( ) 灯火通明,陈望端坐于明堂之上,一边看着手中的地图,听从着身前那名穿着破烂麻衣的军卒禀报。
那些哨探回禀的消息远比陈望预计的还要清楚一些,甚至还绘出了一张颇为详细的地图,标明了几处重要的信息。
淳化城之中有九百辽骑,这并非是秘密。
那些早早已经进入了城中的流民探子,早已经是用各种手段将其消息递出了城外。
为了防备明军袭营,现在闯军营地已经是宣布戒严。
很多人都只知道李自成是驿站出身,但其实在驿站裁撤后,他还当过边军,还一路做到了把总。
本身李自成就有一定带兵打仗的经验,而后更是统领一路义军作战。
在和明军多次的作战之中,李自成的进步可谓是肉眼可见,扎营设防这种基本功并不差。
面向淳化的一方的营地,虽然因为时间的原因营墙都没有竖起,但是也安置了不少的障碍。
设下了防御的阵地,布置的几乎是滴水不漏,没有多少的破绽。
但后营老弱毕竟太多了,防备并不严格,派出去的哨探全都混了进去。
所有的传出来的消息都被汇总了起来,大致也勾勒出了流寇后营的大致情况。
李自成只分了差不多一万人左右的步队,和三千多名马队的保护。
马队的驻地在最后,步队在外,后营由高杰与韩正两人分守南北,高杰守南,韩正守北。
张承德则领兵在西,护卫后营。
韩正和张承德比高杰地位稍低,但是也是李自成麾下的将领。
陈望还得到了一个信息,惠登相并没有和李自成在一起,而是一路向北,不知道去往了何方。
但是李自成麾下的马队约有九千人,精骑则是已经扩建到了三千人。
步队、饥兵算上后营的共有有四万人,老弱五万。
比起当初在湫头镇遭遇之时,马军和精骑都多得多,实力几乎提升了近两倍。
陈望清楚李自成麾下的马军和精骑可能还有一部分不在这里,在守备从邠州前往三水的官道,防止被两面夹击。
现在李自成其实也是在冒险,自三水到淳化的这一线,这个时候只有一条大道可以通行,两山相夹。
若是左良玉击溃了他殿后的部队,只需要守住三水,他们便将成为瓮中之鳖。
那个时候就是想要单单率精骑逃出都是极为困难之事。
因为需要防守,所以高杰驻兵的营地是在外围。
流寇现在已经不是原先完全乱哄哄的一团,他们已经是有了基本的纪律,甚至在老弱、饥兵营中还有着相关的规定。
不过闯军对于老弱还有饥兵的控制的力度并不高,也没有太过于深入基层,大部分人还是互相不认识,因此也给了哨探机会。
闯军也没有人想过,明军会派遣哨探会潜入后营。
入营的哨探摸清了不少的东西,闯军后营的营地之中,一众军兵的戒备心都极为低,除去在靠近外围的地方守备稍微森严一点,其余都松懈无比。
对于内部的老弱和饥兵营地几乎没有设下什么防守,有些地方值夜的军卒甚至还在睡觉,巡夜的巡逻队也没有几支。
陈望收了手中的地图,抬起了头,盯视着眼前等待的哨探。
和高杰取得联络,现在看起来并非是什么难事。
但是事到临头,陈望却是难以平复下来内心。
他有些犹豫,是否真要传信给高杰,让其与之里应外合。
这其中还是有很多的变数,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万一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消息泄露,李自成如果是将计就计,设下伏击。
到时候他领兵出战遭遇伏兵万重,就算是保住了性命,恐怕这个营将也做不成了,一直以来的努力全都白费。
武官相对于文官来说,在战时晋升要快很多。
但是文官出错,最多便是罚俸降职。
但是将校战败,轻则丢官去职,重则论罪斩首。
就算计划成功,高杰在后营搅起了风云,但是他麾下就只有不到两千能够野战的兵力。
卫军守城还可以,真让他拿着刀枪上阵,一旦遭遇逆风只怕是跑的比谁都快。
李自成前营外围共放了六千的马队,六千的步队,中军则是由三千的精骑守卫,共计一万五千人。
两千对一万五,超过七倍的兵力差……
各种各样杂乱的想法一时间都在陈望的脑海之中徘徊。
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湫头镇之战的过往还历历在目。
陈望神色深沉,目光随着帐内的灯火忽明忽暗。
堂中一众军校皆是屏气凝神,等待着陈望的决断。
陈功、胡知礼两人一切唯陈望马首是瞻。
而唐世平则是眼看着陈望从一个家丁一路经历百总、把总。
到现在更是升为千总,甚至独领一营。
他原先也只是一个副百总,现在却也乘着陈望这股东风,一跃升任成了代把总。
唐世平早就已经是下定决心跟着陈望,跟着陈望是他无疑是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赵怀良沉默不语,他也得知了陈望一路快速的升任。
他爬了十余年的时间才成为把总,但是陈望一开始便直接是授百总,暂代把总之职,现在更是独领一营,一切都之是短短的两月不到。
他现在虽然被降为副把总,但是陈望却是让他做着副营将的事务,并没有将他排出核心层。
堂中的一众百总大部分都是曹文诏麾下的家丁,领了命令前来协助,自然也是全都向着陈望。
如今的军议,可谓是陈望的一言堂。
但也正因是如此,如今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同陈望商讨。
陈望现在需要独自一人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越是思索,陈望越是感觉原先的计划实在是过于粗糙。
主动出击,现在敌军防备森严,他麾下的军兵并不多。
就算是有高杰里应外合,但是恐怕也难以击溃城外的这十余万闯军,一旦陷入鏖战便代表着事败。
李自成所领的这一部闯军,并非是邠州城外那群彻彻底底的乌合之众。
而他所领的辽骑,也并非是跟随着曹文诏多年出生入死的精锐家丁,他本人也更不是曹变蛟,可没有勇冠三军的武名。
陈望缓缓抬起了头来,明堂之中的烛火在他的眼眸之中不断的跃动着。
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之前陷入了误区,他并没有必要主动出击。
李自成现在也和他一样,在等待着城中的内应。
为什么他不在这上面做些文章,放下饵料,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