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在原野之上回荡,雷鸣般的震响声在众人的耳畔响彻。
淮河南岸,无边的黑潮和涌动的赤潮混杂在一起。
“杀!!!”
万民军的军阵与明军的军阵在长久的鏖战之中,彼此之间的军阵早已是彻底纠葛在一起。
两方的步卒手持着长枪结成军阵,他们彼此之间肩并着肩,胸贴着背紧紧的靠在一起。
一柄柄枪头闪着森森寒芒的长枪从两方军兵的大阵之间伸出,双方的军卒们,都奋力的紧握着手中的兵器,向着前方疯狂刺击着。
每时每刻都有人哀嚎着倒下,每时每刻都有人痛苦的呻吟。
战鼓声、军号声、喊杀声、哀嚎声、呻吟声,在双方军阵之中萦绕。
汩汩的鲜血流淌在地,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汪成了一个个血潭,进而渐渐凝固、发紫、变黑。
双方的军阵不断的来回进退,双方的军卒们趟着血泊来回的冲杀。
两军的士卒在血潭中疯狂的挥舞手中兵刃,在战场之上搏杀争命!
鲜血的刺激,死亡的恐惧,使得所有人的心弦全都濒临崩溃。
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
大阵一开,根本不容随意进退。
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
眼睁睁的看着刺击而来的长枪,却是连避都不能避开,能做的,只有用手中的长枪尽力的遮挡一下。
亦或是……
将手中的长枪狠狠的刺进敌人的身体之中……
直至一方士气跌入谷底,彻底崩溃,这一切才会休止。
“呜————”
陡然之间,在远方一声高昂的号角声突然响起。
正在搏命的两方军卒在听闻号角声的霎那,皆是陡然一滞。
明军军阵,一众疲惫不堪军兵皆是神情一振。
而万民军军阵的一众军兵皆是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又来了……”
有人浑身颤抖,绝望的哀嚎道。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有人痛哭流涕,痛苦的哭诉着。
还有的人下意识的左顾右盼,甚至想要逃亡。
“握紧长枪,稳住军阵!!”
万民军的军阵之中,各级的军官挥动着手中的兵刃,大声的呵斥着,试图维稳军阵。
但是若是有人此时仔细的观察,却是可以看到,那些军校自己握着兵刃的手,都在颤抖着。
大地如同心跳般战栗,雷鸣般的震响声宛如死亡的丧钟一般可怖。
而从某种意义上来,那声响也正是死亡的丧钟。
万民军大阵的右翼,负责遮拦的万民军右翼骑兵正在四散奔逃。
陈望身着红袍,手持马槊,跃马在前。
身后,数以千计同样身着红袍的甲骑紧随向前。
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一众汉中军的甲骑如同水银泄地般漫过大地。
所过之处,身穿着玄甲的万民军骑兵早皆是如同波开浪裂一般,向着两侧奔逃而去。
汉中军甲骑骑阵之中,不时有箭矢飞掠而出,那些溃逃的万民军骑兵有不少因此被射落下马。
而那些避之不及的万民军骑兵,无一例外,皆是直冲而来的汉中军甲骑挑落下马。
数以千计的马蹄带起的泥土雪水四处飞扬,狠狠的踏击在草地之上。
战马奔驰之间所产生的震动甚至引得大地都在共鸣。
“威武!!”
明军大阵一众军兵皆是神情振奋,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最前沿,那面在劲风之中鼓荡着的火红色的旌旗。
“举盾,举枪!!!”
万民军大阵,一名把总挥舞着手中的战刀
他紧咬着牙关,眼神赤红,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恐惧,组织着麾下的军兵排布军阵。
“铳手站好,等到官兵冲到四十步的距离再放铳!”
万民军的把总紧握着手中的战刀,说话间,他下意识的偏头向着阵后看去。
阵后不远处,无数军旗涌动,他清楚,阵内的精锐甲兵正在驰援过来,但是他们必须要顶住这第一波的冲击!
“军中的甲士们已经往赶过来,都给我撑住了,撑不住所有人都要死!!”
隆隆的战鼓声在众人的耳畔响彻,恍若雷霆般的马蹄声正又远至近,越发的响亮,所有人的脸上都几乎没有血色,所有兵将都在恐惧。
眼见这样的情况,那万民军的把总把心一横,将手中的战刀往地上一丢,大步流星直接向前。
他一路挤到了战阵的最前列,从一名兵士的手中,将长枪取来,和最前排的士兵站在了一起。
在军队之中,行动,比语言更加有力。
战阵的前列,那面把总旗帜在一众旌旗之间显得极为出众。
万民军的大阵,也在这一刻,重新开始变得有序了起来。
而在同一时刻,汉中军的甲骑也已经是迫近七十步的距离。
伴随着一阵天鹅音,汉中军骑阵也在这一刻缓缓停滞下来,最终停在了七十步的距离之外。
汉中军的骑阵之中,有数百名骑兵持弓下马,其余的骑兵则是分居两翼作为掩护。
万民军的军阵之中,一众军兵仍然是牢牢的握持着手中的兵刃。
这一景象,在这数日之间,已经是重现了许多。
“举盾!!!”
最前列,万民军的把总猛喝一声,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而后下一瞬间,数以千计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已经是从汉中军甲骑的前阵之中漫射而出,恍若巨大的蜂群一般向着万民军的军阵笼罩而去。
“举盾!”
连续不断的惨叫声从万民军的大阵之中响起。
哪怕是有着盾牌的保护,还有许多的万民军军卒被箭矢所射伤倒地。
盾牌的保护,只是让他们免去直接致命的机会。
“稳住,等他们抵近!!”
那万民军把总站在军阵之中,他将盾牌挡在头上,低垂着头用尽全力的嘶吼着。
“六十步!”
阵后,有人大声的疾呼着,那是留在阵后负责观察的军兵。
“稳住!”
六十步的距离,不够!
他们的铳枪,都是从内地营兵和卫所之中缴获来的二流铳枪。
这个距离,他们的铳枪甚至连那些甲骑身上的盔甲都无法打穿。
那些汉中军的甲骑,他们身穿着三层重甲,刀砍不烂,箭刺不穿。
唯有等到那些甲骑抵近三十步,乃至是二十步内,拿铳枪轰击,才有可能造成杀伤。 “五十步!”
风吹山林般沙响声在天地之间回响。
下一瞬间,更多的人倒了下来。
万民军的军阵之中,那万民军的把总冷哼一声,他痛苦的抬起了头,看向顶上的盾牌。
几只羽箭已经射透了他挟着的盾牌,其中一支羽箭已经贯穿了他的手臂。
“稳……”
那万民军的把总,死死的顶着手中的盾牌,正想开口。
但是接下来响起的声音,却是让他心如死灰。
一声铳枪声不知道在何处响起。
恐惧的气氛早就弥漫在了万民军的大阵之中。
放铳的军令没有下达,但是那一声铳枪声却是打断了所有人的心弦。
如同信号一般,引得其余的铳枪相继开枪。
“砰!砰!砰!砰砰!”
浓厚的白烟自万民军的大阵之中升腾而起。
那站在最前方的万民军把总面白如纸,心如死灰。
“完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了他心中的想法。
一声嘹亮的天鹅音陡然冲霄而起。
那万民军的把总放下了手中的盾牌,任凭着鲜血横流而下。
白雾飘渺,伴随着凌冽的寒风快速的消散。
视野之中,那些身穿着水磨铁甲,头戴着凶厉面甲,手持着弓箭的甲兵,正大步向前,只是眨眼之间,便已经是越过了二十步的距离。
他们甚至在跑动的过程又射出了两轮的箭矢。
这些箭矢,使得更多的万民军军兵倒伏在了阵中。
四面八方,皆是中伤军士的哀嚎,万民军的大阵早已经是变得残破不堪。
万民军的把总站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战刀。
他的心中一阵无力,无尽的绝望萦绕在他的心头。
“三十步……”
阵后负责观测的军士最后一次报出了距离。
阵中,一众万民军铳兵却没有再度击发手中的火铳,他们早已经提前引发了火器,都还在手忙脚乱的装填着火铳。
万民军的大阵一片慌乱,而汉中军甲兵的阵中却是一片沉默。
天鹅音再响,蜂拥而来的汉中军甲兵在这一刻齐齐止步,而后在一众万民军军兵目光的注视之下。
汉中军甲兵的战线之中响起了一阵好似弹棉花般的声响,下一瞬间,密集的羽箭笔直的攒射而来。
势若疾风骤雨!
万民军的军阵也在这一时刻,陷入了无尽的混乱。
汉中军的甲兵用的是和清军一样的强弓,三十步的距离,足以洞穿双重甚至三重的铁甲,又岂是万民军军兵的血肉之躯能够抵挡。
三矢过后,整个万民军的阵线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片地狱。
而就在这时,汉中军甲兵的后阵吹响了号角,最前方一众手持着弓箭的汉中军开始换弓擎刀,同时缓步向后退却。
而排在后方,一众手持着大盾的汉中军甲兵则是出现在了前列的位置。
“咚!咚!咚!咚咚!”
紧接着,汉中军甲兵的中心位置,步鼓的声音缓缓响起。
一众手持着刀盾的汉中军甲兵排列着紧密的队伍,踏着鼓点开始向前迈进。
后排长枪战刀高高竖起,宛如移动的森林,两翼跨成着战马的甲骑也已经是跟了上来。
从侧翼看去,汉中军甲兵组成的阵线,宛若一堵坚墙般向着前方覆压而去!
三十步的距离,转瞬及至。
汉中军的甲兵在冲入万民军大阵的之前,甚至还投掷出了一波铁骨朵。
而这些铁骨朵,使得万民军原本就混乱的大阵更加的不堪。
万民军的军阵,终于不堪重压,在这一刻彻底土崩瓦解。
战争在这一刻演变成了屠杀,残酷的冷兵器作战以极快的速度收割着战场之上的生命。
恐惧,犹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向着四面八方散播而去。
平野之上,万民军的大阵已经崩溃,溃兵正向着后方仓皇的逃窜而去。
游荡在两翼的明军轻骑抓住了机会,一路追击万民军的溃兵而去。
而负责掩护的万民军骑兵在连番的打击之下,根本无力阻止明军的轻骑。
万民军的溃兵慌不择路,很多人想要逃命,甚至跳入冰冷刺骨的玉带河河水之中。
“威武!”
震天的呼喊声响彻云霄,无数的明军军兵欢呼雀跃。
他们高举着手中的兵刃,向着不远处那面火红色的将旗欢呼致意。
而在将旗,陈望驻足立马,领着一众甲兵,冷漠的观察着整个战场。
眼前的胜利,并没有让陈望心中有任何的波澜。
出击的部曲,是陈望麾下最为精锐的近卫营,一切的一切都对标着清军的白甲兵。
身上的武备、平时的操练、训练的战法,都是和白甲兵们一般无二。
若是对阵战力不强的万民军还不能取得胜利,那这么多的银钱砸下来,不是全然白费?
陈望没有去看身前溃败的万民军大阵,而是转头向着西方看去。
万民军占据凤阳大半,沿河设置据点,层层阻拦,战线因此被拉的极长。
就在右侧,是他麾下的正兵营,正在与另外一支万民军作战之中。
不过战事此时也已经是落下了帷幕。
正兵营的阵列方向,大量的白雾几乎遮蔽了整个战线。
而万民军的部众正在四散而逃。
这样的结果,也没有出乎陈望预料。
现如今,他麾下的正兵营,已经是全员列装装配着刺刀的海誓铳,成为了使用新式战法的新军。
不过和后世衣着单薄的线列士兵们不同,他们仍然穿着颇为厚实甲胄。
陈望举目远去,掠过了右侧正在追缴残兵的正兵营,看向更远处的凤阳。
身前不远处的玉带河对岸,便是中都凤阳那极为绵长的城墙,几乎一路延升到了天的尽头。
三道烽烟正从东南侧的方位升腾而起。
那是孙传庭和他约好的信号。
烽烟升起,代表着他们已经收复了就近的临淮县城。
而这……
也代表着,孙传庭已经领兵一头扎入了李岩设下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