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前面的马爬犁是六大爷在赶车,马鞭杆子卡在他右手的木勺子上如好手一般灵活。
他后面坐的是大脑袋两口子,老哥仨正在边走边唠,一路笑声不断,偶尔也会夹杂着叹息声和泪水。
小五子赶着另一辆马爬犁,后面坐着瞎子,小槐花,小山子。
瞎子叔这一路都在给小五子讲故事,他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跟你爹拜把子吗?你猜不着,因为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好像还没出五服呢,一家子的堂兄弟还拜什么把子?让人家听了笑话。
小五子这才知道,这个瞎子叔是目前在血缘上跟他最亲的人了。
关东的胡子都兼着猎人的身份,也就是说胡子都会打猎,但猎人不一定是胡子。
他们这一大帮好枪手当然不能浪费才华了,于是,半路上他们甩开大路直接钻进老林子里,寻找各种猎物,反正都有枪,有子弹。
当他们从深山里又钻出来时已经是收获满满,马爬犁后面又拖了一架新做的简易木爬犁,上面拉着已经分解了的一头野猪两只狍子,小东西如兔子野鸡之类的都是随打随吃了,这一路可没亏了嘴。
就在大家刚刚要上大路的时候,瞎叔从远处跑来,没说话,而是做了几个动作。
小五子他们都能看懂,这是前面大路上有情况,槐花和小山子看不懂,但知道闭嘴,跟大伙又将马爬犁赶进树林。
瞎子叔过来说大路上有一队治安军,拉了三挂马车,车上装的都是麻袋,里面应该是粮食。
小五子让槐花和小山子看着马爬犁,就躲在密林里别出来,等战斗结束再出来。
槐花显然是有些担心小五子,欲言又止,但她是战士,很听命令,尤其是小五哥的命令。
小山子也有些跃跃欲试,但他还小,还没学会保护自己,小五子怎么会让他上战场呢?
六大爷从爬犁上摸出两个手榴弹来,这已经是最后的存货了,上次救瞎子把老家伙的存货几乎掏空了,然而那次行动虽然捞了几杆枪,爆炸物却没有得到补充,因为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没带手雷,一个都没有。
几个人检查了枪支弹药后,迅速散开,都是积年老匪,哪里是打黑枪的好位置都心里有数。
只有韩老六直接奔了前边,他是要给对方设个路障。
小五子爬上山梁,伏在雪里,看见大路上过来三挂马车,十五六个满洲国治安军,有背长枪的有挎短枪的,虽然都穿着军服,但一看这帮人的走路姿势和这帮人挎枪的位置,小五子就知道这是一伙原来的胡子,可能是被招安的。
因为他们和真正的军人不一样,满洲国的保安军治安军再不济也是受过正统军事训练的,绝对不会像他们这样懒散。
车队里并没发现有日本军人的影子,也就是说这次的运粮任务是由这些人独立完成的。
你别看这些人懒懒散散的走在车边,防御的队形是自然形成的,一但发生战斗,他们的反应肯定是最快的,因为这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了,不用去学,天生就有。
所以打这些人的难度,不比打日本鬼子小。
小五子将枪顺出来,这是他们上次解救瞎子叔得来的枪,是张大帅兵工厂造的辽十三,这种枪精准度还可以,但不少人反应不好用。
路上的队伍已经进入射程之内了,小五子这一侧有几个明显的目标,因为他们没在车下,而是躺在车上的粮食堆里,看他们身上挎了两支短枪就知道这肯定是炮头。
小五子往周围瞄了一眼,基本能确定瞎子叔,大脑袋,和九红的位置。
他们之间都不用沟通,都知道一但战斗打响,应该先打离自己最近的目标,这样可以避免重复打击一个目标而浪费时机。
于是小五子就瞄准了在第三辆车上的人,这个人并没有大大方方的躺在粮食上,而是缩进了麻袋缝隙里,只露了个脑袋,不过这对小五子来说已经够用了。
“砰!”枪响了,却不是小五子的,但这是个信号,小五子随即扣下了扳机。
子弹带着尖啸声飞过寒冷的空气,准确地钻入粮车上那人的额头,鲜血和着脑浆从后脑喷出来,给粮袋子上涂了一层红白之物。
小五子迅速拉动枪栓,下一个目标是已经抬起大枪扣响了扳机的人。
这人反应非常快,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并不是找地方躲避,而是抬枪射击,打的方向大差不差,正是小五子枪响的位置。
这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他得让你第一时间躲避他的子弹,他才能从容地找到藏身之所。
无奈小五子也是有经验的,知道他这一枪就是在吓唬人,这要是外行就一定会伏身隐蔽,他就逃出生天了,可他遇上的是小五子。
就在那人的枪声响过之后,他的胸口绽放出一朵血色小花,整个人仰头倒在粮车旁。
下一个目标,在马车轱辘底下,一支枪伸出来已经盲射两三枪了,小五子根据枪口的位置就推算出了他脑袋的位置,虽然他脑袋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
“砰!”小五子再次拉动大栓,他都没再看车下的人,他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大脑袋两口子没在一起,他们都是积年老匪,一上山就知道应该找什么位置能和队友打出配合,更何况队友是他老婆,早已心有灵犀。
就在他也瞄了一个车上粮食堆里的人时,他突然意识到,这几个人并不是押运队伍的首领,他们只是炮头而已,真正的首领一定就在这伙扛着枪的人里,所以说,胡子堆里很难判断谁是当家的,因为他不一定拿的就是短枪。
枪声响起,是九红开的第一枪,头车上那个人被干掉了,小五子开第二枪,尾车上的人也被干掉了,大脑袋也及时扣下扳机,几乎与小五子的枪同时响的,中间车的炮头也被干掉了。他拉了一下大栓,任子弹壳跳出弹仓,可当他瞄向下一个人时,发现那人的枪也瞄准了他,只不过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在这种无风而又干冷的天气里,实际上双方的条件几乎是相等的,高度并不能带来优势。
二人的枪同时响了,大脑袋在扣下扳机的同时看见了对方枪口的火光。
嗖的一声,他的狗皮帽子被掀飞了,脑袋上被划了一条很深的血口子,再往下低半寸,他的头盖骨都会被这一枪掀开。
鲜血唰的一下流了出来,淌了他一脸。
大脑袋并没着急包扎,而是再次拉大栓,瞄准,射击,再拉大栓。
他知道,他刚才杀掉的差一点要了他命的人也不是这些人的大当家。
瞎子并不瞎,而且眼神出奇的好,枪法更没的说,那叫一个管儿直。
叫他瞎子是因为他曾经蒙着眼睛开枪打中过目标,意思是他就是瞎子都是用枪高手。
他在枪响后,一连四枪,每枪都放倒一个人,栓动步枪竟被他打出半自动的效果,只因为一个字,“快。”
在中间那辆车的粮食堆里探出了一个枪口,瞄的方向是已经开了四五枪的九红,因为是这里响的第一枪,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就是这些的头领。
九红也是在边开枪一边观察,她也知道下面这伙人的头领不知道在哪儿猫着呢?这家伙很难缠,战斗经验一点不比她们少。
佟九红一低头,这纯是战场上的下意识动作,不过已经够用了,一颗子弹唰的一声将她肩上的棉袄划开,雪白的棉花翻开,里面有鲜红的血液渗出来。
然后,那个探出枪口的位置承受了来自三个方向的子弹射击,立马就哑火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是死了是装死。
双方都是土匪,这就看出来谁的枪法好了,小五子有年头没遇上这种全是好枪手的现场对决了,这简直就是一本枪战的教科书,每一个开枪和中枪的都是用枪高手。
小五子已经又横滚了几步远,再次将五发子弹压进弹仓。对面的人已经不到一半了,不过也不好打了,他们已经全都趴在马车下了,这回连枪口都不往外露了,他们也知道对方全是神枪手,露出一点破绽都会被抓住。
在白雪皑皑的山路上,有一个黑东西贴着地皮滚了过来,尾巴上有黄烟冒出,准准地停在了马车下,就停止了翻滚,这是得扔了多少次手榴弹才能达到的水平?
一个反应快的并没有用手去捡,而是侧躺着一脚踢出,还别说,他这一脚救了车下三个人的命,但手榴弹却被他踢入另一辆车的下面。
“轰!”手榴弹爆炸,那辆车下两个人,顿时被炸得血肉模糊,一动也不动了。
爆炸一响,本来勒住的马车动了,因为马被爆炸声给惊着了,车虽然被勒了刹车,可还是被马给拉离了原地,露出了车下的人。
一时间又是枪声大作,双方都在开枪,但效果大不一样,小五子一方都是瞄着打的,而对方全是盲打的。所以枪声在密集的响过一阵后停了。下面的土匪变的治安军已经全都没了声息。
小五子却多了个心眼,并没有马上下山,而是又一枪打在那个粮食堆里探出的枪口上方,他不敢确定这个阴险的家伙是否已经被干掉。
四个人纷纷从藏身处出来,一面走一面再次拉枪栓,射向那些没死透的人,“砰,砰,砰!”枪声就没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