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小五子在东屋看见弟弟妹妹们才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跟六大爷说:“大爷,我春生叔还活着,现在在冀东当八路军呢。”
大爷和大娘听到这消息内心显然是无比震惊的,大娘就在那捂着脸流泪,大爷长长地叹了口气,对大娘说:“这不是好事吗?至少人还活着,这世道能活着就不易了。”
小五子发现这个老土匪总是比别人活得通透活得明白。
两个坐月子的不知什么时候回后屋了,小五子抱着小陈曦在给大家讲他这一年来都经历了什么。
这次回来实际上他都忘了回家了,主要是想将秦爷的骨灰送回桓仁,这件事得到了他爹和他六大爷的充分肯定,说做得对,这才是江湖儿女该有的样子。
六大爷说:“赶明我跟你去桓仁,正好去看看你周二叔,你回来后在家多住几天,好好哄哄你媳妇儿,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为了取暖,两个坐月子的女人在一个屋里,反正自家人也没那么多说道。
尽管小五子内心很挣扎,那也被他爹撵过来看看。说去看看吧,又没外人,一个是你姐,一个是你媳妇。
小五子抱着陈曦,悄悄进屋,屋里怕透风,门窗上都挂着厚厚的棉帘子。
两个孩子并排睡着,小五子一眼就认出了哪个是自己的哪个是二牛的。
孩子小,眉眼都没长开呢,但一看那个长得大了一圈的就是二牛哥的儿子,脸上已经有招娣姐的影子了。
而他的小妞妞则跟小凤仙不太像,那眉眼一看就是小五子的种。小五子看见孩子,心底有股暖流淌过,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他的孩子。
小凤仙轻轻下地,将陈曦接了过去,反手递给了招娣,而她则合身投入小五子怀里,紧紧搂着小五子的腰。
小五子很尴尬,到现在他都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跟她亲热的,难道是那次喝多了做的春梦是真的?
招娣姐就坐在炕上抱着孩子笑,心里则很羡慕小凤仙的胆大泼辣。
小五子在小凤仙耳边轻轻说:“地下凉,上炕吧。”小凤仙这才乖乖地又爬上炕去。回头又笑嘻嘻地问小五子:“你怎么又拐回一个来?你到底想娶几个?”
小五子竟无言以对,这事根本解释不清,只能越描越黑。
小五子又给招娣姐讲了二牛哥的现状,只说他受了伤,不太严重,现在在医院呢,估计过一阵子又得回山东。
其实小五子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怎么把二牛也弄到他身边来,虽然不太好办,可也不是全然没办法,不过现在不能说,等有眉目再说吧!
第二天,小五子没着急走,而是做了一些准备,把他的枪压满子弹,而且又取了两把,一把给了小山子,一把自己备用,槐花是有小手枪的,不过小五子并不想让她也参加战斗,所以只是给她的枪压满了子弹。
槐花就看了小五子一眼又跑了,她是知道小五子醒了有些害臊,不过,她却跑去跟小凤仙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凤仙这人就很神奇,她能让女人对她生不出嫉妒之心,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老海山告诉小五子,他夏天去找了一趟杨宝清他们,没找到,估计是进山投绺子了,也好,只要是抗日,在哪还不一样?小五子说自己在燕山已经有了一小块根据地了,不行家里人就都去。
老海山摇了摇头说:“家里一帮女人孩子,麻烦,还是在山里蛰伏着吧,你在那边好好发展,爹等你领着队伍回来。”
韩老六把自己捆扎利索领着小五子他们上路了,这里离桓仁县并不算远,不过,从这往东往南全是山,不太好走。
小五子知道杨司令曾经在老秃顶子附近设过若干个密营,现在估计早被鬼子给清理了。
这边的山里早就落雪了,只是那场雪并不太大,薄薄的一层,都没没过脚背。韩老六让小五子赶了个马爬犁,他们几个都垫着狼皮褥子,坐在爬犁上,向山里进发。
小山子虽然也算东北人,但他是在河北热河一带长大的,对关东的一切都感觉新鲜有趣,槐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走到下午时,他们就在山里发现了打猎的窝棚,韩老六看了看天儿说不走了,今晚就住在这儿吧,要变天了,前边不一定能找到好地方。
在山里,小五子是绝对相信他六大爷的,老家伙的经验能让他们学一辈子。
小五子让槐花和小山子在窝棚外拢一堆火,烧上一锅水,他们的马爬犁上啥都有,带着小铁锅呢。
小五子则和六大爷分头去打猎了,小五子直到此时此地,才有了找回自己的感觉,觉得自己又是那个生龙活虎的小土匪了。
没走多远,小五子就看见了野鸡踪,沿着踪迹跟了下去。
小五子有经验,他看出了这踪迹是新的,也就是说这只野鸡离这儿不远。
工夫不负有心人,小五子终于在沟里发现了它,不过,这东西竟把脑袋钻在雪里一动不动,它羽毛的颜色你不仔细看绝对以为那是一段破木头。
小五子脱下大衣一扔,正好将这东西捂在了里面,伸手进去捏着脖子将野鸡拎了出来。
是个母的,没几两肉,不过附近并没有看见别的野鸡。
当小五子带着野鸡回去的时候,人家六大爷都将兔子皮扒下来了,准备下锅了。
韩老六又绑上了他的木勺子,而此时的木勺子与当初小五子给他做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让他六大爷都盘得包浆了,绑在手上更好用了,无论是拿刀还是拿鞭子,都跟用手没什么区别了。
小山子看他们都能弄回猎物兴奋得大呼小叫,说啥要下回也跟着。
晚上的时候,真的变天了,开始下雪了,幸亏小五子他们又割了些柴草加固了一下这个打猎窝棚,睡了一宿安稳觉。
大家也都穿着大衣,这是临走时六大爷特意给大伙准备的,要不说还得有老人在啊!
三天后,到了桓仁,小山子说:“我爷的家以前在东边的浑江岸上,家早就没了,我爷的意思能把他安葬到浑江岸边就行。”
小五子这次回东北主要任务就是做这件事,当然得安排明明白白的才能走。
小五子找了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安葬了秦爷,给他磕了个头说:“秦爷,这地方不错,您也算是回家了,小山子我带走了,您放心,有我在就饿不着这孩子,保证给您教出个有出息的孩子。”
一行人又去了县城,这地方依山傍水的,风景很美,只是冬季没有夏秋季那么色彩斑斓就是了。
韩老六知道地方,把他们领到了一个也在山边的独立大院,周围都没什么人家,显得神神秘秘的。
周二爷出来看见了小五子,乐得离老远就伸出双手来抱他,把他的好哥们韩老六甩在一旁不理。
“我的大侄儿呀?这是去哪儿了?叔都一年没看着你了,快让叔看看,好像又长个了,有个大老爷们样了。这脸上咋整的,去年好像就一道疤呀?怎么又弄这么多伤?”
周二叔这人依然热情似火,回头大手一挥,开饭,上酒,得好好跟我大侄儿喝点。
酒桌上,小五子问周二叔过得咋样?以周二叔的生意头脑到哪儿都能了混得风生水起的。但这小地方也确实埋没了他的才华。
周二叔说这小县城没几个日本人,不过有伙治安队,人不算多,只有三十来个人,有个日本顾问。
前些天他们抓了个人,据说是抗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听说就这一两天要送到通化去,周二叔知道小五子是抗联,就跟他把这事说了一遍。
抗联的人实际上当年人最多的时候,得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老海山殿臣这种原来的大小绺子。抗联被打散后,有一些已经不再打抗联旗号了,又干回了他们打家劫舍的那套业务。
到现在还敢打抗联旗号的人少之又少了,除非像小五子这种跟鬼子有血海深仇的。
要么就是想立个竿招兵买马的。
无论是谁,既然敢说自己是抗联,小五子就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小五子托周二叔好好打听打听,弄仔细些,宁可花点钱也要将事情弄清楚,以便计划怎么下手救人。
雪后的山显得分外耀眼,小五子伏在一个小高坡上,手里是一杆比较新的水连珠步枪,这是在周二叔家千挑万选出来的,无论是新旧还是准度都是小五子亲自校过的。
山下这条路是往通化去的必经之路,小五子得到的消息是,那伙治安队今天要押着人从这儿经过,小五子已经做好准备,打算劫下这个还敢自称抗联的人。
路上早已经被他六大爷埋了炸弹,小五子对他六大爷的手艺那是百分百的相信,因为自己学的那点东西也就是个皮毛。
槐花和小山子就在小五子后面,也趴在雪里,一人端了杆长枪,他们是都会打枪的,而且枪法都不错,不过小五子不想让他们去冲锋陷阵,远远地能打着敌人就行。
天气晴朗,他们都在眼睛上蒙了块黑色薄纱,要不然会被雪晃瞎了眼睛。
来人了,一挂马车,十多个治安队走在两侧,车上铺着棉被,而上面坐了个穿着高腰皮靴的日本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