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兵丁见主将深陷重围,呼喊着向曹克攀冲去,但锦衣卫早将艞板把住,双方陷入缠斗中。
谷雨气血翻涌,挤向人群中。
夏姜朱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他有他该做的事情。
小白将胡应麟轻轻放下来,胡应麟脸色痛苦,双目垂泪:“你们不该救我的。”
小白摇了摇头,看向潘从右。
潘从右却没有看他,忽地惊呼一声:“克攀!”
曹克攀面对张回和齐全儿的攻势打得虎虎生风,张回却不与他正面相抗,身法忽远忽近,忽左忽右,曹克攀身负重伤,但他咬着牙强自忍耐,一步步逼近石桩。
齐全儿武艺远不及张回,但胜在身法灵活,绕到曹克攀背后,抽冷子便是一刀,正切在他的腿弯。
曹克攀站立不稳,单膝跪地,张回两手擎刀,泰山压顶砍将下来。
曹克攀咬着牙举刀格挡,铛地一声脆响,曹克攀跌坐在地,张回则身子后仰,登登登退后几步。
齐全儿哈地一声笑,兜头便剁,曹克攀冷哼一声,刀刃自齐全儿腹间横划而过,如同飓风过境,齐全儿啊地惨叫一声,吓得跌坐在地,腹间已是鲜血淋漓。
曹克攀一招得手紧接着就地翻滚,张回立足未稳,曹克攀滚到他脚边,合身撞了上去。
张回好似撞在一面墙上,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喷出腔子,身子如断线风筝般弹出,曹克攀一把抱住石桩,挥刀剁向腕子粗的缆绳!
张回惊叫道:“杀了他!”
锦衣卫余众如闻到血腥味的群狼齐齐扑向曹克攀,曹克攀猛地打了个激灵,腹间已中了一刀,他挥刀逼退锦衣卫,又是一刀砍在缆绳之中。
官船忽地晃悠了一下,兵丁东倒西歪,发出阵阵惊呼。
曹克攀一刀刀砍在缆绳之上,身边锦衣卫群起攻之,曹克攀岿然不动,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半空之中忽地传来一声喊:“曹将军,我来助你!”
曹克攀一惊,晃动脑袋看过去,小白如一只苍鹰自船头跃下,曹克攀猛地前冲,半空之中接住小白,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白顶起:“走!”
小白的眼泪在半空中挥洒,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子像夜色下晶莹的星星。
曹克攀嘻嘻一笑:“岂能让你抢了我的功劳?”用尽全身力气:“呔!”一刀斩断缆绳!
张回大惊失色:“他妈的!”
官船在经过剧烈的震动之后,缓缓离开岸边。艞板翻落,谷雨半边身子悬空,一只手被船上的兵丁牢牢抓住拖了上去。
小白轻轻落在船头,他定定地看着曹克攀。
曹克攀长长地舒了口气,盘腿坐了下来,将钢刀担在自己的腿上,手抚香腮看着黝黑的水面发愁:“也不知道这山高水长的,还能不能回得去家?”
张回缓缓举起刀,杀气腾腾:“你回不去了。”
“我说的是魂魄,咱们能聊点高级的吗?”曹克攀翻了个白眼,他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语气中充满惆怅:“战场之上悍不畏死,马革裹尸,那是军人的宿命,死后该魂归故里,侍奉双亲是不是?”
张回冷哼一声,一刀挥下,曹克攀大好头颅落下。
船上的兵丁痛哭流涕,潘从右两手捂住脸,眼泪自指缝中溢出。
赵显达被兵丁押着,他定定地看着岸边曹克攀的尸首,忽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五味杂陈,却没有一丝敌人死去的喜悦。
官船破开湖面,流水喑哑,如一首挽歌,送别英雄。
顺天府,柳记茶点铺,胡时真两手捶腰,看着被翻修一新的铺子,笑了笑:“没想到你的那些朋友办事如此干脆利落,看来明天可以重新迎客了。”
“你也辛苦了。”陆诗柳将一个包袱递给他:“胡公子的恩情小女子没齿难忘,做了几样果子权做谢意,天色不早了,你也早回吧。”
胡时真一愣,对方略显冷淡的态度让他有些意外:“街坊邻里的,千万别客气,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把我当做小厮,尽情使唤。”
陆诗柳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笑,胡时真心中有些慌乱,陆诗柳垂下眼睑道:“胡公子为人热情,小女子见识到了,只是夜色已晚不便挽留,公子请回吧。”
胡时真挠挠头,不知怎么就把话题聊的越来越尴尬:“我也不是对谁都热情的...”
陆诗柳道:“胡公子...是喜欢诗柳吧?”
“唔!”胡时真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个,这个...”支支吾吾间,脸色已然红了。
陆诗柳声音轻柔:“小女子是猜的,也不知是不是会错了意?”
“没有!”胡时真赶忙道:“我自见你第一面便喜欢了你,茶不思饭不想,只想能伴在你身旁,我得感谢这场火灾...不是,我的意思是多亏了这场火灾,我才有机会...不是不是,瞧我这张嘴...”
胡时真平素性格爽朗,不拘小节,甚至比寻常读书人还要油滑,但面对心爱的女子时,同样也会手脚僵硬,语无伦次。
陆诗柳身姿婀娜眉目如画,昏黄的灯光更增加了暧昧的气息,胡时真心中蓦地一颤,声音嘶哑道:“诗柳...”
陆诗柳猛地抬起头:“胡公子,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你的喜欢,这柳记茶点铺是我一生希望,此刻我只想将它好好经营下去,情爱的心思半点欠奉,公子不必在我身上白白耗费心神。”
胡时真懵了:“你...你在说什么?”
川哥儿一伙纠缠不休,这位胡公子与自己纠缠得多了,恐怕也会受到牵累,陆诗柳不愿看到这一切发生,索性硬下心肠婉拒对方的好意。
胡时真仍不死心:“你想好好经营茶点铺,我也可以帮忙,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气,是不是?出身卑微又算得什么,我又何尝不是出身卑微,甚至孤家寡人一个,与你又有什么两样?”
陆诗柳眼眶泛红,咬牙道:“我们不一样!”
胡时真坚持道:“我们是一样的,我能理解你的不容易...”
“我出身青楼,庆元春曾经的花娘子,”陆诗柳闭眼又睁开,直视着胡时真:“胡公子,你再如何不同,也是读书人,你我生来两个世界,不该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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