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与应天府南北相隔,气韵迥然不同,但却同样繁华璀璨,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商人游客,应天府的夏天多水汽,顺天府则干燥得多。午后的阳光炙热毒辣,待夕阳西沉行人迫不及待地从家中走出,地面上虽仍有暑气的余温,大街之上却已逐渐热闹了起来。
柳记茶点铺开在临街,位置有些偏僻,但老板的心思却并没有丝毫敷衍,店中锦花翠竹屏风字画,瞧着颇为雅致,引得人们慕名而来,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此时的店里坐了两三桌客人,靠窗的两名书生头碰头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没骗你吧,这老板娘是不是美得很?”
另一名书生痴迷地望着远处忙碌的老板娘,目光从对方的发梢直看到脚,忍不住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老板娘走向桌前,向两位书生福了福:“两位要吃些什么?”她眉目如画笑意盈盈,正是昔日庆元春的头牌姑娘陆诗柳,娴熟地介绍道:“本店做的拿手的有青提酒酿冰汤圆、桂花糕、梅花糕、马蹄糕,佐以清茶清热祛暑,当是不错的选择,客官可愿试试?”
书生看着她艳丽绝伦的面容,连连点头:“好好,就照你说的来。”
“您二位稍候。”老板娘浅浅一笑,转身去了。
“老板娘好!”
陆诗柳转过头,笑脸立即垮了下来,门口站着三四个闲汉打扮的男子,敞胸露怀衣衫不整,向陆诗柳随意拱拱手:“老板娘生意兴隆。”
陆诗柳挤出笑容:“川哥儿来了,这边坐。”
将几人让到桌前坐了,招呼小二端上果脯蜜饯和茶水,这才道:“您前几日不是才来过,怎么今儿又来了?”
为首的男子脸型瘦削,留着细长胡子,一脸的奸相,他靠在椅背上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陆诗柳:“怎么,不欢迎?”
陆诗柳强笑道:“说哪儿的话,川哥儿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咱们柳记永远给您留着门。”
川哥儿嬉皮笑脸地道:“那今晚我去寻你,你也给我留着门吗?”
闲汉们哄堂大笑,另外几桌客人纷纷投来目光,指指点点。
陆诗柳又气又怒,不得不强自忍耐:“我知道川哥儿公事繁忙,不知此番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川哥儿捡起梅花糕塞到嘴里用力咀嚼,身边另一个闲汉道:“又到了交头钱的日子了。”
“怎么又要交,前几日不是已经交过了吗?”陆诗柳失声道,川哥儿一伙常年盘踞在太平仓一带,靠敲诈勒索收头钱作为主要敛财手段。
陆诗柳用全部积蓄盘下这家店,她心灵手巧尤善厨艺,便将室内装潢重新翻修,开了家茶点铺子,本想以此谋生,哪料到街头有街头的规矩。
川哥儿欺她经验不足又是孤身一人,三番五次上门骚扰,陆诗柳不愿惹起事端,更何况她原本青楼女出身,被人识破身份更是不妥,只得忍痛交了钱。月底一算,大半收入竟都给了这伙无赖,陆诗柳忍无可忍,今天终于动了火气。
川哥儿也不着恼,淡淡地道:“咱们收钱那是保障你们的安全,你不交也可以,但若是晚上被人砸了窗户,门口有人打架闹事,我们可不管。”
陆诗柳被他言语威胁,呼吸不觉粗重起来,她紧攥双拳双目冒火,川哥儿并不怕她:“要我说,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终是不妥,要不然你跟了我,爷绝不会亏待你。”他三番五次逼迫得紧,目的正在于此。
陆诗柳火冒三丈正要发作,门口一暗又是两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走到那川哥儿旁的桌旁坐了:“老板,还做生意吗?”
这茶点铺子文人雅士、小姐家眷是常客,图它的风情雅致,粗豪汉子轻易不会来此,酒馆才是他们的心头好。两个汉子的出现与这铺子显得格格不入,陆诗柳见到来人却忽地笑了:“生意自然是要做的。”
周围挥了挥手:“忙去吧。”
陆诗柳福了福转身离去,川哥儿等人面面相觑:“哎,跟你说话呢,怎么走了?”
陆诗柳只做没听见的,转身去了后厨。川哥儿气急败坏地转过头:“你他娘的哪儿来的,活腻歪了?”
与周围一道来的正是吕江,他面无表情地瞟了对面一眼,将一把钢刀和腰牌轻轻放在桌上,川哥儿直了眼:“差爷!”腾地站起身来。
吕江道:“这家店以后你们别来了。”
“哎哎,不来了,不来了。”川哥儿点头哈腰道。
吕江向门口努了努嘴,川哥儿与同伴迫不及待地跑出了门。
陆诗柳端着一壶热茶走了出来,周围道:“别浪费了,这儿不是有吗?”吕江会意地从旁边的桌子上将盘叠拿了过来:“您换两个新杯子便成。”
“这如何使得?”陆诗柳忙道。
周围塞了一口蜜饯道:“这样就挺好,那些兔崽子不配。”
陆诗柳见他已经吃上了也只能作罢,换了两个新杯子给两人沏了茶才道:“方才多谢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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