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心五在旁听着,此人他已听夏姜提起过两次,心中充满了好奇,但见王广和似乎芥蒂颇深,是以只好按捺下心头的疑问,问道:“西峰如今怎样了?”
夏姜艰难地道:“段捕头蛊毒未除,已陷入了昏迷。”
董心五吃惊道:“什么?!”
夏姜继续道:“他脉细促而无力,此为虚脱之象,但脉象清晰不至有生命危险。”
董心五稍稍松了口气,王广和接口道:“这证明解药已发挥作用,但他为何昏迷,昏迷多久仍是未知,接下来需要调整药剂逐项试验,真正将蛊毒解除。”说罢拱了拱手向门外走去。
夏姜的目光中浮现出担忧之色,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着王广和去了。
刘永吉领着人急匆匆地向值房走来,府衙之中肃杀的氛围让他不由自主地皱紧了双眉,黄自在远远地看见值房外灯火通明,不由感慨道:“现下已这般严重了吗?”
刘永吉阴沉着脸没有应答,直到走到院门口,护卫拦住去路,他才高声叫道:“老董,在吗?”
董心五应声走出,刘永吉直截了当地问道:“怎么摆出如此大的阵仗?”
董心五的脸上充满苦涩:“不瞒你说,任府尹的师爷已毒发身亡,而任府尹已不知所踪。”
“什么?!”刘永吉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董心五道:“刘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刘永吉这才想起正事:“老董,你们下午在积水潭围捕白龙会余孽时,被夺了一艘粮船,可有此事?”
董心五一愣:“正是。”
刘永吉沉声道:“那艘粮船已在积水潭东岸找到,船上之人已走得干干净净。”
董心五愣道:“什...什么,对方没有出城?”
刘永吉盯着董心五的眼睛:“老董,还有件事要说与你知——白龙会余孽很可能与施放蛊毒的那伙歹徒并做一处了。”
一瞬间董心五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刘永吉从怀中掏出手绢递给了董心五,董心五不明所以地接了过去展开细看,却见那手绢之上有几粒通体黝黑的虫子,每一个指肚大小:“这是...蛊虫!”
王广和和夏姜听到此处,齐齐从火炉旁站起身,快步走到董心五面前接过那手绢细看,夏姜道:“不错,虽然与小彤两人体内取出的并不是同一种类,但确是蛊虫无疑。”
董心五定定地看向刘永吉,后者沉声道:“漕运把总王解水收受贿赂,容留歹徒在粮船上躲避,是以前番你们搜查时并没有寻到他们的踪迹。好巧不巧地为了抓捕白龙会余众杀了个回马枪,并劫持了粮船,两厢撞在了一处。待我们发现时船上只有船夫的尸体,除此之外再无他人,想来已经转移到他处了。”
董心五心思电转:“若想逃脱追捕,最快的方法乃是乘船离京。但是他们却选择弃船,那代表他们在城中还有计划。”
说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寒颤,望向刘永吉。刘永吉的想法与其相同,两人的眼神中透出恐惧。
刘永吉道:“论起追凶捕贼,五城兵马司固然比不上顺天府捕快,况且你们与两伙人均打过交道,是以由你们主导更加合适。周围在吗,或者段西峰和小谷也行?”
董心五叹了口气:“周围抓贼时身负重伤,谷雨前往任府尹家中寻人,西峰现下在值房中昏迷不醒,现下已找不到其他的人了。”
“这...”刘永吉也愣住了。
“董捕头,高强愿率领弟兄们前往拿贼!”从阴影中走出一支十余人的队伍,为首的正是高强。他走到近前先与刘永吉施礼,转过身看向董心五:“我和弟兄们愿为大人分忧。”
“唔...”董心五反而犹豫起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令高强领着人在后院中整修大牢,并未让他参与到追捕贼寇的行动中。原因有许多,究其根本乃是出于不信任。高强原本的上司李征仗着自己的官差身份胡作非为鱼肉百姓,旗下网罗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这高强便是其中核心骨干。
李征死后高强成了团伙中的头脑,虽不如李征在时飞扬跋扈,但董心五始终不放心他,关键任务很少允许他参与。可如今府中嫡系不是受伤就是另有他事,实在抽不开人手,而追查贼寇的任务又迫在眉睫,董心五只好点了点头:“也好,此事交于你,尽快查到贼人去处,若是查到贼踪不可轻举妄动,速速回报。”
高强振奋道:“知道了。”向刘永吉拱拱手:“刘将军,请您披个条子,允我去北城兵马司一趟。”
刘永吉一愣:“好说。”
高强似乎已有定计,待拿到条子后向董心五和刘永吉两人拱了拱手,领着人快速离去。
刘永吉看着他的背影:“看不出这高强也是个机灵的,顺天府果然人才济济,你可省心不少。”
董心五眯着眼睛看向高强的背影,没有作声。
曲家瓦人头攒动,远远地便看见布幔包裹的勾栏之中人声鼎沸,明亮的灯光将舞台上人物的动作倒映在帷幔之上,任忠贤费力地在人群中穿行,一路之上他不敢稍停,生怕被人认出来,更怕后知后觉的董心五找到他。
这一路只走得他上气不接下气,鼻洼鬓角热汗直流,他伸手用衣袖抹了一把,忽觉一阵眩晕袭来,竟向前方栽去,一名壮汉迎面走来,正撞在他胸前,一把将任忠贤两只胳膊扶住:“看你年纪一大把,还想讹人不成,我可没撞你啊。”
任忠贤胸腹之中气血翻涌,直欲呕吐,他向那壮汉摆了摆手示意没有恶意,跌跌撞撞地绕过他挤入人群。
人群之外,谷雨领着捕快也到了曲家瓦。庞韬眼望无边无际的人群,咋舌道:“怎么那么多人?”
一名捕快道:“大家猫了一冬,困在家中无聊透顶,好容易到了春天,可不就出来撒欢了吗。”
庞韬咧了咧嘴:“也不知任忠贤到了没有,若是蛊毒发作,在人群中传播可就麻烦了。”
谷雨道:“分散开,尽快将人找出来。”
任忠贤凑近勾栏前的名目牌,仔细看了半晌转身便走,又停在下一座勾栏,如此反复直到第四家,见名目牌上第一个写的便是《红梅记》,不由地精神一振,径直向里走,门口有小厮拦住:“大爷,您还没付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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