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士信率甲骑回援张须陀未远,数十箭矢破空,从后攒射来。
甲骑自不惧箭矢,然甲骑之从者中有两人躲避不及,中箭坠马。
并有呼声自后传来,闻之,所呼乃是:“罗小狗哪里去,休走,再来斗!”
罗士信顾盼视之,呼声传来处,见是数十瓦岗轻骑,其为首者披甲持槊,不知系为何人。张须陀待他恩重,他回援张须陀的心情急切,懒得理会这追来的敌将,因而,此敌将尽管骂他,他亦只回瞧了一眼罢了,旋便转回头,催马疾驰,仍向张须陀被夹击的南边数里外处奔去。
而这追来之将,乃聂黑獭。
——因前在韦城瓦岗分寨时,已斗过罗士信一场,故聂黑獭呼声中才会有“再来斗”此语。
聂黑獭抖擞精神,催令左右从骑,一边紧追罗士信等,不断以箭矢射之;一边连声大骂,“罗小狗”、“贼死囚”、“贼厮鸟”,等等,骂之不绝,希望能以此激怒罗士信,促使他回马来战。
罗士信到底年少,今年才十七岁,——这个十七岁还是虚岁,按后世习惯,实才十六岁,再是天生将才,这个年龄能有多大的耐性?况更罗士信从军以今,飞扬战场,从无敌手!
当聂黑獭等辱及他的父母后,又见前边两三里外的张须陀暂尚无险,他终忍耐不住了,转马挟槊,厉叱喝道:“哪来的鸟猪狗?苦苦寻死!”两腿轻轻一夹坐骑赤龙珠,奔若烈火,槊似闪电,单身独骑,径驰向聂黑獭等,转眼驰到,随其槊刺,只听得“轰隆”一声响动!
罗士信的坐骑已越过聂黑獭,冲入进了从在聂黑獭左右、后边的那百十瓦岗轻骑群中。
却这罗士信,马过聂黑獭后,丝毫无有后顾,赤龙珠过处,荡起一片尘土,待尘土落地,聂黑獭的那些从骑看之,方乃分明看到:聂黑獭已被他刺落堕马,横在地上,生死不知!
要知,聂黑獭所骑虽非铁马,但聂黑獭本人是披着甲的,竟非罗士信一合之敌?
这些从骑无不骇然,谁还敢再与罗士信交战?喊叫一声,尽拨马转逃。
罗士信追杀一阵,又换弓矢,箭无虚发,复接连射死了四五个逃散的瓦岗轻骑,被骂了半晌的恼怒算是稍得宣泄,他乃才勒马,不再追赶。
唯是聂黑獭虽没有拦阻他成功,这么片刻的一个耽误,徐世绩调来的更多的步骑,已经杀到。
罗士信待要回转坐骑,接着再去援助张须陀时,才蓦然发现,他的周边已经尽是敌人!
从他往援张须陀的那十数甲骑等,与他一样,也已被源源不断赶来的敌人围住。
罗士信纵马南突,那十数甲骑等回身北来,两下望能汇合一处,然后再去救援张须陀,奈何杀来的敌人委实太多,步骑合在一处,岂止数百!另有罗孝德亲自指挥。罗士信等遂陷缠斗。
……
罗士信等被缠住的这片战场南边,大约两三里处。
张须陀已与王伯当等激战一团。
又在张须陀、王伯当等这个战团的南边,不到一里处,李善道等正在拼力地向前搏杀!
高曦、高丑奴分引解烦两队,如似两柄利刃,紧从在李善道的两边,呼喝奋进。
秦敬嗣、王须达、陈敬儿、季伯常等引领余下的部曲,或从於李善道的身后,或分散在高曦、高丑奴两队的两翼,亦是奋力进战。
被张须陀留下拦截李善道部的,是张须陀的亲兵,皆敢战士;李善道带着的这些部曲,也都是他部中的勇士,两下交锋,当真高下难分。——或者严格来说的话,李善道的部曲比之张须陀留下的这百十亲兵,只论单兵作战能力,不论军械的精良、抑或战斗的技巧,其实还俱是有所不如,但李善道部胜在人多,兵力是其数倍,故却是弥补了单兵作战能力方面的不足。
李善道的身先士卒下,已经撞开了这百十张须陀亲兵所列此阵的前排“盾列”,两厢敌我,共计四五百战士,已是短兵相接,展开了肉搏血战。
真的是“短兵相接”,两边的距离太近了,已是贴身混战,张须陀的这百十亲兵也好,李善道的部曲也好,基本上已全都舍弃了长矛,大部分改用了横刀,抑或更短的刀子。
刀砍在铠甲上、砍在肉上、砍到骨头上的各类声音,不绝於耳,李善道的铠甲上,已是血迹斑斑,杂有不知是从敌我何人身上溅射出来的碎肉。
抓住高丑奴一鞭打飞了当面一敌的横刀的机会,李善道对准他扬起的胳膊,猛地横刀横劈。这个敌人大概是为能更快地追击翟让部,於追击途中,卸掉了铠甲,没穿铠甲,惯例讲之,这一刀劈中,他必受重创,胳膊不断也差不多了,——然却出乎了李善道的意料,刀砍在了他的臂上,他只是叫唤了声,胳膊并未被砍断!很明显的,这个情况也出乎了对面这敌的意料,他叫唤完后,本已下意识伸出,想要捂住伤处的手亦为此停下,在半空中滞了一滞。
这敌低头看了看李善道横刀的落处,又抬脸来看了看李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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