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而有序的贺赖平部的甲骑、轻骑,就像是一簇簇的利箭,分从罗孝德部阵的南边前方、东西两侧,或顺着官道驰突,或从官道两边的田野上疾进,对罗孝德部的阵地展开了三面夹攻。
甲骑驱前,轻骑在后。
打个后世的比方,这就好比是后世的坦克与步兵的协同作战。
甲骑在前边,顶着罗孝德部兵士的箭、盾、矛冲阵;轻骑在后边,远的射箭、近的矛刺刀斫。
罗孝德部的兵士们,到现在为止,连阵型都没还完全展开、列好,兼以又没有防御的工事可为屏障,阵的前排是列了些盾牌手,但这些盾牌手对甲骑能有多大的阻挡作用?又吴雄这般的悍将,也已阵亡,罗孝德部的兵士,无论老卒、新卒,俱已是心胆骇裂。
遂乃罗孝德部的这千余步卒,一触即溃。
罗孝德眼见得贺赖平等甲骑仿如铁猛兽,个个势不可挡,从三面冲杀进来,而己部的部曲则如受惊的鸡群,多已丢掉兵器,开始逃窜,知大势已去,事已不可为之。
其脑中再无别的念头,只剩下了“亦赶紧逃命”一念,於是不再约束阵型,带上四五个随从,拨马便往后边的聂黑獭阵逃奔。
他的阵地离聂黑獭阵只有两里地,骑着马,跑得快,很快就逃到了。
却在将近聂黑獭部阵时,聂黑獭部中的部曲们同声大喊了一句话,连着呼喊了三遍,喊的是:“让开!让开!从边上过。冲我阵前者,大郎令:杀!”
随着呼喊,果有箭矢,从聂黑獭部的阵中射出。
——事实上,就算是罗孝德想直接从聂黑獭阵的前边,进入聂黑獭部的阵中,他现在也做不到,因为相比罗孝德部,聂黑獭部列阵的时间更充足一点,所以,聂黑獭部的阵地现下不但已是大致列成,并在阵地的前边,还摆放了数十辆随军的辎重车作为屏障。
好在罗孝德的骑术不错,他紧急转马,从聂黑獭部阵的前边擦过,转到了其阵的右侧。
随他逃来的随从们也都分别兜马,转了过来。
罗孝德打眼张望,瞧见了徐世绩的将旗。他马不停蹄,径奔到将旗附近,跳将下马,跌跌撞撞地闯进阵中,到了旗边,叫道:“大郎!贼铁马太凶,俺部挡不住!”叫声颤抖,脚下如踩棉花,一个不留神,坐倒地上,他顺势拜倒,又叫道,“大郎!打不了,快些撤吧!”
但见罗孝德部的阵中,——此时已不能称是阵了,他部下的千余将士,而下只能称是散兵溃卒,散溃於官道、两边的田野中,被贺赖平等甲骑、轻骑追逐砍杀,只从罗孝德脱离本阵,到逃至徐世绩将旗下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两里外的这片地方,已然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人皆好生恶死,且又早是明知,罗孝德阵一旦溃败,中军阵势必也挡不了多久,则徐世绩目睹此状,焉能不惧怯?可是,惧怯归惧怯,理智归理智。他却亦同时明白,这个时候,绝对是不能撤退的。如果撤退,只会一个结果,即是他将会败得更快、更彻底。
徐世绩比罗孝德年轻十来岁,但此际,不管是真的也好,是装出来的也罢,他年轻的脸上,却要比罗孝德镇定得太多!他尽力地稳坐马上,络腮胡张如蓬刺,厉声叱道:“你以千人之部,居然挡不住百余的贼骑两刻钟!依照军法,当处斩也!今既逃还,又动摇我军心,更是该斩!俺念你大将,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即刻收拢你部溃卒,助我中军阵应敌接战。”
罗孝德张口结舌,连张了好几下嘴,话才说出口来:“大郎,贼铁马太凶,打不过啊!”
“若再多言,立斩不饶!”徐世绩斥责罢了,现正用人之际,因缓和了语气,复与他说道,“罗贤兄,你不要怕,俺与二郎已定下对策,只要中军能挡住贼官兵稍顷,咱们必就能获胜。”
罗孝德说道:“敢问大郎,什么对策?”
杀散了罗孝德部的溃兵,贺赖平等再接再厉,已是向徐世绩部的中军阵展开了冲锋。
徐世绩没功夫再与罗孝德多说,语气再次严厉起来,简短地令道:“按俺军令从事,你立即去收拢你部的溃卒,助中军阵应敌!”顾令马边的聂黑獭、刘胡儿、沈世茂、戴处约等,说道,“黑獭,即引骑兵出阵,绕迎截击费青奴部的主力;胡儿,接应李二郎部上来,与中军阵合为一部;沈、戴诸兄,与俺一同指挥部曲,迎斗贼铁马!”
众将接令。
便按徐世绩将令,诸人分头行事。
沈世茂、戴处约跟着徐世绩亲上前线,指挥中军的部曲,凭借辎车、盾、弩、矛等,迎击杀过来的贺赖平等;刘胡儿往后去,接应后头的李善道部上来,与中军会合。
罗孝德虽然还是恐慌,可徐世绩的军法,他是已经领会过的,故却也不敢不遵徐世绩之令,带上了他的随从,壮起胆子,去尝试收拢他部的溃卒。
聂黑獭则领上已准备好的本部轻骑,快马驰出,绕过本阵,迎向已近在不远的费青奴部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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