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您好好保重身体。”
苏阅微近距离地看着向逸华,发现她竟那么苍白和消瘦。
听沈澜说,她今年因为沈筠的事,已经住过几次院了。
过了好久,苏阅微才听到向逸华呜咽着说:“你也是,养好身体。一定要好起来。”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道:
“刚刚你录的音,能不能不要流传出去?”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透着祈求。
苏阅微愣了愣,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这样深情的时刻,她的心底已经快被汹涌的情感淹没的时刻,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用余生弥补她的女人,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像一阵飓风,瞬间卷走了她泛滥成灾的情感。
什么都没留下。
一颗心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放心,我没有录音。
以后,不用邀请我来沈家老宅了。
没必要。
您的天平永远是向着沈筠的。
因为,她才是您用心培育的那朵玫瑰。
我命不好,父母缘薄。
很小的时候被保姆偷走,她一个人把我养大。
其实,有时想想,她虽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却也算全心全意养了我一场。
她不温柔,严厉又贫穷,有很多缺点。
但是,她至少不像您这样摇摆。
不会一边对我说着最深情的话,一边惦记着要我答应什么要求。”
“阅微,不是你想的这样。
希望你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沈筠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名誉扫地。
她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
她做错了很多事,错得离谱。
但是,人是会变的。我希望她以后还有机会做个好人。
我是她的妈妈,我不想放弃她。”
苏阅微呆呆地看着她,没有再说什么。
向逸华突然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悲伤的,祈求的微笑。
苏阅微逃也似的飞奔出门,一直奔到别墅外的路边才停下来。
她靠着大树蹲了下去。
用手蒙上脸,泪水大颗大颗地从指缝流了出来。
没过多久,她感觉有一双脚站在了她的面前。
脚的主人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蹲下,把她拥进了怀里。
淡淡的薄荷香,熟悉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哭出了声音。
一只大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说:“阅微,我会一直陪着你!”
苏阅微在这只手的抚慰下,渐渐平静了下来。
一片虚无中,这个怀抱是坚实的依靠。
她把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
他温柔地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别想多了。
你最大的任务是好好治病,快快好起来。
然后,过好我们的这一生!”
“我们的这一生”这句话像是有神奇的力量,她不再是无根的野草。
她有一个和顾承礼一起的人生。
哪怕她失去了养母。
哪怕向逸华对她摇摆不定。
都没关系。
她会有一个和顾承礼一起的人生。
…………
苏阅微在顾承礼的怀里,觉得所有情绪都平复了。
结果回到家,做了一晚的梦——又是那个在漆黑如墨中什么都看不见的梦。
这个梦境熟悉得就像她生活的一部分。
明明知道是梦,醒来却还是一阵怔忡。
顾承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
她叫了几声顾承礼的名字,没有回应。
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躺在床上又发了一下呆,发现有风卷着雨水从开着的窗户处灌进来。
起床一看,窗外下着雨,天色是孤寂的深蓝。
虽然是清晨,但是,像傍晚一般浓墨重彩。
顾承礼打来电话,说,他有事,要晚点回来。
苏阅微突然有点想出去走走,拿了一把奶油色的雨伞,就出了门。
突然而至的大雨,帮江城降了温。
她漫无目的地在沿江风光带走着,风卷着雨滴,绕过伞扑在她的脸上,冰凉舒适。
“阅微?”右前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透着一丝难以置信。
苏阅微抬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是夏昕。
他的车停在路边,头从降下来的车窗处探出来:“快上车。”
苏阅微迟疑了一下。
夏昕拉开车门朝她跑过来。
盛情难却,她只好跟着他走到了车边。
夏昕帮她打开车门。
她收起雨伞,也收起被风吹得四散的惆怅,坐到干燥舒适的车里。
夏昕坐到驾驶位,雨有点大,他的头发已经被淋湿了,他毫不在意地把手插进头发中,把往下滴水的头发往后梳,不让雨水滴入眼中。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转过头看苏阅微,目光温暖。
“回来有几天了。”苏阅微朝他笑笑。
“怎么都没跟我说一声?”夏昕也回以笑容。
“怕顾承礼介意。”苏阅微毫不避讳地说。
夏昕的表情僵了僵,一时没有接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像是想要换个轻松的话题:“亦舒姐呢?怎么没陪着你?”
“她旅游去了。”
“哦?”夏昕微微有些诧异,倒也没再说什么,只说:“你还没吃早餐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嗯。”苏阅微点了点头。
“我们先去吃早餐,好不好?”
苏阅微想了一下,说了声:“好的。”
夏昕带苏阅微去了一家港式茶餐厅,点了她喜欢吃的肠粉和皮蛋瘦肉粥。
他坐在苏阅微的对面,打量着她,关心道:“又没睡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苏阅微朝他笑笑,没说话。
她侧过头,看向玻璃窗,一滴雨珠落在玻璃窗上,慢慢下滑,留下一条长长的线,像极了泪痕。
心绪,莫名又飘到了昨天和向逸华的见面上。
向逸华眼中的那些悲伤和祈求,似乎被风直直地吹过来,撞在眼前挂满星星点点的雨滴的玻璃上。
苏阅微的眼睛慢慢溢出了泪水。
“你怎么了?”夏昕关心地问,“是不是和顾承礼吵架了?”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下着这么大的雨,苏阅微一个人走在江边。
眼神空洞,神情悲伤。
眼底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她听夏昕这样说,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抽了一片餐巾纸,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不是的。是家里发生了一些事。”
“哦?能说给我听听吗?”
夏昕一如既往地关心着她。
她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