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角河堡外的空地上,李毅身穿蓝色长衫,束着牛皮腰带,正在和十个新兵角力。
四周官兵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举着手臂大声呼喊。
“那边,那边,从那边抱他大腿。”
“左边有空档,快点动手。”
官兵们七嘴八舌的大声叫嚷,十个新兵分成三个方向,咬牙前冲。
李毅微微一笑,不退反进,一把拽住一个新兵的衣领,将其扔飞出去,砸倒两个人。
剩余的新兵齐齐围了上来,李毅拨开两人,突然一人环抱住他的腰。
两个新兵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连忙扑倒在地要搬李毅的双腿。
李毅大笑一声,一脚踹在一人肩头,将其踢飞出去。
然后马步一扎,右脚如同生根般,无论新兵如何用力,都无法搬起来。
“走你的。”
一声低喝,李毅左脚勾在他的腰腹,猛然用力,新兵如同陀螺整个人凌空旋转,飞了出去。
突然的变故吓得他脸色苍白,好在李毅没有用力,他狼狈的在地上翻滚一丈多远,喘着粗气躺在地上。
这时两个新兵从后方攻来,还未靠近,一人就被李毅抓住衣服扔飞出去。
另一人纵身一跃想要锁住李毅的脖子,抱着腰身的新兵同时猛然用力推。
两人配合默契,李毅脚步后退,身形一晃。
就在两个新兵以为有机会的时候,李毅挺拔的身体猛然一震,一股巨力袭来,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齐齐震飞了出去。
剩下的新兵吓得不敢上前,李毅可不会放过他们,跑上前一手一个,将他们相继抛飞出去,摔得七昏八素。
转眼间,十个新兵灰头土脸的躺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李毅哈哈大笑道:“战场厮杀,悍不畏死固然重要,可也要带着脑子打仗。若是你们能结阵迎敌,有谋略,共进退,此刻也不至于趴在地上吃土了。”
说完,李毅走上前,将他们一个个拉了起来。
周围的官兵看到这一幕,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在官兵们崇拜的眼神中,李毅擦着汗走出来。
旁边的刘宗敏笑着道:“大人天生神力,十个人都奈何不得,可算让我们都开了眼。”
李毅忍不住笑道:“宗敏,你什么时候也会拍马屁了?”
刘宗敏脸色一红,不服气道:“属下说的是实话。”
“好了,高小甲那边有消息了没有?”李毅问道。
“正如大人猜测的,周云开确实和艾家有关。他是艾应甲的女婿,原本是神木堡把总,因应对鞑虏有功,擢升都指挥佥事,调任角河堡。而他原本的上官大人也是认识的。”
“是谁?”李毅疑惑道。
“艾应甲的大儿子,神木堡游击将军艾万年。”
李毅眉头一皱,对此人有些了解。
艾万年不同于他不学无术的弟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年少读书,后来考上秀才,却没有走仕途,而是考中武举,在榆林从军。
后因作战勇猛,有勇有谋,再加上有艾家的人脉做助力,短短五年就升任为游击将军,独领一营兵马,可以说是延绥排的上号的武官。
“对了,高小甲还查出来,艾家与兵备道走的很近,看来兵备道拖欠我军军饷钱粮,定然是和艾家也有关系。”刘宗敏分析道。
这件事李毅早就预料到了。
“周云开最近有什么动作没有?”李毅问道。
“他手下正在养伤,兵额也只剩下一半,这段时间没有什么动作,看来是尝到了苦头。”
李毅摇摇头道:“周云开只是艾家手里的一把刀,他绝不会就此罢手。你派人好好盯着他,若是有什么异常,要快点向我禀报。”
刘宗敏点点头,迟疑着没有张口。
“还有什么事?”李毅看出了端倪。
“高杰和飞山虎两人不睦,手下多次冲突,大人应当管管了。”
听闻这件事,李毅心中有些愤怒。
高杰这次升任百户官,破格就任把总之后,就有些自骄自大。
自己多次提醒他要有容人之能,好好对待飞山虎,不要生嫌隙,看来他并未放在心上。
李毅压住怒火,骑着马又去视察了骑兵队的训练。
之前击败鞑虏入侵,李毅缴获了数百匹战马,交给兀良哈人豢养。
这次碎金军扩张,李毅让布颜从新兵中选拔,组建了上百人的骑兵队。
骑兵队一人双马,按照蒙古人的战术训练,哨骑外放五十里,骑兵奔驰聚散,见利则攻不利则避,诱敌深入战术精妙。
而且骑手都要做到在奔驰间换马,日行百里而不坠马,能在马上吃喝。
当然,想要达到这些要求,还需要长年累月的刻苦训练。
如今的布颜,正带着兀良哈人教导骑手们控马。
不时有骑手被战马掀翻下来,吓得脸色苍白,在布颜的呵斥下颤颤巍巍的爬上马背。
李毅心中虽然焦急,但也知欲速则不达,想要培养一名熟练的骑手,没有一两年是做不到的。
天色渐黑,随着喇叭声响起,官兵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开始陆续返回角河堡营房。
李毅抽空又去了伙房看了看,今晚照例是肉汤大饼,再加上一些腌菜,只有武官们能够吃几块羊肉。
虽然这些东西也能吃饱肚子,可是荤腥太少,长久下来养不出气力。
李毅不由皱眉,对火兵道:“今后练兵之日,每三日杀猪宰羊,保证每个官兵都能吃二两肉。”
伙房中火兵面面相觑,为首的伙房什长为难道:“大人,其他堡寨有口肉汤喝已经是极好了,大人饭菜管饱,已经是极为仁慈,再吃肉,耗费太大了。”
李毅笑着道:“不吃肉哪来的力气,有了力气战场杀敌才爽利,儿郎们身体强健也能多几分生机,多耗费些也是值得的。”
听闻此言,不仅是跟来的兵丁,就连伙房火兵也不由动容。
伙房什长叹息道:“大人,咱们这里地瘠人贫,眼下又是荒年,若是要三日吃一顿肉,每月怕是要多耗费百两银子。”
一百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但这笔银子省不得。
李毅语气坚定的道:“所需银两你去找刘宗敏,明日我就要见到每个人都能吃上肉。”
军中消息传播迅速。
李大人巡视伙房,不仅不克扣银子,还要每月多拿上百两银子让他们吃肉的消息,很快就被所有官兵知晓。
特别是那句‘若能让儿郎多几分生机,多耗费些也值得的’话,更是让官兵们心中感动,眼眶发红。
要说白天李毅用勇武赢得他们敬畏崇拜,此刻就是用仁义获得了他们的爱戴和忠心。
第二天傍晚。
官兵结束一天训练,拿着碗筷,从伙房打到油汪汪的猪肉。
许多人来不及返回营房,就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吃起来,整片空地到处都是吧唧吧唧扒饭的声音。
许多官兵狼吞虎咽,吃一口肥肉就一口黑面饼,噎的满脸通红,连忙喝着肉汤顺下去。
这些年灾情不断,官兵们家中穷苦根本没吃过肉。
就算碎金军面饼腌菜管够,可没有荤腥,这帮军汉总感觉肠胃空荡荡的,老是觉得没吃饱。
如今能够大口吃肉,一个个都感觉无比痛快,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满足的同时,他们也心中感激操守官李毅,要不是他,他们别说吃肉,怕是命都没了。
飞山虎两个手下吃完之后,又捧着饭碗去了伙房,想要看看能不能再要两块肉吃。
伙房什长举着铁勺将他们哄了出来,叫骂道:“入他娘的,你们他娘的饿死鬼投胎啊,要不要爷爷将留给李大人的猪肉,分给你们这帮狗日的?”
两个兵丁红着脸就往外走。
这时高杰站在一旁,冷笑道:“老许,你还是少说两句,不然这帮贼性不改的东西,怕是会在背后阴你。”
一个兵丁扭过头,不服气的道:“俺就是想多吃两块肉,咋就贼性不改了?”
高杰眉头一挑,走上前道:“小子,敢跟爷爷我顶嘴?你想以下犯上吗?”
兵丁甩开同伴的拉扯,仰着头道:“俺昨日比试时动手,李大人都未动怒。现在只是分辨两句,怎就是以下犯上了?”
旁边的官兵见到发生冲突,都围了过来。
高杰感觉失了颜面,怒气冲冲的走了过去。
兵丁同伴连忙走上前,陪着笑道:“高大人,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高杰一把推开他,抓住兵丁的领子,冷冷地道:“贼性不改的东西,跪下来给爷爷磕头认错。”
兵丁握紧拳头,咬牙道:“俺没错。”
话音还未落,愤怒的高杰一拳头打在他的脸上。
一声痛呼,兵丁张口吐出来一口血水,眼神愤怒地瞪着高杰。
“狗日的,还敢瞪老子。”
高杰说完就要继续动手。
飞山虎正好赶到,见到手下被打,冲上前一把掀翻了高杰。
高杰爬起来,满脸戾气的大喝道:“飞山虎,你敢打老子。”
说完狠狠一拳向飞山虎脸上打去。
飞山虎吃了一拳,也被激起了凶性,上前抱住高杰,两人扭打在一起。
眼看着自家大人打起来,高杰和飞山虎的亲卫们也混战在一起。
官兵们围在一起,大呼小叫着呐喊助威,场面十分嘈杂。
李毅正在写公文催促钱粮兵器。
按理说军队入驻角河堡,榆林中路兵备道怎么样也应该分发一些钱粮兵器,可上书了两次,都没有回复。
眼下军队训练,花钱如流水,还缺少兵器,总不能让自己一力承担。
碎金军是朝廷的军队,兵备道怎么样也应当发一部分钱粮。
就在这时,刘宗敏闯了进来,焦急的道:“大人,飞山虎和高杰打起来了。”
李毅豁然站起来,“带我过去。”
混战中,高杰被飞山虎一脚踹在胸口,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
旁边围观的官兵发出一阵哄笑。
“狗贼,老子要杀了你。”
高杰丧失了理智,噌的一下拔出腰刀就要上前和飞山虎拼命。
可一只手牢牢的抓住他的手腕。
高杰气的火冒三丈,愤怒的大骂道:“不想死,就给老子滚开。”
“高杰,你闹够了没有?”
一声冷厉的低喝,让高杰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李毅那双冰冷的眼睛。
在凌厉的目光下,高杰打了个寒颤,连忙丢下腰刀,单膝跪下道:“大人。”
混战的双方也清醒过来,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刚刚还大呼小叫的官兵们也不敢发出半点声响,乖乖的低着头站在一边。
李毅一张脸阴沉如水,双眸冰冷的扫视着周围的官兵,如同沉默的火山,让所有人都心中忐忑,冷汗直流。
过了好一会,李毅才沉声道:“军中互殴的,每人杖责二十,飞山虎和高杰每人杖三十,其余人都各回营房,没有军令,不许出来。”
一声令下,围观的官兵都飞快的跑开,而刘宗敏也带着人执行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