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召是脱脱城中目前唯一的寺庙,是由恰台吉自己出钱建的,所以它是一座有象征意义的寺庙,象征着土默特高层已经完全站在黄教一边。
当然,这也是恰台吉对俺答表示忠诚的一种方式。
恰台吉财力有限,远不能跟把汉那吉相比,所以这寺庙也谈不上多大,放在大明那边,也就是一座普通小庙罢了。
不过小庙还是分了前殿、主殿、后殿以及左右两个偏殿,高拱“高佛爷”就在左边的偏殿中供奉着。
按理说,有家中先辈入庙,对于高务实来讲,应该是要大力宣传一下的,就像历史上的魏忠贤魏厂公就曾经大肆享受“建生祠”的待遇,甚至把这件事操办得天下皆知,满天下到处有官员给他建生祠。
不过高务实不是九千岁,蒙古人把高拱抬进佛寺一事,虽然和建生祠有些不同,但高务实还是要考虑一下这事情传回大明之后可能引出的反应。
正常来讲,应该是没有大碍,毕竟佛寺嘛,一般只是纪念功德,不太可能让人联想到收揽人心、阴谋造反之类的情况上去。
但是问题在于,这佛寺是蒙古人建的,高拱的像也是蒙古人弄进去的,这就值得审视一下了,万一被人栽赃一句说高拱出卖大明的利益什么的,多少也是个麻烦。
所以,高务实决定暂时低调处理,回京之后先把情况和朱翊钧通通气再说。
做官一定要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虽说朱翊钧跟他关系好,对高拱也很有感情,但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能尽量不在朱翊钧面前出现坏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高拱的神像本身并不高大——这是肯定的,难道你还要比大雄宝殿中的佛祖更像佛祖吗?
不过,这尊神像跟高拱的模样还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这神像不像之前高务实看到的蒙古人的高文正公画像那么慈眉善目,而是微微皱着眉,稍稍低头往下看,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问题的模样。
这个稍稍低头很有意思,正好就是低头看着前来拜他的人。
高务实下拜之前一抬头,就仿佛看见三伯正皱眉看着自己,仿佛是在问他:今日又来找我,有何事要说?
一瞬间,三伯昔日的音容笑貌一起涌上心间,高务实眼前一阵朦胧。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俯身下拜。
“三伯,我此来,为的是大明北境之安。”高务实在心中默念:“您老既然在蒙古成了佛,还请保佑侄儿,替大明,也替您自己完成这件大事。”
三叩首之后,高务实起身,面色肃然,又朝三伯的神像看了一阵,默默走到一边。
恰台吉站在他身后,此时也拿着三炷香上前,作揖,上香,然后回来在蒲团前恭恭敬敬地下拜,毫无桀骜之色。
高务实有些意外,等恰台吉起来,他的麾下诸将也都一一上前敬香磕头。
恰台吉走到高务实身边,见他一贯平静如水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探究之色,不禁笑道:“钦使很奇怪么?”
“略有意外。”高务实直言不讳地答道。
“其实钦使不必意外。”恰台吉叹了口气,道:“大汗花了四十年的时间,只求与大明通贡互市,其中付出了多少努力,可能你们汉人不太清楚,但……我清楚。”
他看着高务实的眼睛,道:“所以,我给高公立了神像,搬进忠义召,希望他能永世接受土默特人的香火。”
高务实沉默不语,半晌之后才点头致意,道:“多谢。”
恰台吉摆了摆手,说道:“这倒没有什么好谢的,对比高公于我土默特的恩惠,我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钦使……高公子,高公昔年之恩,使我土默特不知多少人得以活命,所以我为他立像、入庙。你是高公的侄儿,我听说全天下人都把你看做他的衣钵传人,所以我很希望你对土默特也像高公这般仁慈,土默特人也会像对待高公一样对待你。”
我还没死呢,暂时还不太想进庙……
当然,这是开玩笑。高务实听得懂恰台吉的意思,轻轻点头,道:“感谢你的期待。我也可以请你放心,我对土默特没有任何恶意,即便……插手土默特彻辰汗一事是我像皇上提出的,但是……”
高务实一脸诚恳地道:“请你相信,我这么做,既是为了大明,也是为了土默特。”
恰台吉有些意外,但他在高务实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闪烁、作伪的迹象。
他是哲别神射,目光一直很毒,他自信高务实的眼神一丝一毫都逃不过他的观察,可是高务实的眼神的确没有任何退缩,就这样坦坦荡荡地和他对视。
这让他心里怀疑起来,不自信起来,稍稍皱眉,问道:“我可以问一问为什么吗?”
高务实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不管于公于私,大成台吉都是最好的顺义王人选,你可以想想……为什么?”
恰台吉皱眉道:“我只能想到一点,就是大成台吉一贯亲明。”
“这的确是很重要的一点,但并不完全。”高务实微微一笑,道:“亲明,无非就是能够与我大明保持通贡不绝,可是……呵,我说得直白一点,就算辛爱黄台吉做了顺义王,他敢不亲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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