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綎顿兵嘉峪关东已近两月。五十多天的时间里,他从一开始的急切,到如今的不慌不忙,自然有其原因。
甘肃巡抚换了人,甘肃巡按也换了人,不会有人逼着他强攻这处大明第一关了。
是的,如今的大明第一关是嘉峪关而不是山海关,因为历史上山海关成为“天下第一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金崛起、辽东失陷,大明紧急加固、加强山海关才形成的。这其中既有关隘本身的险要原因,也有战略局势变化的原因。
巡抚与巡按的调职直接影响战争走向。自王庭撰、熊廷弼上任以来,甘肃抚按两院一改此前强令刘綎夺回嘉峪关的态度,将军事问题全面托付刘綎而不再直接过问。二人按照离京前高元辅的吩咐,在甘肃境内展开各项政治、经济工作,为接下来的军事布局扎稳基础。
刘綎得到的命令是确保肃州安全,伺机收复嘉峪关。这是个颇有冗余度的任务,其基本要求是肃州必须确保,升级要求才是夺回嘉峪关。
肃州自然是可以确保的,因为即便察哈尔部蒙军现在拥有了不弱的火枪兵配置,但他们依旧严重缺乏火炮,并不具备强攻雄关大城的实际能力。此前布日哈图一举攻陷嘉峪关与肃州城,主要还是仰赖那次成功的偷袭。
刘綎所部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原先预备配置给西征的大军基本到齐,现在分别屯驻肃州至甘州之间的坞堡之中。
为什么不是集中在肃州?当然是因为把近十万大军屯驻在大明最西的一座城池之中会极大提高后勤压力,也不利于肃州城的饮水和其他卫生安全保障。
打仗不是容易事,“因地制宜”永远都是关键要素。在西北这种地方打仗能和江南一样吗?在江南你屯兵十万,只要不是自己找些诸如石头山一类绝地上山扎营,随便临时打些井也能保证饮水安全。
可是在西北就大不一样了,很多地方打井十丈不见水也毫不奇怪,离了安全且充足的水源供应,就算是百万大军也能分分钟死给你看,还没开打就落个全军覆没。
况且,肃州一地已经百年不曾屯兵十万,一旦陡然有如此大军全面进驻,光是处理人畜粪便都是巨大的安全隐患,尤其是在春夏之交,闹出疫病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因此,刘綎一边谨慎的命令工兵部队修建肃州的兵营,一边将西征大军打散分部在肃州与甘州一线数十个坞堡之中。
一方面,这是确保大军不被疫病所害;一方面,这也是让从其他各地调集的兵士熟悉西北气候特征,以免出征之后水土不服。
总之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打仗不是儿戏。士兵不是游戏里的兵模,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着真实的生理特征、生理极限,为将领者必须考虑到各种细节,以免自误误人。
不过,西征军与嘉峪关蒙军倒也不是就每天隔着这点距离大眼瞪小眼,双方都发动过攻势,只不过如有默契一般,双方的攻势规模都不大,似乎都打着“万一对方懈怠,我部或可偷袭得手”的心思。
当然,双方都没能得手——毕竟这段时间里双方的警惕性都很高。
虽则如此,刘綎感受到的压力还是在不断增长,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拉锯与试探,他发现嘉峪关绕无可绕,只能依靠强攻收复,而偏偏这个大明第一关实在太难打了。
不仅是关隘本身的坚固与雄伟现在反过来害了大明自己,即便是拿重炮强轰也很难撼动,而且更关键的是战场宽度不够,攻城时能够摆开的阵势太小,根本不足以集中足够的重炮。
在嘉峪关前,一线军队能正面摆开的阵势只有千余人规模,而偏偏蒙军现在也有射程颇远的火枪,以及一直就有的精锐破甲重箭手,导致明军还不能过于逼近,更加增添了攻关难度。
为了寻找嘉峪关的弱点,刘綎不仅把当地耆老找来询问各项信息,甚至把县志找来细细翻阅。
然而,能给他提供借鉴的地方不多,因为嘉峪关自修成以来,除了布日哈图这次,此前只有过一次沦陷经历。
之前说过,大明把嘉峪关作为西部边关,在这里建立军事防线,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嘉峪关以西,逐步过渡为多民族、多国度、多教派,嘉峪关以东则逐步过渡为汉族、统一政权、儒家文化。这里是明朝在河西可控制地区与西域蒙古势力的人文分界线;
二是嘉峪关境内地理特殊,讨赖河峡谷、黑山、新城草湖可以阻挡通行,把这些天然屏障用长城、墩台连接,再派驻军队把守,则长城倚凭天险,就形成了嘉峪关独特的国家防线。天堑、天险是嘉峪关长城防御体系的主体。天险紧凑,致建设成本低,戍守效率高,所以明朝选择在嘉峪关设立国家防线。
明长城以外存在过渡地带或明蒙双方控制地区。嘉峪关以西的哈密、敦煌就是这种性质。开国之初,明廷为了稳定边疆,维护嘉峪关以西国防安全,一是在敦煌、哈密设立七个羁縻卫,任命番夷部落首领为卫长官;二是在哈密设立忠顺王,由朝廷任命,当地推举首领担任;三是通过调节嘉峪关通商频率与税率控制与蒙古和西域势力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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