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远介绍完吕宋的这些情况,众勋贵也就明白今天这场会议的主要议题了。无非就是海贸同盟这一仗打完之后,接下来究竟是只拿马尼拉城周边地区,还是拿下吕宋岛全境,亦或者更进一步,与西班牙死磕整个群岛。
众勋贵先是私底下议论了一番,大抵都觉得光拿个马尼拉城有点靠不住,至少应该把吕宋岛拿下来,这样的话将来的防守也方便一点,看起来也更像是成功的给吕宋王国“存亡继绝”了。
这种想法多少有点传统的中国范,要取就要取一整片地区,如葡萄牙在亚洲的殖民据点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星星点点到处都是,那实在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做法。
不过,说是说取一整片,他们却又认为只要吕宋岛就够了,并不太乐意继续打整个群岛。
本次远征中除了京华之外,贡献武装运输舰最多的成国公朱应桢的表态可能最具代表性,他解释道:“日新,对于这件事,我是这样看的:拿下吕宋岛之后,我们其实已经完成了预定计划,即掌握与西班牙人贸易的中转站,从此以后不必再给西班牙人缴那笔忽高忽低的税费。
另外呢,我们只拿吕宋,也是展现我们的大度,这表示我们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西班牙人见此,想必也就不至于出现一怒之下干脆不来贸易的可能。
再有最后一点,就是咱们这出去跑一趟,虽然说碰巧俘获了对方的大珍宝船队,算是狠赚了一笔,但这样长期泡在海里拖时间总也不是个道理。毕竟……无论如何,咱们海贸同盟是做生意的,不能一门心思净去跟人打仗了不是?”
高务实没有明确表态,但是点了点头,朱应桢对他这个动作的理解是高务实至少能体谅自己的用意。
没错,北洋海贸同盟毕竟是一个贸易联盟,无论要做什么事,首先必须考量的都是利益。利益有很多种,但“海贸同盟”的海贸二字已经说明了这个同盟的基础在哪。如果光顾着打仗,反倒把贸易扔一边去,那还叫海贸同盟吗?干脆叫战争同盟得了。
众勋贵本来就是把朱应桢当做代表推出来的,高务实只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想都站出来表态,以免万一高务实不答应,那北洋海贸同盟就陷入内部僵局了。
虽然大伙儿现在的确是在谈生意,可毕竟不会忘了自己的根——他们首先是勋贵。勋贵是什么?勋贵就是政要,哪怕平时在朝廷的行政决策里属于边缘化的群体,但从身份地位而言,依旧是不折不扣的政要。
政要不可能只考虑经济利益,因为他们的经济利益是依附于政治利益之上的,所以也必须考虑政治利益。而既然论及政治利益,他们自然就不愿意跟高务实这个在他们眼中迟早要做首辅的人搞僵关系。
尤其是在高务实年龄优势如此明显的情况下,谁知道将来他宰执天下的日子会有多长?若是一切都不出意外,他将来就算当个二十年甚至三十年首辅,那也未见得不可能啊。这么长久的辅政时间里,谁得罪了他能有好果子吃?
于是,朱应桢这番话说完之后,日新楼会议室里就免不了出现令人有些尴尬的冷场。
极其难得一见的定国公徐文璧今天也来了,本来不打算说话的他见此情状,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缓缓道:“大司农百战百胜,如今莫非是有些意犹未尽,以为只取吕宋乃是未尽全功?”
高务实何等人也,一听徐文璧这话就知道他老先生要么是想岔了,要么是故意激将。
什么叫“意犹未尽”,以为“未尽全功”?那意思是我如果要继续打这一仗,原因只不过是我因为不想自己“百战百胜”的令名受损喽?
“定国公此言差矣。”高务实微微一笑,环顾众勋贵,目光中略带三分傲然之色,凛然道:“有道是夷狄畏威而不怀德,故《左传》曾有言:德以柔中国,刑以威四夷。今西班牙是为西洋夷狄之首,我泱泱天朝,剑不出鞘则罢,青锋既展,何以断指辄回?”
众勋贵闻言,不由都是一惊。高务实的脾性他们还是很有了解的,总体来说是个“好说话”的主。不过大伙儿都知道,倘若谁以为高务实只有好说话的一面,那就离遭殃不远了。此事前车之鉴已经太多,甚至都不必举例。
高务实是什么性子,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当他觉得条件可谈的时候,你开价高一点,要求多一点,他很好说话,也乐意给你面子;当他觉得条件不能谈的时候,你若敢继续反对,那他轻则踢开你自己干,重则把你当初垫脚石处理,一脚踏进地里翻不得身。
所以高务实这样一说,徐文璧就不由得皱起眉头来,问道:“既如此,大司农是欲全取群岛?”他微微一顿,又问:“大司农庙谟高远天下皆知,然老朽愚钝,却不知这群岛全取用意何在,又是否划算?”
其余勋贵也同时朝高务实望来,等他的解释。
高务实看来倒也并无愠怒之色,依旧慢条斯理地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西人之所惯用伎俩,便是先占一据点,继而趁机蓄势,待人不备而发力奇袭,以图颠覆。故我此战既是立威之战,又是绝患之战,必将其彻底击败,只能仰我鼻息,方可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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