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先高务实虽然有很强的高层影响力,但毕竟个人实际政治地位不够高,泛泛而谈、影响皇帝的思维是可以的,但具体经手或者甚至操控某些事那就比较为难了。
军工私营是借高拱的手办下来的,打下了如今明军武器装备远超历史同期的基础;《纾驿路疏》不仅借了高拱的手,而且借了郭朴回朝的势,最终是在“郭朴时代”全面完成,为大明甩脱了第一个大包袱,并且强化了驿站体系,后续的漠南之战、西北之战其实都有这件事的功劳。
他自己一手办成的国家层面大事,说起来还只有京营改制一项,而且事情虽然办下来了,但目前还在“巩固期”,不像军工、驿站两件事那么牢不可破。
而现在,借着升任户部尚书的风头,高务实不仅打算趁机稳固京营改制的成果,而且因为终于专管一方,打算动一动大明的财政体系了。
当然,基本财政体系暂时他还不敢轻易触碰,比如让他直接把大明变大宋,那他是肯定不敢的,也不现实,且没必要。
核心暂时不敢动,那就先试探试探,找一个既有“群众基础”,又是其他人不敢轻动的方向。
比如说:完全承认商人的合理社会地位,但同时要求商人承担其应该承担的社会责任。
这件事之所以说它有“群众基础”,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时代的农民其实是知道商人比自己“厉害”的,尤其是大商人。
道理很简单,大商人不仅有钱,而且必然在官场上有些背景。这些背景,有可能本身就在家族里面培养出了读书人、官员,有可能是投资了某位、某些官员——这个前文有述,就不多说。
总之,但凡称得上大商人的,一定在背后有官府的背景,超级豪商投资中枢重臣,大豪商投资督抚布政,中小豪强投资府尊县尊,再不济一些的也会投资府县吏员——别看吏员甚至不算官,有很多职务论实权的话,几乎相当于后世的副县级呢。
而寻常农民呢?不好意思,他多半连县衙都进不去,而且也不想、不敢进去。
商人只分大小,农民却不是,“大农民”那是另一个阶层,是地主阶级了,他们可不把自己当农民看待。
所以在农民眼里,商人哪怕是挑着扁担、推着独轮车的游方货郎,那也比他们强,至少见多识广——这种思维在解放初的好些农村都有。
所以中国古代的商人阶层挺不容易的,一边被某些人当面鄙夷,一边被某些人暗暗羡慕,这里的“某些人”有时候还有重叠。
但不管怎么说,商人在民间的地位实际上并没有很低,这是可以肯定的,他们的“地位卑下”主要是在朝廷和朝廷官员面前。
然而,这种情况也并非一成不变的,事实上大明立国两百年,这种局面始终在不停的变化,并且其总的趋势是商人逐渐受到朝廷的待见——对高务实而言这个程度还远远不够,但趋势还是要肯定。
即便是在原历史上,自俺答封贡完成以后,商人地位的提升也很明显。
为什么?因为自那以后,大明朝廷几乎在所有边境都开放了贸易(大概只除察哈尔以外),清末思想家魏源在《圣武记》中评价这次和议政策“为本朝开二百年之太平(因为清朝延续了北疆边贸)。”
开放边关贸易的政策,是明朝国际政策的一个十分重大的转折点,同时也是对山西商人的一个重要的商业机会。
从此,晋商相继逐渐进入了粮食业、茶业、棉布业、畜牧贩卖业等行业,一举成为了明朝时期最重要、经济最活跃的边关贸易经营者。明代的着名学者谢肇淛在《五杂俎》中说:“富室之称雄者,江南则推新安,江北则推山右。”也就是说,大明最富裕的商帮,南方以徽商最富,北方则是晋商。(注:江浙商人有很多跑去和徽商同流或合作。)
事实上到了嘉靖以后,太祖朱元璋建国时所规定的:“庶民庐舍,不过三间、五架”,早已经被时人抛到了脑后,徽商如盐商等“盛宫室、美衣服、侈饮食、拥赵女”,这些富商追求财富的热情一时间远远高于了任何朝代。
有了钱当然好,但每当他们要去面见官员时就比较不爽了——你得把这些盛装换下来,穿上粗布衣裳去拜会,而且低三下四、唯唯诺诺。哪怕你就是那位官员的“金主”,有时候都只能如此。
有没有办法改变呢?也不能说没有,比如说你很有钱,但是又实在不是读书的那块料,那么你可以想法子捐个监生——也就是国子监学生的身份。
这个身份要说有多贵重倒也未必,毕竟它只是个相当于“国子监在读”,甚至不是“在读”,而是“曾读”。但国子监无所谓毕业不毕业,因为本身那只是为科举准备的学校,无非档次比较高罢了。
那么类比一下,捐的这个监生其实就好比“国子监函授班”——读是读过,有没有读出什么名堂来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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