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系大了,地位高了,一些事就没有那么容易快速做出反应。就如同此次潘晟突然选择站队心学派,实学派的反应就不算太快,直到半个月之后的重阳节,许国才在不得已的情况下选择再一次开会。
中国自古有尊老的传统,不过此时的重阳日还不仅仅是尊老,更有一项传承千年的活动,便是登高。
在京的实学大佬们则在前几日得了见心斋送来的请帖,请帖都是统一制式的,上书:“九月九日,登高萸觞。香山白玉,静候莅临。”
“香山白玉”是近年来被好事之人称为“神京新景之最”的一处景致。这地方对外人来说颇为神秘,但对高务实而言就司空见惯了,因为说的就是他位于香山脚下的见心斋白玉楼别院。
许国许次辅召集实学派在京官员“私下”会晤,最后却选址在了白玉楼,这里头说明了什么事,本身就很引人遐思。
有些人认为,这是许次辅驾驭不住如此庞大派系的体现,所以才最终不得不求诸于掌握了实学派三位党魁所留“遗产”的高务实。
有些人则认为,许次辅这样做,其实也是和当初郭朴、张四维一样,不得不依靠高务实手中的“高党嫡系”,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表现出他已经取得了高务实的支持。
又有一些人认为,取得高务实支持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重阳大会”选定于白玉楼,说明的是高务实已经完成了实学派内部的“篡权”——现在的许次辅其实已经控制不了庞大的实学派,实学派的大权已经转移到了高务实手中,许次辅不过挂名而已。
甚至还有阴谋论者信誓旦旦的表示,白玉楼“重阳大会”是高务实定下来的,许次辅乃是被迫答应,搞不好这就是一场实学派内部权力斗争爆发的大会,高务实一定会想办法在这次大会中取得实学派的实际控制权,以侍郎之身力压次辅。
高务实本人也听高陌转述了神京官场的这种种传言,只不过他对此根本不屑一顾。
力压次辅?
我为什么要压他?许次辅是我的敌人吗?
显然不是。
他是我高某人的师兄,是现在实学派的招牌门脸,我力压他做什么?吃饱了撑的?
是,许师兄这个人,论个人风格,的确不像前三位实学派首辅那样分明。
他不像高拱那样锐意进取,凡事只要认定,永远都敢为天下先;他不像郭朴那样仁厚,对皇帝忠心,对同僚诚心,对下属关心;他也不像张四维那样外柔内刚,看似好说话,实际上你忤逆他一下试试?回头就给你好看。
许国这个人,正是典型的儒家官员。他有理想,但不追求唯我独尊,对于一些简单好办的事,他表现得很热烈。对于一些比较麻烦、很难判定影响的大事,他则有些犹豫,更倾向于暂时妥协,以图后效,避免在他主政时激化冲突。
具体到这次潘晟事件,许国在听了高务实的分析之后,就倾向于保守——也就是静观其变,暂不应对。
他的理由是,潘晟以前虽然相对而言略微倾向于实学派,但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首辅为实学派之人。而且潘晟也只是略微倾向,他至始至终都不算是实学派的人,而是个中立派。
如今,虽然潘晟倒向了心学派,但只要静下心来想一想就会发现:那又如何呢?实学派本身的力量没有受损。
许国认为,在实学派三位首辅接连当政的时代过去之后,眼下不管大家愿意不愿意,实际上都已经进入了心学派为首辅的新时代。在这个新的大局之下,实学派首先要做的应该是确保派系内部的团结,确保整个实学派官员仍能坚定信念,继续以推进改革为目的,而不是陷入党争,忘记了昔日高文正公再三强调的“一切为了做事”。
然而很可惜,高务实只承认他的想法足够崇高,却不看好这样做的前途。
高务实一贯认为,派系斗争的本质就是战争,而且是不得不应战的战争。
派系斗争和他操控和平“演变”土默特、拉拢勋贵放弃“土地财富”而转为“海洋财富”等等事情都完全不同。
后者都是技术手段可以解决的,因为它们不涉及什么政治理想,涉及的只有利益,或者说利益的重要性远远大于所谓的政治理想。
派系斗争就不同了。实学派也好,心学派也罢,按理说都是儒家,算起来甚至都还批着理学的皮,可是它们之间的矛盾偏偏是不可调和的。
在中国学术界,关于实学的性质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而在中国思想史上,实学是一个被广泛使用的概念。
中国所谓实学,实际上就是从北宋开始的实体达用之学,是一个内容极为丰富的多层次的概念。它既包括有元气实体哲学,道德实践之学,又有经世实学和实测实学,还有考据实学和启蒙实学等等。”
实学的主要内容是什么?高务实以为可以归结为三点,即“崇实黜虚”、“实事求是”和“经世致用”,这三点构成了实学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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