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看见薛礼上套了,刘封觉得是时候下杆了。
“薛公豪奢,只是不知笮公那处如何?”
薛礼闻言,顿时大包大揽道:“笮融那处你不必担心,我会专门为你去信一封,备述详情。”
“子升你是不知道,笮融出手阔绰,豪奢大方,他手里的财货,比起叔父我来还要多上几倍。”
刘封越听越窝火,这两个畜生挥霍的可都是徐州百姓辛辛苦苦上交的田赋、税款,以及府衙的积蓄。
自己为徐州百姓把这些财富给追回来,这很合理吧?
“好!”
刘封脸上露出了大喜之色,对着薛礼郑重承诺道:“只要笮公愿意助我成事,会稽太守之位我可做主用以酬功。”
薛礼一听,脸上神情复杂,既有羡慕嫉妒,同时也有些生气。
自己下了这么大本钱,难道还不如笮融空口白舌吗?
好在刘封接下来继续说道:“薛公之功,更在笮公之上,且薛功久历两千石,希望薛公能为我在吴郡分忧。”
薛礼一听,登时大喜,自己忙了这一场,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明明一张老脸都笑的跟个菊花似的了,但还是摆出一副名士风范想要推辞。
刘封也只能强忍着恶心,继续配合着薛礼。
好不容易熬到酒宴散了,刘封坚决谢绝了薛礼留宿的请求,出城回营去了。
次日薛礼又来邀请刘封赴宴,同时表示已经去信句容笮融处。
刘封以兵贵神速的理由谢绝了薛礼的邀请,同时邀请薛礼一起出兵,取道曲阿,进攻吴郡。
他还在话语中暗示,只需要夺回曲阿、丹徒,打通和广陵的联系,薛礼这个吴郡太守就可以走马上任了。
薛礼哪里受得了这个,当时就动心了,于是卖力的聚拢部曲,凑了六千人要和刘封一同出兵。
刘封自然欢迎,薛礼带多少兵不是重点,重点是人来了就好。
于是,刘封的队伍又壮大了许多,经湖熟县,前往句容。
湖熟县看见大军时,举城惊惧。
这年岁不论是官兵还是匪兵,对百姓的伤害都是极大的。
刘封也能理解湖熟县的百姓,直接派人前往湖熟,告知对方自己是朝廷的征南将军刘封所部。除此以外,还表明自己所部会驻扎在城外,只是借道而过,不会入城扰民。
湖熟县原本被吓的瑟瑟发抖,一听刘封竟然不入城,顿时喜出望外。
等到刘封所部真的在城外宿营时,满城士族、豪强,平民俱是惊喜莫名。
既震惊刘封居然真的不入城,不扰民,同时又欣喜湖熟全城上下免于兵祸。
于是,很快湖熟城就凑出了八十万钱,四百匹绢帛,六百石稻米,六百石粟米,以及猪羊三十口,酒水四十瓮,鸡鸭一百余只,还有各色时令蔬果三百斤,送出城来犒劳士卒。
刘封得到消息后,下令财帛分成两份,一份收入军中公藏,另外一份送去薛礼营中。
粮食充作军粮,而牲畜和酒水等明、后天抵达句容之后,统一发下,犒劳全军。
同时,刘封还将送礼出城犒军的小吏唤来,好生安抚了一通之后,再让其回城。
一时之间,整个湖熟城万余百姓都知道了刘征南所部军纪严明,爱民如子。
征南军所部的声望也随着百姓的口口相传,朝着四面八方传扬了出去。
薛礼倒是没想到,湖熟城犒军的财货,刘封居然还能分了一半给他。
光是兵力上来说,刘封军可是整整两万六千余人的大军,诈称一下,冒充个十万完全不成问题的。
自己才六千余部曲,居然还分了一半,刘贤侄是当真重我啊。
薛礼很是高兴,这种既有面子又有实惠的事情,无疑是最为美好的了。
不过薛礼觉得自己高兴就好了,没有必要去打扰手下的部曲了,就让自己代替他们高兴吧。
刘封大张旗鼓送来的这笔犒赏,悄无声息的进了薛礼的私藏,薛礼部曲们显然连个味道都没闻到,心中虽然怨愤,却也有些习惯了。
次日起行,距离句容也不过五十余里地,急行军一日即可到达,但刘封还是走了两天才抵达句容。
与刘封所部相比,薛礼所部的战力可就差远了。
因此,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刘封所部故意放慢了行程的举动。
当刘封和薛礼抵达句容时,笮融出城十里相迎。
与薛礼截然不同,笮融完全就是一个莽夫的模样,面大脖粗,眼睛细长,长相可谓是颇为丑陋。
就是这么个丑八怪,三年诱杀了三个郡守,当真是心狠手辣。
同时,他还辜负了陶谦的信任,在陶谦最需要支援的时候,直接卷了徐州三个郡国的府库和税收,带着一众部曲和佛教信徒逃跑了。
此人完全没有信誉可言,更毫无半点人味,是一头十足十的畜生。
笮融丑归丑,但装出来的样子确实挺能唬人的。
隔了老远,笮融就乖乖下马立于道旁。
等刘封到达时,他亲自迎接道:“在下笮融,拜见征南将军!”
不得不说,笮融丑是丑了些,但凑到一块,居然还丑出了一些气质来。
再加上他的武夫做派和没有底线的谄媚,难怪从陶谦到赵昱,再到薛礼,朱皓一个接着一个上当了。
也就是刘繇一贯看不上武夫,加上身边有许劭这样的人精参谋,再加上刘繇又对许劭言听计从。
否则说不定笮融的战绩上还要再加上一个州牧。
刘繇当时和刘表争夺豫章的时候,为了拉拢朱皓,就派了笮融先去增援朱皓。
结果当时许劭已经病的很重了,没能及时知道这件事。
等许劭知道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朱皓死定了。
他立刻让刘繇传信给朱皓,叫朱皓千万不能信任笮融,尤其不要和笮融一起吃饭。
结果警告的帛书还没到,朱皓已经在笮融的宴会上摸不着脑袋了。
可见许劭看人还是有点东西的,刘繇在这一点上还真就赶不上许劭。
当然了,也可能刘繇是故意想害死朱皓,可问题是朱皓当时是比较受豫章人认可的,大部分豫章人都站在朱皓这一边了。
而朱皓因为是朝廷所拜,所以也很认可朝廷所拜的扬州牧刘繇,刘繇完全没有必要弄死他。更别说朱皓死了之后,豫章反而直接分崩离析了,刘繇到死都没能有效的统治豫章。
“久闻则将军是佛将,有菩萨庇佑,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东汉末年,宗教主流还得是我道教哥哥,不跟你玩什么贪墨土地,也不跟你玩什么拒缴税款,要玩就玩大的,改天换命!
佛教在这年头,还只是少数教派,笮融已经算是佛教里的扛把子了。
没有笮融,徐州根本就没有几个人信佛。
笮融在徐州贪污**,压榨平民,捞取的钱财财货很多都用来建造豪华的佛寺,使用金子和黄铜来铸造大佛,然后用锦彩为衣,装饰佛像。
这畜生还举行浴佛节,免费供应餐食,一次性就招揽了信徒万余人。
也正是这些佛教信徒,跟着笮融席卷了陶谦的家底,然后往南逃跑,还诱杀了广陵太守赵昱。否则,笮融一个人也搬不了那么多的财帛粮食啊。
最搞笑的是,就这畜生折腾出来的这一套东西,居然被后世佛教奉为圭臬,后世的各种大型佛事活动,都是以这个畜生所搞的浴佛节活动的流程为基础,进行改编和扩大的。
不得不说,这个畜生还是有不少才能的,只是没有用到正途上,否则当个九卿中的奉常,还真说不定能开宗立派。
刘封此时以佛将相称,可谓是拍到了笮融的痒痒处。
他当即回答道:“不意征南对佛事也有研究?”
刘封笑着点点头:“略有所知,不过当不得笮将军虔诚。”
笮融哈哈大笑了起来,颇有些爽朗的感觉。
可刘封却知道这外表下藏着何等的魔鬼,自不会信他半分。
“征南大驾光临,融已在城中摆下了酒宴,还请征南大驾光临。”
来了来了。
笮融的酒宴,让人摸不着头脑。
懂的都懂。
幸好刘封早就做了准备,当即道:“笮将军盛情难却,封敢不从命?”
一旁的薛礼也凑趣道:“笮公可是藏了不少美酒,今日可不能小气了。”
笮融大笑道:“薛公,笮某何时小气过,今日我之珍藏,任公畅饮!”
一时之间,气氛相当之好。
随即,三人有说有笑的在笮融引领下,朝着句容而去。
就在三人进城时,一件意外却是发生了。
三人本正说笑着,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争吵声,一下子打破了融洽和谐的气氛。
三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在刘封身后的亲兵们竟然给城门守军给拦住了。
“怎么回事?”
笮融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不善的盯着城门司马。
那司马被笮融这么一盯,竟情不自禁的当即跪倒,身体还有些发颤。
可即便害怕成这样,城门司马还是继续解释了起来:“主公,征南将军的亲兵实在是太多了,未有得主公之命,我实不敢将他们放入城中。”
这时笮融才醒觉过来,刘封的亲兵的确是有些不对劲,竟有七八百人之多,这都已经够一个都尉部了。
况且这些亲兵竟然人人披甲,身上穿的胸甲更是铁质的,看的笮融目瞪口呆,眼中闪过浓烈的贪婪。
一旁薛礼的亲兵就正常的多了,不过两百余人,而且都是皮甲装束。
“这……”
笮融的目光转到了刘封身上,后者腼腆一笑,解释道:“家父担心我的安危,故此特地安排的。我也不好违逆了家父的命令。”
笮融恍然,差点都忘了这刘征南不过才十余岁,又是刘备的嫡长子,自然是心头肉,掌中宝了。
多带点亲兵,装备好些也是正常。
笮融的目光在那些士卒身上扫过,眼里满满的贪婪。
在他看来,刘封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资格拥有这等精锐猛士。
只是现在还有用得着这小子的地方,还得先哄着对方,待日后迟早让他知道人间险恶。
不过即便如此,笮融也不想让这么强的一伙武力入城,开口想要劝说刘封少带些人。
却不想此时薛礼却是来了一记神助攻:“征南这些亲兵一直都扈从左右,先前在秣陵时也是如此,笮公你不会是心疼府中酒肉,不愿意犒赏这些猛士了吧?”
薛礼这话一说,笮融要是再让刘封屏退亲兵可就显得太小气了,也让刘封原本预定的后手没了发挥的机会。
笮融心中暗恨薛礼胡乱插话,日后有机会一定拔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般多话。
可表面上却是大笑着点头赞同道:“既是如此,那就一起入城吧,否则我恐怕此事要被薛公说上几年了。”
笮融一松口,那城门司马自然立刻放人。
笮融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只觉得这城门司马当真是个软骨头,回头就送他去见佛祖。
三人一路来到句容县衙。
等进了县衙后,刘封却是先开口道:“我即在笮融将军府上赴宴,尔等就在府中寻一处空地休息,万不可让笮将军为难。”
随即,刘封又指着一处空地道:“且去那边待着,可叫些茶点充饥,若有闹事者,定斩不饶!”
笮融一听,故意露出不满之色:“征南何以薄我,我看这些壮士皆是骁勇虎士,我一见倾心,甚为喜欢。如此壮士,自当配酒肉才可,难道征南当真信了薛公之言,以为我笮融吝啬小气,出不起这些酒肉吗?”
刘封一听,连声道歉。
笮融这才恢复笑容,呵令左右赶紧安排美酒好肉,供给刘封的亲兵。
随后,三人步入正堂,笮融早已经备下了酒宴,各种珍馐美味流水也似的送了上来。
只是这会儿,笮融和薛礼的目光被刘封身后的几名护卫所吸引。
之前离的较远,没有注意,此时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许褚的身高和体态,确实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和他一比,本来也颇为健壮的赵凡立刻就显得很是单薄了。
“这……,不想刘征南麾下,竟有如此虎士。”
笮融的目光钉在了许褚的身上,只觉得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雄壮的猛士。
他忍不住遐想起来,若是我也有此人护卫,即便对面有百余甲士,又有何惧?
“笮将军过誉了。”
刘封谦虚了一声,回头注视许褚道:“此人确实是我心腹爱将,有万夫不当之勇,更兼忠谨之极,能得此人护我,实乃我之幸事也。”
许褚听着刘封的夸奖,脸容虽然波澜不惊,可内心却很受感动。
笮融啧啧称奇,突然开口道:“我也甚喜此人,愿出黄金一百斤,求换此将,征南意下如何?”
这笮融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许褚到这等地步,还是有了什么其他想法,竟然还真给出了离谱的报价。
任何时代,上层人都很少会把下层人当人看。
笮融甚至还觉得自己以百金求一壮士,是何等的豪爽大方。
一百斤金子,按照官价也是一百万钱,如果是行价的话,那更是最高可以兑换到一百五十万钱。
一百五十万钱换一个猛士,在东汉时代确实算得上豪奢了。
可没想到刘封勃然变色,当场呵斥道:“笮将军慎言,我视仲康如长兄,实有手足之情。焉有为财货而弃长兄,断手足之事也。此事绝无可能,还望笮将军请勿再言。”
刘封如此大义凛然的呵斥,不但许褚心中滚烫,就连他身边的赵凡也与有荣焉,胸藏热火。
笮融脸色尴尬,三角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薛礼感觉到情况不对,赶忙出面打圆场道:“笮公也只是见猎心喜,喜爱猛士,人之常情。既然征南不能割爱,笮公自然也不会旧事重提,其实在我看来,这恰恰是证明了两位喜好相同,乃是同道中人啊。”
刘封险些呸薛礼一脸,就你们两个垃圾,也配和我同道中人?
不过他也知道薛礼是在说和,算算时间,还没到发动的时刻,于是他主动给了笮融下台阶。
“笮公高义,封年轻气盛,言语无当,还望你海涵一二。”
看见刘封服软,笮融脸上的冰寒立刻消融的一干二净。
“征南说的什么话,本就是融失礼了,何以劳动征南致歉。”
笮融旋即道:“如此,我等先开宴吧?”
薛礼一看场上气氛又转好了,很是高兴,当即捧场道:“哈哈哈,那我可要好好尝一尝你藏的珍酿了。”
“那是自然!”
笮融很是豪气,让人抬上来一众酒坛,里面存放着各种美酒,都是不同地区产的特产,看的薛礼拍手赞叹。
就在这时候,刘封却突然开口道:“两位稍等!”
笮融和薛礼俱是奇怪的回头望去,不明白刘封这是何意。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刘封是一点儿都不相信笮融,这里的美酒珍肴,他是一口都不想吃。
虽然东汉末年也没有什么毒药,更不可能有无色无味的毒药。
梁冀贵为大将军,想毒死个少年天子,用的毒药都不是即时毒死人的,那小天子还挣扎了小半天,只是迫于梁冀的威势,没有人敢去救天子。
不过即便如此,刘封也不打算冒险。
他可不想拿自己的命来赌笮融的节操,尤其对方还是个连人都算不上的畜生。
算算时间,城外城内都即将发动,自己只需要再拖过一点时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