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刘封自以为对董昭之礼敬权重更在曹操之上,还将京中一万多大军交到了对方手里,董昭是没有可能辜负自己的。
这不是刘封膨胀,而是整个雒中谁能出得起这个价格?
曹操能给董昭的,刘封都能给,而且给的更多。
况且董昭要是想投曹操,早就可以投了,能留下,就代表他选择了刘封。
董昭这样的聪明人,很少会干出后悔背叛的事情,况且他弟弟还在徐州军中呢。
徐州军留在雒中的尽数都是外围势力,关系最为亲近的是杨奉所部,本来还有七千人,其中徐晃所部两千多人,被刘封要了过去,因而下降到了五千人。
其次则是韩暹,手中也有四千人,此时也已经彻底站到了徐州这边,光杨、韩两部就有近万大军,而且还能影响河东胡才、李乐两部。
再加上七八千人的张杨、杨丑和眭固,只要他们三个连同杨奉、韩暹一起团结在董昭的身边,当真不用太过担心曹操的兖州军。
这倒不是说双方开战,杨奉等人能打赢,他们就是绑一块儿也经不住曹操一顿霍霍。
可京中的政治斗争一般很少会真正撕破脸直接开打,军事力量的作用在大部分时间仅限于牌桌之上。
有这么一股接近两万人的雒中军事力量站在天子这一边,能极大的增加天子的发言权,并以此来平衡牵制大将军曹操,至少让他没法做到大权独揽,为所欲为。
刘封和董昭交谈的也是一样的事情,让他凡事多和郭贡、钟繇通气,尽量维系雒中的力量平衡,不要让曹操一家独大。
刘封要的仅此而已。
安定完雒中的基本盘后,刘封再度启程,先带着后来投奔而来的近两千三河骑士往南而去。
到了颍阴之后,他把主要将领都聚集了起来,甚至包括了何仪和何峦,还有刚刚投降的黄邵。
如今在颍川的徐州军总数已经高达三万五千人,这还没算何峦的三千人,以及数万黄巾军降兵,十几万黄巾降众了。
必须要进行合理的调派。
刘封打算将太史慈、潘璋、张辽、高顺、贾逵所部调走,水军自然也是全部调走。
只剩下关羽所部以及关平所部,总共六千余人。
“叔父,汝可从颍川之众中挑选精锐,将大兄所部扩充至两千人。”
刘封对着关羽道:“颍川这边的事情,我就拜托叔父了。”
关羽捋着美髯,点点头:“子升无须多虑,必万无一失。”
随后,刘封转向刘晔,对着刘晔道:“子扬先生此番南下颍川,出奇谋,取襄城、许县,一路势如破竹。叔父私下谓我言,先生此番功勋,当属首功。封,此番回转徐州,面见父亲,定当将先生之功如实禀报。”
刘晔笑容满面,连连摆手谦逊道:“公子谬赞了,晔不过是出谋划策而已,关将军能择其善者行之,又亲临一线,督军陷阵,关将军才是首功之人。”
刘晔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但也是個很聪明的人。
他早就看出不论是关羽也好,刘封也好,都不吃自矜这一套。
关羽本就轻视士族,在他面前摆架子只会无事生非,引来对方的轻蔑和敌视。反倒是谦逊礼让,不但能得到关羽的好感,而且以关羽的性格,也绝对不会吞没他的功劳。
刘封虽然个性和善,可内里却也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既然如此,刘晔倒不如摆出低调谦逊的姿态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事实也是如此,刘晔如此谦逊,刘封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还特地安抚了对方一通,并暗示其必在刘备幕府之中。
刘晔顿时大喜,他本就是一个对汉室天子毫无忠心的个性,如今在刘备麾下日久,眼见徐州蓬勃发展,如今刘备甚至都已经进封骠骑大将军,都督东南三州。
这种情况下,刘晔最关心的反倒不是自己的官职,而是在刘备幕府之中的职务。
刘封这个保证,可谓是说到了刘晔的心坎上,让他心花怒放。
“多谢公子美意,晔必不遗余力,全力辅佐关将军。”
“善!”
刘封大赞道:“如此,就有劳子扬先生了。”
随后,刘封转向太史慈,敬重道:“老师,你这段日子可在黄巾之中挑选两万精锐,充作兵员,补充到各部之中。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年年中即将南下扬州。”
太史慈小吃了一惊,有些担心道:“那距今不过四个月了,时间是否有些太紧。”
刘封叹息一声道:“我也想多休整一下,可江东孙策未必会给我们更多的时间。”
一提到孙策,太史慈的眼睛亮了起来,冷笑道:“少主且放宽心,慈知道如何做了。”
观其神色,显然是想起了当初广陵未分胜负的一战。
随后,刘封对着何仪道:“何帅,这次我从朝廷请命,拜汝为丰饶中郎将,专司颍川、汝南的屯田事宜,还请你不要推辞。”
何仪惊喜莫名,倒不是真在乎一个中郎将的官职,而是刘封如此用心对待,显然是不会过河拆桥了。
于是,何仪起身拜倒,冲着刘封大礼参拜:“少主请放心,在下一定谨遵关将军之令,经营好颍阴之地,为大军提供足够的粮食。”
刘封大喜,起身将何仪搀扶而起,握着对方的手将对方送入席中:“如此,我可无忧也。”
随后,他又对关平说道:“大兄,我将你安置在颍川二叔身边,你可多多请教二叔带兵领军之道,切莫玩忽职守。”
关平此时也已被提拔为别部司马,麾下更是即将要扩充至两千人,堪为一校,明眼人都知道关平晋升校尉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会议到最后,刘封对着何峦和黄邵道:“两位将军可愿随我南下,征战扬州?封别无他私,唯能保证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何峦和黄邵对视一眼,一起离席大拜:“栾(邵)败军之将,蒙将军不弃,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好!好!”
刘封高兴的将两人拉起,一手一个,宽慰道:“黄、何两位将军皆是智勇双全,南下正是英雄用武之地,封愿目视二位将军破敌立功。”
刘封很顺利的瓦解了颍川黄巾高层,将何峦和黄邵带走,留下何仪掌管屯田,然后又抽调走两万老卒。
这些黄巾老卒从征日久,又多年训练,比起普通新兵来要强上许多,而且颍川黄巾在黄巾中并不算狂热,尤其还是何仪这些人。
只要把他们打散分配,时间一久,自然而然就被徐州军给消化掉了。
随后,刘封先行一步,赶往梁国睢阳汇合刘备。
大军则由太史慈统领,督潘璋、张辽、徐晃、高顺、贾逵、郭贡所部,黄邵何峦所部以及这次东归所招募的三河骑士一起班师回徐州,同时护送颍川两万老卒同行。
刘封本人,则轻车简从,带着两百亲卫直奔睢阳而去。
四日后,刘封带着一众亲卫到了陈县城外。
陈县守卒对刘封这一支骑兵很是警惕,城楼上隔了老远看见之后,就立刻示警城门。
等到刘封等人到达近前时,陈县守卒已经在主干道上设置了鹿角,布置了强弩守居于其后和城墙之上。
在这四百多副弓弩的瞄准之下,以刘封这点人如果想要冲击城门,估计死光都未必能摸得到大门。
刘封冲身边之人点了点头,一个亲卫飞驰而出,来到城外大声喊道:“我主乃是征南将军刘封刘子升,有天子之命在身,速去通知陈王和国相来迎!”
城门司马顿时大惊,考虑了片刻之后,朝着外面喊道:“汝等且稍等,我去回禀陈王和国相。”
此人随后要了一匹马,朝城内驰去。
他先去的国相府,刚到门口,就迎面撞上了出来的骆俊和陈王。
原来陈王恰好过来寻骆俊有事,处理完后,两个人正在堂上闲聊时,听说了外面的情况。
于是,二人正打算去城楼了解情况,正撞上了这司马。
听完司马的禀报后,刘宠和骆俊面面相觑。
“这征南将军又是哪个,刘封刘子升,有些耳熟,却是忘了何人。”
骆俊眉头紧皱,一时之间就是想不起来哪里听到的。
陈王刘宠却道:“记不得了也不算什么事情,且去城门即可。”
骆俊一听,觉得对方所言有理,于是两人上了马,带着城门司马和门口的亲卫赶往城门。
到了城门后一看,陈王刘宠和骆俊俱是一惊。
这两百骑兵俱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尤其是军纪森然,两百人停在城外,竟没有人交头接耳,看的刘宠很是艳羡。
“这等精锐,当真是朝廷所派?”
刘宠忍不住问起骆俊来,眼下朝廷什么模样,他们还不清楚吗?
要真拿的出这样的骑士,也当留在天子身边扈从,怎么舍得回往外派。
骆俊略一沉思,猜测道:“或许是外藩的。”
刘宠点点头,随后一打马鞭,喊上骆俊道:“走,出去会会他们。”
很快,城门一阵骚动,打开一个缺口,从里面奔驰出几骑,来到刘封他们对面。
“我乃是陈王刘宠,请征南将军上前一见。”
刘封这边望去,陈王刘宠的身材并不高大,却极为敦厚,双手很长,四肢有力,颇有一番勇力。而他身边的陈国相骆俊,却是身材高瘦,典型的一个文士打扮。
刘封策马而出:“在下征南将军刘封,我父乃是朝廷所命骠骑大将军,领豫州牧,都督徐、豫、扬三州诸事。月前出兵前往河东护驾,护送天子东归,蒙陈国襄助,支援钱粮,特为陈王和国相上表天子,备述其功,今日乃是得天子诏令,特此前来陈县嘉奖殿下和国相。”
刘宠和骆俊一听,顿时大喜。
先前陈国也赞助了好几万石的粮食,还平价出售了一批。
虽然和徐州的关系并不亲近,支援钱粮也是看在对方勤王的大义之上。
可现在对方知恩图报,还在天子面前备述己方之功,这让刘宠和骆俊不能不喜。
得陈王眼神暗示,骆俊立刻邀请道:“原是如此,刘征南远来是客,还请城中一叙!”
“善!”
刘封缓缓策骑,来到对方身边,邀请道:“还请两位长者先行。”
刘宠看着刘封英武不凡,又礼重自己,很是高兴:“征南请!”
双方客气一番,进入城中。
到了国相府上后,刘宠竟直接对着身边亲卫说道:“尔等且去休息,我在骆相府中,定然无忧。”
亲卫们也是见怪不怪,齐声应是。
这一幕,把刘封看的目瞪口呆。
若是骆俊府邸中戒备森严,刘宠这么做也没啥问题,还能表现的亲近信任骆俊。
可刘封只从大门附近的情况就发现,国相府的防护不说形同虚设吧,也是守备松弛。
难怪明年这两个人就会被张闿一个人给杀了个通透,还让人全身而退了。
这样的防备,在这乱世之中简直是在作死。
不过此时的刘封并没有多言,而是跟着两人进了府中。
随后,刘封取出一份黄色诏令,刘宠、骆俊在堂中下拜。
天子在诏令中对刘宠和骆俊一番夸奖,特地还赐下了少量的霜糖和雪盐,这俩玩意还是刘封这次进贡的,可见天子是真的穷。
主要是和徐州有生意往来的刘宠、骆俊并不缺这个,说不定比天子有的还多。
刘封也有些尴尬,不过看着刘宠和骆俊很是高兴,他也就放松了下来。
随后,刘宠和骆俊在国相府中摆宴宴请刘封。
在席间,刘封敏锐的察觉到刘宠和骆俊有些不安,在试探刘备会不会将骆俊外调。
理论上刘备已经是豫州牧,有权对豫州的郡守进行调整。
只要刘备下令,让骆俊外调,那骆俊就会处境非常尴尬。
从命的话,心有不甘。
抗拒的话,那立刻失去了合法性。
刘封故而叹息起来:“两位有所不知,去年兖、豫、扬、青四州大战,一时之间,流民四起。徐州刚刚经历战火,百废待兴,正是休养生息之时。可这一下子涌入了数十万流民,州中如何能接纳的过来,光是口粮就很难接济得上。”
说到这里,刘封冲着骆俊道:“我父久闻骆相擅理民政,又长于屯田,其实很想请骆相前往徐州主政,但又怕冒昧,故而让我顺道探寻一下骆相的心意。”
听到刘备当真有想调骆俊前往徐州任职的想法时,刘宠和骆俊俱是脸色难看。
倒不是说他们俩此时有什么谋逆之心,而是这两个人相交甚好,相处的很是融洽,同时骆俊在陈国也付出了太多的心血,他只愿能够保着陈国百姓免受兵火饥寒之苦。
刘封这会儿是有恃无恐,不论骆俊怎么选,他都是血赚不亏。
骆俊乃是会稽郡世族大家,骆家在会稽郡当地也是颇有实力的。
如果骆俊肯听从刘备的调遣,那这次南下扬州,就能立刻用上骆俊家在会稽的力量。
若是骆俊不肯离开陈国,那总得给出点什么代价来交换吧。
于是,当晚的宴席有些虎头蛇尾,草草结束。
散席之后,刘宠拉着骆俊商量了起来。
“孝远,你可不能离开陈国啊。”
刘宠面色紧张道:“陈国不能没有你,你要是走了,那些百姓该如何是好?”
骆俊叹息一声,他心里也极为纠结。
他在陈国这几年,励精图治,奖励生产,救济百姓,团结士族豪强,安定地方。
整个豫州,最太平的地方就是陈国了。
这可是连黄巾军都最终没敢进入的富饶之地。
虽然骆俊也有升迁的渴望,但此刻他是真放不下陈国百姓。
骆俊神情复杂道:“刘骠骑兼领了豫州牧,便是我的上官,他的命令,我如何能推脱。除非辞官归家,否则断无可能违命不从啊。”
刘宠在室中转着圈,骆俊则坐在席中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宠突然一拍手道:“徐州不是缺粮吗?我陈国有粮啊。”
说着,刘宠一步跨到骆俊对面坐下,神情混杂着喜色和激动道:“孝远,你看如此可否。刘骠骑缺少粮食,而我陈国储蓄极丰,既如此,那不如我们多上交粮食,恳请刘骠骑将伱留下。毕竟刘骠骑想要将你调走,也是为了让你助他屯田增收。”
刘宠越说越顺:“既如此,那不如我陈国直接多交粮食,让他允你留下,这岂不是殊途同归?”
骆俊眉头微皱,有些迟疑道:“可如此,我陈国负担可就要大大增加了啊,百姓何辜,受此磨难?我本意是留下安民,照顾好陈国这一国百姓。若是因我之故,而使得他们增加税赋,这岂非本末倒置。”
“孝远此言差矣!”
刘宠大声责备道:“如今陈国百姓安泰,国中秩序井井有条,幼有所教,老有所养,这皆是孝远之功也。况且你鼓励桑农,奖励生产,国中新增垦荒众多,粮赋增长数成,国中能有如此盛景,孝远功莫大焉。若是你离开了,焉知新来的国相会是如何?你就不担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