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刘封离开的这几天,赵云和太史慈商量了一下,决定免征广陵县城地界的夏粮,让百姓尽量收割然后运走,否则被袁术军掠夺的话,徐州军无力救援他们。
刘封回来之后,也认可了这一条,反正围城在即,江都距离广陵如此之近,刘封发了疯才敢把军队派出去收割夏粮。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豁免夏粮,也就并不算太过吃亏了。
徐州军这边整顿军队,加固城防,多设置鹿角围栏、陷阱马坑,同时开始砍伐城外的树林,开阔视野的同时,补充城内的燃料和巨石。
一切防御计划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徐州军的士气很高,同时,按照原定计划,太史慈部明日将会主动出城,一方面是侦查情报,一边也是在袁术军出城之后,迟滞对方的攻势。
江都到广陵的距离实在是太过近了,差不多就是二十里地。
中间虽然有几条小河,但大军完全可以涉水而过,根本构不成有利地形。
所谓守城必守野,那也必须要有可靠的野外据点、工事。比如山岗、大型河流、坚固的堡垒等等,这些广陵这边都没有。
所以最好的守野方式,就是依托城池进行反击作战。
所以除了太史慈部几百人出城寻找战机外,大部队依旧留在广陵城按部就班。
这一战,其实最有信心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封。
看看身边的赵四叔,太史老师,还有徐盛、潘璋、周泰,这些人可太有安全感了。
别的不说,要是历史上的孙大帝第二次来合肥的时候,但凡有这阵容,张辽哪怕再怎么讨厌李典,也肯定偶尔采纳一次对方的建议,固守不出了。
此时,大江的对岸,许劭也突然找到了刘繇。
刘繇和许劭一样,身为北方人,实在不习惯南方的天气,四十岁的人了,身体原本就在走下坡路,又遇上了地域气候,这让他很是难受。
不过他总比许劭好一些,许劭的年纪比他还要大,反应比他还要强烈。
许劭最近的咳嗽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刘繇已经劝说他去徐州看病了,却被许劭所拒绝。
“正礼,我思得一事,夜不能寐,只能立刻来找你了。”
此时天色已黑,许劭本已经去休息了,却又突然来找刘繇。
刘繇一边吩咐美婢上热茶,一边赶紧请许劭坐下。
整个刘繇的州府之中,也只有许劭一人可以称呼其为正礼,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莫逆,是至交好友,同时还因为许子将呕心沥血的扶持着他刘繇的这个扬州牧。
若非许子将以自己的名望为刘繇拉拢本地豪强,刘繇一个青州人,凭朝廷的一份任命书,就能得到扬州人这么拥戴?
诚然,朝廷的任命确实是有用的,扬州此时算是比较顺从中央的地方了,但也不至于如此鼎力支持刘繇。
是许子将用自己的名望在为刘繇谋利。
许子将不惜品评了往日根本看不上的豪强,并且给出不错的评价,来换取他们出钱出粮出兵,自掏腰包,自备干粮的为刘繇打仗。
同时,许子将又去说服了许贡和王朗提供钱粮支持,其中艰难,刘繇都为之震惊。
王朗暂且不说,就只是许贡,足以凸显许劭能力之强。
许劭与许靖乃是堂兄弟,年轻时一起成名,而且都喜欢品评当时的名士,更出彩的是,他们的评判不但出彩,而且还很精准。
这样时间一久,人气越来越集中。
在许氏兄弟,尤其是许劭的引领下,月旦评逐渐成为了一种社会风尚,影响力极大,连当地的袁绍、曹操等显赫人物都受到了其评价的影响,已经成为了一种社会文化的现象。
这根源还是因为东汉末年察举制的崩坏。
可许劭和许靖之间的关系不但不好,还非常差。
平心而论,许劭和许靖其实都算得上很有能力,也有德行的人,许劭也确实在全方位上碾压了许靖,除了寿命。
但在江东,许贡偏偏却是许靖的好友。
可最终,许劭却依旧成功的帮助刘繇得到了许贡的钱粮援助,这不得不让人钦佩他的能力。
“子将,有何事不能明天再说?”
刘繇皱着眉头看着许劭,关切道:“或者你派人来叫我也是一样,夜晚风大,你要是又受凉了,该如何是好。”
许劭谢过刘繇的关心,正色将话题回归正题:“正礼,我适才想着江北的情况,却突然发现一事,让我触目惊心。”
许劭这么一说,刘繇也顿时紧张了起来:“何事?”
许劭朝着北边一指:“看来正礼伱也没发现,就在咱们正对面,可是有着袁术三万人马啊。”
刘繇先是迷惑不解,随后又朝着北方看了看,随即大惊失色。
他在的位置是曲阿,北边是丹徒,再北边可不就是广陵和江都了吗。
双方距离可太近了,除了长江,也就是几十里地。
袁刘广陵之战的信息,刘繇都能比刘备和袁术先知道,当然前提仅限于他能侦查到的部分。
现在广陵战场上有刘备的一万多人,孙策的一万多人,听说袁术那边还要增兵,这一大坨数万人的重兵集团,就悬在自己的脑门上。
一想到丹徒不过区区一千五百郡卒,曲阿也才两千五百人,刘繇就坐不住了啊。
“咳咳……”
许劭咳嗽了一阵后,用热茶压住,艰难的开口道:“正礼,广陵不论袁术、刘备两人,谁胜谁负,都是我扬州的敌人。袁术自不必说,他一旦占据广陵,我扬州就又会成为他的首要之敌。”
“可就是刘备获胜了,对方饮马长江,难道就真的没有南下江东的念头?”
刘繇深以为然,点头道:“确如正礼所言,只是刘备若是赢了,他在广陵的驻兵孤悬于外,与徐州连通不变,或许不会有太大的动作,我们是否可以拉拢刘备,共同对抗袁术?”
许劭咳嗽着点了点头:“可也,正礼可派使者北上郯城,先同刘备聊一聊,若是能与之结盟,我扬州倒是可安然无恙了。”
对于刘繇、许劭来说,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刘备打赢广陵之战,然后在广陵驻扎个万把人,既能牵制袁术,又不至于对江东构成威胁。
能不能达成这个平衡,就得看刘繇和许劭的手腕了。
刘繇看着咳嗽的许劭,突然来了个想法:“子将,不如你替我去一次郯城,见见刘备,顺便也好治疗一下。”
刘繇越说越觉得有理,起身转了几圈,随后走到许劭的跟前:“就这么定了,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许劭看着刘繇关切的神情,又想了想眼下的情况,犹豫道:“可现在的情况,你让我如何走的开?料想月内,袁术必定增兵江都,到时候他两三万人马驻扎在江都,明着是去攻打广陵,可实际上却随时可能掉过头来偷袭丹徒,这件事情,不可不防。”
“子将言之有理,我深以为然。”
刘繇郑重答道:“明日,我即请孙邵去见笮融,请滕耽去见薛礼,务必请他们二人各自调拨三到五千精锐给我,用以驻防丹徒。我再从牛渚前线,抽调四千精锐回来,还驻曲阿,随时增员丹徒。只要能守住丹徒,袁术军就是想偷袭我们,也上不得岸。”
许劭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算是赞同刘繇的想法,只是还提醒了一句:“笮融绝不可信,正礼你千万要小心警惕此人,绝不可无备往见。”
“子将你且宽心,此事我已尽知。”
刘繇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杀意:“若非局势艰难,我早将此僚擒杀之了。”
“此忘恩负义,毫无信誉之人,与禽兽又有何异?”
刘繇愤愤道:“只待江东安定,我必杀此人。”
***********
无独有偶,刘繇在这里同心腹重臣商量的时候,远在荆州襄阳,刘表也一样在同心腹重臣叙话。
刘表此人乃是汉室宗亲,不过在这东汉末年,汉室宗亲的牌坊,甚至都不如三流士族的资源多。
刘虞、刘焉、刘表、刘繇、刘备这五个人,都是汉室宗亲,可能量却是天差地别。
更近乎于士族的刘虞地位最高,名望最大,能量也是最强。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最不讲规矩的公孙瓒,死的相当郁闷。
刘表这人就相当有意思了,他虽不如刘虞,但在士人中混的也很不错。
他最有名的当属八骏之名,但凡有人提到刘表,总免不了夸他一句八骏之一。
可惜的是,刘表并不是八骏,严格的说,是刘表不配当八骏。
在东汉末年,人们对名望的追求已经到达扭曲变态的地步了。
就像现代的组合一样,东汉的人也会自己凑组合,或者给人凑组合,而且这些组合还有极其严格的规矩和阶层。
所有组合的顶峰是三君。
三君就只有一个版本,那就是陈蕃、刘淑和窦武。
其中陈蕃和刘淑是真正的士人,而窦武实际上是外戚,但因为他跟士族太过融洽,几乎完全以士族自诩,行动上又始终如一的追随陈蕃,最后还因此丢了性命,所以才会被尊为三君。
何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
陈蕃的地位,可见一斑。
三君之下是八俊,何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意思是超出当代所有的人,用以形容非常杰出的英雄人物。
不过八俊这个级别,人物却并非固定,光是后汉书所记载的,就有三个版本。
可惜的是,不论哪个版本,都没有刘表。
八俊之下,尚有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也就是能导人向善的意思。
三国志中美化了刘表,将他放在八顾之中,可实际上,这里依旧没有刘表。
刘表真正所在的,是再次之的八及,与张俭等人共列在后汉书中的八及之列。
张俭是什么人物?
望门投止这个成语,就是张俭的经历而来的。
可即便是张俭,也仅仅是名列八及之一,刘表何德何能,能入八俊?
即便是三国演义里,美化了刘表,也在不经意间,将俊字改为了骏字,更是将天下八俊,改为了江夏八骏,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即便如此,刘表当时也的的确确是在三十五名士,被禁锢党祸。
黄巾之乱后,刘表得以解除禁锢,进了何进的幕府,担任的却并非文官,而是武职北军中候,执掌北军五营的禁军。
这对于刘表来说,是相当信任的态度,毕竟北军五营可是洛阳最精锐的一支野战军了。
而北军中候这个职务,相当于现代的北京卫戍区司令。
后来,刘表借了孙坚的光,趁着他把荆州刺史给宰了的机会,成功获得朝廷拜除,出任荆州刺史。
此时,刘表正在同自己入主荆州的大功臣蒯越交谈。
蒯越此人,也是奇人,擅计谋,能统兵,可治政,堪称全才。
只是因为能力太强,又是本土大族嫡系子弟,刘表一个弱势州牧,如何敢放手用他?
不过平日里,刘表对蒯越也是极为尊敬,凡有事,必询问其意见,两人目前还是相处的很是融洽的。
“异度,我闻北地刘玄德,现已为徐州州牧,掌控徐州,青州刘正礼,也已下扬州,据丹阳,正与袁术隔江鏖战。你看是否可以联系刘玄德和刘正礼,共同夹击袁术,灭此朝食?”
刘表此时正同蒯越闲聊着局势。
刘表这个人,和陶谦如出一辙。
都被三国演义给彻底改换了真实的面目。
在三国演义里,刘表虽不是陶谦那样的好好先生,也是一个安分守己,甚至被人怒其不争的斥责为守户之犬。
可实际上在正史中,刘表这人野心大的很,而且能力极强。
同样对比一下,刘表单骑入荆州,悄悄的逃过袁术的捕杀,先到南郡,果断寻找蒯家和蔡家的帮忙,一举铲除五十多家宗贼首领,尽收其兵马。
实际上,策划者蒯越都没想到刘表能这么狠辣。
最初设计这谋略的时候,蒯越仅仅只是建议刘表从这五十多个宗贼头目里,挑选几个罪大恶极的绳之以法,然后降服其他的为自己所用。
可刘表直接砍了个干净。
不过也正是刘表的这一举动,证明了这些宗贼应该是本地的流民或者蛮夷的非法武装,而并非是本地宗族武装。
因为刘表只是个外地刺史,而且还是初来乍到。
他要是真敢砍了五十多个宗族领袖,蒯越和蔡瑁估计都得反他了。
随后刘表就开始了扩张,从江陵到襄阳,随后又是樊城,接着射杀孙坚,揍跑袁术,拿下了南阳。
刚刚坐稳荆州刺史位置之后,刘表果断就将目光转向了刘焉,不但跟朝廷告状说刘焉有造反的迹象,更在刘焉死了之后,直接派别驾刘阖潜入益州煽动刘璋部将造反,还煽动成功了。
看看刘备,再看看刘表,比起老实巴交呆在徐州,除了迁了一次治所到下邳,全程安静没动作的刘备,刘表的野心简直昭然若揭。
更别说后来刘表还往扬州豫章郡安插太守,又同荆州南部的长沙太守张羡血战一年,收复荆南,然后开始向交州扩张。
仔细看刘表的经历,便会惊讶的发现他身处荆州,却向荆州的上下左右全部发展扩张过了,与北面的曹操,东边的孙家,西边的刘璋几乎都成了水火不容的死敌。
南面的张津本来也能算是刘表的死敌,只是这人太不争气,直接让部下给杀了。
因此,在正史之上,刘表不但野心十足,敢于扩张,而且对周围的诸侯的变化相当敏感。
此时,他就盯上了刘繇和刘备。
蒯越对刘正礼还是挺熟悉的,倒是对刘玄德并不清楚。
“刘正礼此人,有勇有谋,城府甚深,昔日在神京中,我就看不透他。”
蒯越有些讶异:“昔日只听说他辞官回乡归隐,如何就成了扬州刺史了。”
“何止是扬州刺史,已经是扬州牧加振威将军了。”
刘表这话有些意味难明,要知道他现在也不过是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
这刘繇窜起的速度,可比他还厉害的多,而且恰好就在隔壁扬州,这让刘表很是忌惮,想要提前做出决策。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表自己对扬州很感兴趣,也同时是担心刘繇会对荆州有兴趣。更别说还有一个被自己打跑路的袁术窝在扬州江北地区了。
蒯越认真思考之后,竟然点了点头。
因为他发现,三刘还当真是有联盟基础的。
首先,三刘都和袁术过不去,都在和袁术进行交战,或者将要和他进行交战。
蒯越不愧是人杰,此时他和刘表虽然尚不知道刘备已经南下广陵,和袁术为争夺广陵郡而打起来了。
可他们却一致判断,刘备迟早是要和袁术一较长短的。
其次,刘繇姑且不提,刘表和刘备可都是袁绍的小兄弟啊,这可是天然的盟友基础啊。
一东一西,当真是天作之盟。
最后,刘表心里还有一个隐隐的想法没有直接说出口。
他不但想要建立起三刘联盟,更想要当三刘联盟的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