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历史上的兴平二年下半年,成功占领广陵之后,袁术带三万大军北上,结果被一万多人的刘备防了个滴水不漏,根本找不到半点机会。
可见袁术本部兵马的拉胯战力了。
眼看着手底下的将军臣下们变着方法推拒,袁术心里自然是很生气的。
但他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离不开眼前这帮人。
这已经是他所能找到的最优秀的人才了。
袁术不是没眼光的人,实际上他眼光很不错,先后招揽过华歆、张承、刘馥、何夔、朱治等等,可惜结局非常惨淡,这些人就没有一个看得上他袁公路的,都纷纷表示你很好,只是你配不上我。
袁术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还要装作大度的不予计较。
要是这些人能应辟,哪里还用受现在这气。
殿中沉默了好一会,还是袁术的谋主李业先站了出来:“主公,既然难以用兵,不如先以计行。”
“哦!?”
袁术精神一振,来了兴趣:“先生请说,何以为先以计行?”
“主公可先遣人往广陵,先散播谣言,就说刘玄德愤恨广陵亲我,要来广陵大开杀戒,来年税赋加倍。同时再遣使务必说动袁绥开城迎我,然后调轻兵疾行,抢占城池,如此一来,我军便反客为主,而徐州军则劳师远征,我军以逸待劳,双方主客易位。”
李业滔滔不绝道:“以徐州军粮道,长达数百里,纵使有水道辅助,粮秣消耗依旧十分巨。那三四十万石粮食,料想刘徐州也不敢尽用。能有一半用于南下广陵,就已是冒险。如此一算,若是只来万人,我军可野战歼之,若是来数万,则坚守城池,待敌自退。”
“只要守住了今年,明年徐州是否还敢南犯,犹未可知也。”
“主簿此计大妙!”
“未算胜,先算败,主簿深合兵法,我等若是依计而行,当立于不败之地也。”
袁术沉默不语,看着张勋、桥蕤对李业的计策大加赞赏。
袁术对此心知肚明,无非是因为用了这计策,他们不用野战和徐州军硬碰硬了。
杨弘和阎象也开口赞同,他们的角度则是李业的方法最为省钱。
李业刚才虽然没有明说,但潜在意思也很清楚,只有说动了袁绥开城,我军才出兵。如果说不动不了,那他是不赞成出兵的。
不过仔细想想,李业说的其实也不错。
自己手里本钱不多了,要是再送掉几万人,那么这扬州的地盘可都要坐不稳了。
可恨陶恭祖,可恨刘大耳,可恨曹孟德,可恨母婢养的。
“既如此,那就依李先生之言,就请……”
袁术环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阎象身上:“就请阎先生辛苦一趟吧,去一次广陵,告诉袁绥,让他速速开城,否则等刘备来了,哪里会有他好果子吃。”
阎象恭敬应命,随后反问了一句:“那曹操来使,主公何时见他?”
袁术一听,也想起来还有个程昱。
琢磨了片刻后,袁术没好气道:“此人没甚名气,既已经知道徐州虚实,这人也没甚用处了,你且打发了他回去吧。”
阎象应命,回府之后,请来程昱,告知他袁术的决定。
程昱有些讶然,没想到袁术竟如此愚蠢,居然就这么要打发自己回去了。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隐瞒了什么情报,要面禀时才方便明说吗?
阎象待程昱倒是很客气,说完袁术的决定后,便道:“在下明日要离开寿春,恐不能招待贵客了。不过我已吩咐管家,贵客有什么需求,可尽管吩咐于他。只是象劝贵客一句,我主与贵主之间,关系微妙,寿春并非久留之地。”
阎象的话倒是让程昱对他有了几分好感,这也是个正直的老实人。
不过老实人嘛,可就是最好欺负不过的了。
程昱不动声色的答了一句:“哦,原来主簿明日就要去往广陵了啊。”
“正是……!”
阎象刚跟着点了点头,突然猛的反应过来,张口结舌道:“伱、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昱竟一脸正色的回答道:“自然是主簿您刚刚告诉在下的。”
阎象目瞪口呆,随即涨红了脸怒斥道:“先生为何如此失礼,我敬重先生乃是使节,以礼相待,却不想先生刺探我军机密,莫非先生就真不怕我问罪于汝?”
程昱心中洒笑,你都能说出这话了,还问罪我?
可脸上却是正容以待:“非也,主簿且息怒,听昱一言。”
阎象忍住怒火,依旧怒气冲冲的看着程昱,等着他的解释。
“昱负我主之命,远来扬州,并非仅仅是送上情报,更有良策在胸。”
程昱的话,让阎象的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
他更进一步道:“刘玄德数万大军整装待发,广陵危在旦夕,我不远千里而来,欲献策于后将军,可后将军却闭门不纳,昱心中之怒,又该如何?”
阎象沉默了片刻,怒意已经全部消退:“先生有何良策,可否教我?若此确为上策,我当亲为先生引路,拜见我主。”
程昱知道对方上钩了,于是说道:“刘玄德势大,又挟大胜琅琊之势,而后将军却遭两位宗室州牧的夹攻,处境艰难。为今之计,罢兵乃是上策,可不论哪一边都未必肯与后将军和睦。”
程昱说的很有道理,阎象自然默默点头,眼含期待。
“既如此,只有说之以利,或是动之以害。”
阎象若有所思,尝试问道:“那如何说之以利,动之以害呢?”
程昱直起身躯,高大的身材一下子就将阎象笼罩进他的阴影之中。
“刘正礼要的是扬州,此为说之以利。”
阎象露出慌乱之色:“这如何使得,若是如此,我主居于何地。”
程昱闻言,竟点头赞同:“不错,因此,刘正礼处,无法说之以利,只能动之以害。”
“刘玄德刚吞琅琊,又复下广陵,陈兵数万于大江畔,你说一江之隔的刘正礼会如何去想?”程昱循循善诱道:“他会觉得刘备是来帮他拿回扬州的吗?”
阎象一听,顿时恍然大悟:“刘正礼必畏惧刘玄德趁机南下扬州,插手丹阳、吴郡。他既然害怕,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刘备没法陈兵江岸。”
“妙计、妙计!”
阎象连连拍手称妙,随后拉着程昱的手道:“先生快随我去见我主。我主得知先生之计,定会重重赏赐于你。”
程昱现在反而不急了,他好整以暇道:“昱此来,非为重赏,而是我主不欲刘徐州得广陵,入扬州尔。我愿渡江去见刘正礼,备述局势,还请主簿安排!”
现在整个长江沿岸,都因为袁术和刘繇对峙而风声鹤唳,最好还是让袁术安排过江才安全。
阎象一听,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随后,阎象赶忙再次去找袁术,将程昱的计策献上。
袁术大喜,夸赞了程昱和阎象一番,然后让阎象先安排程昱过江,再去广陵。
这边程昱在阎象的安排下,来到了厉阳,然后从厉阳水寨出发,渡过长江,来到江东。
程昱虽然见过黄河,却还没见过长江,完全想象不到长江一望无际的景象,过江的时候,在船上脸色发白,险些吐了出来。
上岸休息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很快,就有一队刘繇军围了上来。
程昱以袁术使节的身份,求见刘繇。
刘繇此时正在曲阿,于是程昱入城相见。
刘繇收到消息,有些吃惊,求教于许劭。
许子将闻言,也很惊讶,不明白袁术这时候派使节过来,是何目的。
不过最终都决定见上一见再说。
程昱进来时,堂上共有三人,除了刘繇、许子将外,还有孙邵、滕耽、滕胄兄弟。
孙邵、滕耽、滕胄兄弟都是青州人士,刘繇的乡党。
孙邵曾是孔融的功曹,深得孔融器重,被他誉为廊庙才也。
而滕耽、滕胄兄弟也是青州名士,腾家更是和刘繇所在的刘家世代交好,自然是心腹重臣。
“后将军让你来曲阿,所为何事?”
看见程昱后,刘繇有些惊讶程昱的身高,随即才想到问话。
程昱答道:“乃是为了振威将军而来。”
刘繇在广陵被征辟时,乃是扬州刺史,可自抗衡袁术之后,立刻就被朝廷加封为扬州牧、振威将军。
李傕、郭汜迫切期盼着刘繇能够痛揍袁术这个无耻小人,帮他们出一口恶气。
程昱既然冒充袁术的使节,那他就不能承认刘繇的扬州牧身份,尊称对方为振威将军就很合理了。
刘繇也没有在这个细节上过多纠缠,要是能纠缠的清楚,还打仗干嘛。
“哦,如何为我而来?”
程昱正色开口道:“振威将军可否知道,刘徐州大军云集郯城,不日即将南下广陵,直逼大江。”
刘繇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平静。
早在程昱来之前,他和许子将就为此事忧虑。
刘玄德一旬平定泰山军,收复琅琊的消息也已经传到江东了,让刘繇很是震惊。
别人不知道,他一个青州人还能不知道臧霸能不能打吗?
当初臧霸三千破十万,可就是在琅琊和青州的郡境上打出来的。
现在臧霸拥兵万人之众,又虎踞开阳,有坚城之利,反倒是被刘玄德一鼓作气给平定了,难道徐州军现在这么能打了吗?
这是刘繇第一个反应。
许子将突然开口道:“广陵本来就分属徐州,刘玄德收复广陵,合情合理,乃是伸张州牧权力之举,我如何会有意见?反倒是后将军霸占扬州,侵我州权,如此行径,才是朝廷叛逆。”
程昱笑而不答,场中沉默了片刻。
刘繇以目视孙邵,示意他来开口。
孙邵探身道:“尊使为何发笑?”
程昱挺起身体:“我笑诸位名大于实,无有远谋。”
刘繇等人尽皆色变,这袁术使节好大的胆子。
程昱却是不慌不忙继续说到:“后将军尚且知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难道振威将军却不知道这个道理吗?在座的众贤士竟无一人进谏将军,难道不是没有远谋吗?”
“刘玄德,英雄也,徐州五郡若是尽数臣服,莫非君等以为他会故步自封,因循守旧,还是南下扬州,扩充实力?”
“将军的扬州牧乃是朝廷所表,可刘备的徐州牧,却是私相授受。莫非将军真觉得刘备会因为朝廷的拜除,而对您另眼相看?”
“将军可知朝廷所拜之琅琊太守萧建现在何处?”
程昱的四连喝问,确实镇住了刘繇这一边。
刘繇的官职,将军号,都是李傕、郭汜所掌控的汉朝中央所册封的,而刘备的徐州牧却是私相授受,而且为了能够稳定人心,陈登还特地写了书信给袁绍,得到了袁绍的承认和支持。
而这个时候的袁绍,正是反贼阵营的大头目,跟朝廷势如水火。
袁绍从反贼洗白成大将军,是从汉献帝出逃,被曹操迎接回许昌开始的。
看看现在的袁绍阵营,袁绍自己的冀州牧,是私相授受,刘备的徐州牧,是私相授受,曹操的兖州牧,那更厉害了,连私相授受都不是,是直接冒充的。
唯有一个外围盟友刘表勉强算是正牌货,粉饰了一下牌面,可刘表不是心甘情愿站袁绍的,纯粹是敌人的敌人是盟友这个原因导致的。
匡亭之战,严格来说是后将军袁术为朝廷征伐伪兖州牧曹操的正义之战,可惜战败了。
这也是为什么曹操追击袁术六百里,从兖州封丘一路追到扬州寿春,却始终没有格杀掉逃跑功夫不怎么样的袁术的重要原因之一。
曹操本就是自领的兖州牧,要再把朝廷册封,正牌子的后将军袁术给杀了,那他只有彻底给袁绍当狗一条路可走了,就像孙坚在南阳杀了张咨之后,好处全归了袁术,自己还只能给袁术当刀子了。
许劭此时悠然开口道:“尊使实乃是大言欺人哉。”
众人目光集中到了许子将身上,听他接着说道:“刘玄德的徐州牧,确属私相授受,但他千里驰援徐州,也是义举!如今道路不靖,无法联系朝廷,又有陶公推举,州吏景从,暂署州牧,无可厚非。”
“老夫倒是好奇,刘玄德之徐州虎贲兵临大江,他先要对付的究竟是刘使君,还是后将军。尊使此番诈言,恐欲欺我等为后将军虎口拔牙吧。”
众人一听,顿时恍然。
刚才还真让对方给吓到了。
就如许劭所说的,刘玄德疯了才放着死敌袁术不打,先来招惹正牌子的扬州牧刘繇。况且刘备也是宗室,刘繇的宗室地位比刘备还要高,对方必不可能冒大不韪来江东。
孙邵和腾家兄弟甚至还在琢磨,有没有可能联合刘备,驱逐袁术,两家结盟,岂不美哉?
如此一来,益荆扬徐四州连成一体,都是宗室掌权,莫非大汉气数未尽?
程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诸君谬我之意也。”
“外臣只是为刘使君剖析局势,何曾让刘使君为后将军虎口拔牙?”
程昱眼看火候到了,果断吐出真实来意:“后将军目光长远,能知刘玄德乃是江东心腹之患,欲为诸君阻之,只恨兵力不足,难保必胜。因此,后将军愿与刘使君暂时罢兵,替刘使君虎口拔牙。”
刘繇、许劭、孙邵等人都不是傻子,话说道这份上了,除了许子将早有所料,刘繇隐隐有些察觉,其他几个人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袁术是想要休兵。
几人对视了几眼,交换眼神。
程昱当做没看见,自顾自道:“后将军只需振威将军以大江为界,两军暂不过江,维持现状即可。”
刘繇沉默片刻:“请尊使下去休息一下,容我等商议片刻。”
程昱自然无不可,起身离开。
堂中几个人都思索着程昱的提议,其实现在刘袁的分界线也就是大江所在。
袁术之所以头疼,还不是因为孙策、吴景所部都一年多了,还是攻不破刘繇的大江防线吗。
“若只是隔江休战,我倒是觉得可以依他。”
孙邵看了看左右,抛砖引玉道:“左右不过是让袁术去和刘玄德火拼,我等在江东安坐。不论谁胜谁负,都将大伤元气,我等可坐收渔翁之利。”
腾氏兄弟中的弟弟滕胄皱眉道:“就怕刘徐州太过能打,若是他再度大破广陵,击破后将军部曲,会否因此而迁怒我江东。这样一来,岂不是平白给了他入侵江东的口实?”
刘繇颔首道:“公嗣此言有理,我也忧心于此。”
许劭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响才就着热汤压了下去。
“明公,劭以为可以从之。”
许劭擦了擦嘴角,继续说道:“刘玄德势大,确是我江东一大威胁。只是袁公路色厉胆薄,言而无信,我们也绝不能尽信他。”
刘繇听的连连点头,最后发问道:“那依子将之见,我该如何行事?”
“且先答应他。”
许子将眼中精芒闪烁:“明面上可稍减牛渚之兵,暗中汇聚精锐。不论袁公路与刘玄德在广陵谁胜谁负,大战一毕,我等便可以精锐突袭厉阳水寨,烧其战船。”
“若是袁公路胜,虽然广陵落入他之手,则我依旧可以保有大江之险。若是刘玄德胜,则我乃是助战徐州,他自然也就没了口实入侵我江东。”
刘繇一拍手掌:“此计大善!就依子将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