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六月初九是个好天气,宜婚嫁,宜出行,忌,祈福!
薛仁贵、史仁基、尉迟宝琳、程怀默,四人各带了一千五百人出了赤海城。
他们准备在这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疆土上逛逛看看风景,顺便再看看有没有无家可归的牲畜,如果有就捡回来。
如今的赤海城是唐人的城池。
因为唐人很多,停留在这里的异族人就变得慈眉善目起来,随着吐谷浑伏允势力的彻底灭亡,自汉朝起的丝绸之路又慢慢的响起了骆驼的铜铃声。
赤海城是一个很不错的停留之地,听说这里到处都有赚钱的门道。
越来越多人聚集在了这里,希望能在大唐的庇佑下讨口饭吃,因此,赤海城有了熙熙攘攘的味道,看起来安定又祥和。
裴行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了一眼乖巧的琉璃正倚着门框在打盹,裴行俭摇摇头。
那一夜的杀戮已经结束了阿里木怎么还这么小心翼翼的,都说了不会有人再敢生事,他怎么还担心孙女的安全。
看来,这个叫做琉璃的孙女真的是他的全部。
敲了敲琉璃的脑袋,琉璃猛然惊醒,见这位大唐的贵人正朝城里走去,她赶紧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发现这位好看的贵人没拿刀,琉璃又快步的跑了回去,把床榻前的一把长刀抱在怀里又快步追了上去。
“你要是困了可以回去休息,不用跟着我!”
“不困!”
“那你为什么打瞌睡?”
琉璃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春困秋乏夏打盹,我这是在闭目养神!”
裴行俭闻言不由得转头看着琉璃,现在的琉璃比当初那时候好看了很多,这些日子有着充足的食物,让她的脸颊变得圆润。
如今的琉璃倒是有了点女孩子的模样,一双大眼越来越有神,裴行俭越看越觉得琉璃像伽罗姨娘。
不像以前一样饥一顿饱一顿,瘦的前胸贴后背,乍眼一看像个男孩子。
裴行俭好奇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琉璃露出笑脸得意道:“是阿翁教我的,对,是阿翁,我没说错吧!”
裴行俭又问道:“你认识我们的文字么?”
琉璃歪着脑袋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道:“不多,只认识一点点,不过我每日都在学,阿翁说我今后是大唐人,不会认字怎么行?”
裴行俭点了点头:“我那桌子上有书,你可以看,但要记住,信件不能动!”
“好的!”
裴行俭和琉璃走上街头,看着阿里木选出的人正在维护秩序,看着他们故作凶巴巴的样子,裴行俭不由得想起了跟着一起来西域的秦月颖。
自库山一别之后他就去了代国公帐下,如今没有丁点消息传来。
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此刻的秦月颖大大打了个喷嚏,他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袍子。
抬起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头顶上飘雪的天,一时间他有些迷茫现在到底是身处冬日还是自己记错了日子,把冬日记成了夏日。
使劲的扇了扇脸,生疼!
深吸了一口气秦月颖准备再睡会,不抓紧时间休息就没有时间休息,都追击到河源了,吐谷浑残余势力依旧在逃。
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可还是被他们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这些日子实在难熬,气疫反应让他痛不欲生,总是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不光自己如此,所有人都是这样。
好几次大家都想放弃了。
可大总管说,蛮族就是西域里面的草,咱们这一次放火烧的不干净,等到咱们大军撤退,他们一定会卷土重来。
这一次一定要做到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刚眯上眼,身边就来了一阵寒风,一个人扑通一声坐在自己身边。
秦月颖懒得睁眼,不用猜,能带来这阵寒风的要么是腾远,要么就是陈摩诘,除了这两个,其余人没有这么好的精神。
不得不佩服这两位,这两人是真的厉害。
大军是跟着他们两位留下的信息往前追,这两人是一边吊着伏允的大军,一边回来报信,如果说此次追击伏允大军跑了五百里路,那这两个家伙就是跑了一千里。
最气人的是气疫好像对这两个人没有丝毫的作用。
他们两个能跑能跳,能吃能喝,每时每刻都活力十足,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深吸了一口气,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猛地钻到了鼻孔里面,呛得秦月颖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被这味道一熏,再想睡那肯定是睡不着了。
睁开眼,看着陈摩诘脖子上挂着的好几串耳朵,秦月颖没好气道:
“知道你们厉害,可总不能老把敌人的耳朵挂在脖子上啊,陈摩诘,这味道你就不觉得难受么?”
陈摩诘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干,笑道:
“这是我的军功,知不知道,凭着这个玩意这次回到长安,我以后就能给我的女儿说一门好的亲事,我就可以挑女婿,而不是让别人来挑我的女儿!”
秦月颖笑了笑,毛伊罕异族人的身份是个大问题。
颜侯虽然也给落了籍,官面上是大唐的百姓,可私下里的事情不是官面说是就是的,很多人不认这个,他们只认他们知道的,他们看到的。
他们只认本质。
本质上毛伊罕不是汉人。
秦月颖伸手从陈摩诘手里拿走一块肉干,一边撕成细细的肉条,一边道:
“何必呢?颜侯一句话的事情,颜家家主说的话,可比这些耳朵有用多了,这要是不行,其余人就更不用看了!”
陈摩诘嘿嘿的笑了笑,抓了一把肉干塞到秦月颖的怀里。
如今深入荒原,入眼就是雪山,沙地,缺水,缺粮草,现在的局面就是为了解渴,人吃冰,马吃雪。
如果再熬一段时间,深入了沙漠,怕是要杀马饮血了。
如今这个局面已经很惨了,但在整个大军里面伙食最好的就是斥候。
因为大军全靠着他们来咬住伏允的尾巴。
(《新唐书》:“次且末之西。伏允走图伦碛,将托于阗,万均督锐骑追亡数百里,又破之。士乏水,刺马饮血。”)
陈摩诘闻言笑了笑:“毛伊罕说诰命夫人的衣衫很好看,我这辈子虽说不能封侯拜相,但是好好拼一把,搏一个九等的孺人诰命也是有希望的。”
陈摩诘来了精神,挤了挤身子,开心道:“来,你数数我这里的耳朵,一个耳朵五个军功呢,看看还缺多少……”
秦月颖竖起大拇指,不知道为什么脸色突然一变:“不对啊,你是斥候,你回来了,岂不是吐谷浑的残余势力就在前面?”
陈摩诘点了点头:“腾远在吊着他们,我回来报信,准备吧,马上就要开始!”
话音才落下,号角声响起,令官大声怒吼:
“据斥候所言,前方三十里积石山,有吐谷浑部众,人数过万,人困马乏,大总管令,全军出击,斩~那个秦队正死了没,没死就吭一声,这次又到你立功了!”
秦月颖猛地站起身,翻身上马后大声道:“秦月颖还活着,死不了!”
三千多人的军阵响起了大笑声。
陈摩诘听到了一个又字,不由得好奇道:“你先前立的什么功?别瞪眼,先前我在任城王帐下,你又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月颖得意的笑了笑:“也就破了一道城墙而已。”
“军功有我杀得这些这些人多么?”
秦月颖挑了挑眉:“差不多吧!”
“额賊~”
大军开动,陈摩诘看着秦月颖远去,啐了一口,翻身上马,跟着大军朝着前方而去。
翻越三个山头,在一处水流潺潺的洼地里发现了吐谷浑人的余众正在休整,吐谷浑人也发现了大唐的军马。
顿时三千军马就迎了上来,另一部分人上马在收拾东西准备奔逃。
眼看着吐谷浑的军马扑上来,才至军中不久的薛万均怒吼道:“秦月颖!”
唐军这边让开一条路,一个奇怪的物事都推了出来,像架子车,但没有架子车那长长的车把,车上固定着一个大大的铜管。
铜管壁厚,从管口到尾部逐渐增粗,周身还缠一圈又一圈的铁丝,秦月颖站在铜管子前,大声道:
“先锋军队正,秦月颖到!”
瘸着腿的薛万均指着吐谷浑人的大纛,怒吼道:
“那个旗看到了没有,那是伏允的大纛,照着那儿发射,记住没,照着哪里发射,射准点,别浪费了宝贝疙瘩!”
“喏!”
秦月颖顿时忙碌了起来,从军司马那里拿过来了“底火”,拿着长矛捅到铜管子里面,然后再从一名内侍手里接过圆圆的火药弹小心翼翼的放到铜管子里面。
撞击声传来,秦月颖脸色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秦月颖拿着火折子,脑海里面不由得响起了颜侯的交代,想着当初颜侯撕心裂肺怒吼的模样,秦月颖觉得格外的霸气。
点燃了引线,秦月颖学着当初颜侯怒吼的样子,大吼道:
“开炮~”
上天眷顾,一发炮弹精准的落在了大纛边上,那粗大的木杆支撑的大纛摇摇欲坠,就在此时,蓦地起了一阵狂风。
大纛坠地!
薛万均怒吼道:“賊虏下跪受死~”
军司马见大军狂呼着扑了上去,舔了舔毛笔,快速在木板子上写道:
“六月十三,大军追奔至积石山,大风折旗,将,万均曰:“虏且来!”俄而虏至,万均直前斩其将,众遂溃!”
(《新唐书》“追奔至积石山,大风折旗,万均曰:“虏且来!”乃勒兵。俄而虏至,万均直前斩其将,众遂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