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小七儿早早地起来了,昨儿刮了一天的南风,今儿格外地暖和。
她搬着一个小小的凳子坐在大门口,等着太阳升起,等着小叔起床,她一会儿看了看远处红艳艳的流云,一会儿歪着头看了看小叔的书房窗户开了没有。
小叔昨儿说了,今日要去长安,带着她和大肥一起去卖猫,卖猫这个决定颜白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庄子里面的猫已经很多了,都快比庄子饲养的大鹅还要多了,庄子成了老鼠的禁地,可这儿也成了猫咪的天堂。
猫咪不多不少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
可如今过了三年,颜府的猫咪已经有些泛滥成灾了,已经到了过往的鸟儿和虫子都要绕路走的程度。
它们只要敢落在屋檐上,敢落在学堂的草坪上,敢在庄子里面的树端上做窝,那它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要么被咬死,要么被猫玩死,这是它们的生存本能,好奇心太重了,看到什么都想去挠一下,都想去摸一摸。
当然这仅仅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每天家里人醒来之后总会收到它们夜里送来的各种礼物,颜白喜欢称之为-打赏。
因为猫的性格是高傲的,它不认为你是它的主人,在猫的眼里,你每天喂养它是应该的,它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主人。
它们送的东西自然就是打赏喽,有老鼠,有飞蛾子,还有被咬断脖子的鸟类,当然也有冬眠的青蛙,冬眠的蛇。
家里人收到过各种各样的礼物。
礼物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们做不到的。
家里人中大肥收到的礼物最多,夏日的巅峰时期,一晚上他能收到八种不重样的“打赏”;第二是伽罗,虽然没有大肥那么多,但是伽罗每日都能收到礼物。
第三就是李恪的一个护卫,这家伙妥妥的一个猫奴,他抱着一只猫能亲昵许久,满身猫毛了还乐此不疲,每次从长安回来必定会带好吃的。
别人都是给自己买,他是给猫买。
家里人几乎都收到过礼物,唯一没有的就是小七儿了。
她这个年纪猫嫌狗厌。
别说猫了,她抱着九尾的儿子,九尾看到了都会用嘴巴叼走,更别说通人性的狗了,狗根本就不会往她身边凑,闻着她的味就躲开。
实在躲不开就躺在地上,四肢弯曲,肚皮朝上尿一地,只有这样小七儿才会扭头就走。
猫多了,老爷子最喜欢听的喜鹊声没有了,后山的鸟叫声也没有了,如今才从孵出来的小鸡小鹅也快没有了。
以前猫少的时候能防得住,那些老猫也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可猫一多就教训不过来了,它们一出门狗都怕。
书房以前是防止老鼠,现在是防止猫,书架上摆得好好的竹简,好好的书籍,只要猫觉得无聊了,它就会把这些书全部用爪子全部拨到地上。
有时候连喝茶的水杯都不能避免,它们已经对家里人的生活造成了困扰。
眼看就四月了,有些猫已经开始发情了, 夜晚那凄厉的猫叫声吵得人简直睡不了觉。
家里人一直认为这些猫要处理,一定要严格控制数量,所以,哪怕颜白不想去长安,但在家人一直认为他必须去长安,把猫卖了之后才买点小鸡小鸭小鹅来弥补庄户的损失。
虽然他们都是颜家的庄户。
但一码归一码,越是上位者,行为越不能有差池。
裴行俭看着师父牵着小七儿的手,身后跟着提着竹笼子的伽罗和大肥,看着他们说说笑笑地离开,心里难受得要死。
他也想去长安,也想跟着师父去玩,可是从现在开始一直到七月他都去不了。
因为他要参加科举考试,虽然他一直说自己学识不够,年龄不够,但无功先生却总说无所谓,试一试,长长经验,为将来做准备。
裴行俭见师父没吭声,就知道考试这个事跑不了,好在有李泰和李恪等人陪着,他心里也稍稍地舒服了一些。
至于是以生徒或是乡贡身份参加考试对裴行俭来说都是可以的。
生徒是由六学二馆等朝廷任命官学的学子组成,这里的学子世家勋贵官宦家的子弟占了大部分,剩下的少部分是寒门和庶人学子。
乡贡就是以自己的身份报名,州县收到了你的报名,会做个简单的考察,没有家族门第硬性要求。
可因为裴行俭在颜家学习的缘故,无论是国子学还是县衙都没来做测试,五斗先生的教的学子,那就不用测了。
更别说裴行俭还是半个颜家子,来做测试的先生到了颜家见人行礼都得老半天。
他们测都没测,直接写了个良。
至于考什么科目,裴行俭觉得自己还是考明算科算了,虽然无功先生说秀才科是最好的,但裴行俭觉得自己还是再过几年吧。
李恪和颜昭言准备参加进士科,为了看看自己的实力如何,李恪还特意让仙游县令给自己办了个户籍,名字叫颜第二。
陈书海准备考经科,这一科需要脑子记的东西很多,如今他一个人坐在河边在背书《公羊春秋》。
他的老子陈林,抱着长刀四平八稳地坐在秋千上。
李泰没参加,他觉得没意思,他最想考秀才科,但这一科是最难的一科。
一想到从武德元年开始一直到武德九年的这九年时间里,自己的祖父一共才钦点六名秀才,李泰觉得自己这点水平还是够呛。
楼观学这一次能参加考试的人不多,大家年龄都太小了,颜师说可以等几年。
南山先生的几个学生年龄倒是够了,可是他们不愿意参加考试,南山在经历过在南山里面险些饿死的经历后。
如今的他已经把事情看得极为透彻了,如今他们闲暇之余要么就是做木琴让人拿到长安去寄售赚钱。
要么就是让自己的几个弟子跟庄子里面的匠户学手艺,有学盖房子的,有学打铁的,有学做木匠。
南山先生是第一个知道颜白的计划的,所以他也让自己的弟子跟着学,不光学手艺,还学骑射,学做人,甚至做生意他们都写下来琢磨一下。
南山先生现在还是害怕王朝更替。
所以他现在做的一切准备就是为了他自己心中不愿意去想的那一天。
万一那一天来了,就算自己早已经死了,但他的弟子有了知识,有武艺,有手艺,最起码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这就是颜白常说的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南山是一个踏踏实实的践行者。
这就是楼观学书院的众位先生一致赞同的,不见文字,却要时刻践行的院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