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当礼部官员高唱吉时以至的喊声落罢。
长安方向立刻响起了军鼓声。
这个流程颜白经历了好些次,由当初的期待兴奋变成了现在的波澜不惊。
此时此刻颜白就想回家。
感觉是那么的强烈。
离家这么近,调转马头半个时辰就能冲进长安城。
一个时辰后就能舒舒服服的躺在石榴树下打盹。
身边还有两个貌美的妇人往你嘴里不断的塞各种甜点糕点。
那才是神仙般的日子,那才是颜白离家一年的期待。
可惜还得再煎熬一日,等皇帝在太庙前告拜上天,车驾进入宫城以后,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剩下的就是三天后的宫宴,其余就没有什么了。
礼部官员在军阵中穿梭,这是他们地位最高的一天。
无论多大的官员,无论你在战场立下多大的功勋。
你穿着不得体,他就敢呵斥你,一句为你好,你还得说谢谢。
被呵斥的人也不生气,从死人堆爬出来,如今正是到了享福的时候。
满脑子里都是夸功之后自己要先去那里耍。
至于呵斥,他们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进长安夸功的对阵也需要调整,长的好看的,个子高挑的,看着有气质的自然排在最前面。
最好的一面要以最好的姿态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受伤的将士礼部也考虑到了,他们是最应该被人尊敬的一批人。
所以礼部给他们安排了骏马,他们比任何人都高出一大截。
至于那些长得丑点的,个子矮点的,不好意思,你走在队伍中间举旌旗就行。
这项重任就交给你了。
在任何时候,只要长得好看,待遇那就是有差距。
天子驾六,李二的车驾是重中之重。
执戟之人也是千挑万选,虽然到时候狰狞的遮面甲往下一盖谁也看不到你是谁。
但就是这个活也是无数人抢破了头。
李二从礼部提交上来的那厚厚的名单里面挑了三人。
尉迟宝琳,程怀默,薛仁贵,朱笔一圈,事情告一段落。
选尉迟宝琳,程怀默那是应有之义。
身份地位,再加上父辈和皇帝的关系,李二不会寒了老臣的心。
选薛礼那意义可就大了,背后无豪族,又不是在皇帝身边的人,那真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这属于无上的恩宠了。
李二借着薛礼告知所有人,来吧,寒门也有出头的机会。
没选上的人也不恼,反而觉得荣耀。
多少人连名单都上不去呢!
李承乾袭冕正装站在皇帝身侧,长孙无忌单乘一骑在前开路。
在长孙无忌的前面,是一车车在前隋朝时期战死的将士们的遗骨。
李二向世人证明,高句丽是可以战胜的,也向那些隋朝旧臣表明自己这个皇帝是有着广大的胸襟的。
在皇帝车驾左右的车驾都是此次领兵的大总管。
颜白和牛进达站在李绩的那辆战车上,位置比较靠前,位于李二车驾的左侧。
穿着擦洗过的盔甲,倒也显得威风凛凛!
迎着战鼓,在百官的恭贺声中,从辽东归来的将士开始朝着长安城而去。
一进入长安城内,铺天盖地的欢呼声震耳欲聋。
李绩目不斜视,面部威严。
颜白则是东张西望,找寻着自家人。
“祖父,啊哈哈哈,那是我的祖父,看到了没有,那是我的祖父……”
威严的李绩破功了。
在颜白和牛进达等人的注视下,原本怒睁作威武状的李绩有些羞愧的闭上眼,作假寐状。
人群中的李敬业耀武扬威,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大声吆喝。
他这个年纪做这样的事情情有可原。
我的祖父是大总管....
这原本就是一件骄傲的事情。
但李绩不喜欢,他觉得自己的孙子过于嚣张了,且语气轻佻,容易落人口实。
如今家大业大,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李敬业?这孩子倒是有些意思啊!”
颜白看了李敬业好久。
很难得。
难得自己脑子里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还能知道李敬业这个人。
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造反。
李绩见颜白盯着自己的孙子看了好久,张了张嘴。
可能觉得此时不是一个说话的时候,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
大部队继续往前,颜白终于看到自己的家人。
看到大嫂嫂被众人簇拥在中间。
看着走的时候只有点点白发,仅仅是一年没见,已经银发的大嫂嫂……
颜白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这是照顾自己十多年,又当母亲又当父亲的人。
也就一年未见,竟苍老到了如此地步。
还好大兄回来。
颜白不敢想,若是大兄在辽东没抗住……
忍着,忍着,到头来还是没有忍住,颜白轻轻地放下遮面甲,让遮面甲来掩盖自己的女儿之态。
“阿耶哭了!”
裴茹揉了揉小十一的脑袋,笑着望着车驾上越走越远的那个人。
直到车驾走远,裴茹这才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小茹,你去帮小白卸甲,我现在回家做饭,小白最喜欢我做的雕胡饭,这一年都没吃过,估计馋了!”
“那大兄卸甲?”
大嫂嫂殷氏直接道:“他一个写书的穿什么甲,皇后找了人,就让那些人去卸甲吧,我可不能让我的小白饿着!”
殷氏说罢这就走了,这一刻她步履轻松,钻到人群就找不到人了。
“十一,一会你去帮你大伯卸甲!”
小十一点了点头。
人群朝着太庙而去,伽罗牵着小彘子的手,低声嘱咐道:
“昨日母亲教给你的都记着了没有,胆子放大一些,手脚麻利点!”
“知道了姨娘!”
伽罗满意的点了点头:“去吧!”
(pS:古代,妾生的孩子要管主母叫娘亲,管自己的母亲叫姨娘,例如,李恪管长孙皇后要叫母后,管自己的母亲叫做母妃。)
小彘子跑开了,她要先进宫城。
等待着太庙前这里的事情结束,然后跟着女官一起出来,去卸甲。
她要帮高侃卸甲。
想想都有些不好意思。
小彘子扭头看了一眼太庙高台,没有找到父亲的身影,然后直接走出宫城。
看着地上的标记,她老老实实的站了上去。
无聊且寡淡的讲话持续了很久,颜白站在那里一个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李绩见左右无人,轻轻的往颜白身边靠了靠。
“墨色刚才盯着我那孙儿好久!”
颜白低着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一转眼长这么大了!”
“都说墨色你有识人之能,孙道长说他不如你,李道长也说他不如你,墨色,依你之见,你觉得我那孙儿如何?”
颜白抬起头看了李绩一眼,笑道:
“英国公觉得他如何呢?”
李绩叹了口气:“三岁看老,七岁看大。
不怕墨色笑话,也不是老夫自谦,我觉得我那儿孙儿过于乖张!”
“他将来是要继承你的爵位的!”
李绩见颜白滑不留手,索性直言道:
“墨色何必跟我绕来绕去,难道就一点都不讲当年在武德殿前的情谊?”
颜白最怕这个,闻言道:
“国公,你到底想说什么?”
李绩轻声道:“能否让我那孙儿在你膝前学习几年,你可随意驱使,李家上上下下承你的恩情!”
颜白叹了口气:
“山东的那批人我惹不起。
我听说皇帝这次路过山东道都不得不感叹,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
“英国公,这明明是一场大胜,说的难听点,就算是败了,责任也不全在皇帝一个人身上,何必如此逼迫呢?”
颜白看着李绩继续道:
“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都知道扩土千里是何等功绩,为什么那一帮子非要说这是一场无劳之功呢?”
“薛延陀在北边坐大,东侧有高句丽意图南下,非要等着这两个联合起来攻我大唐,我等被迫出兵才算功绩?”
李绩错过目光,喃喃道:
“你不愿意是吧!”
颜白索性直言道:“山东道的那批人会愿意?
他们要是愿意,明日你就把孩子送来,我直接收他为弟子,如何?”
李绩没了言语。
颜白也想明白了,怪不得后世的历史里会写李敬业造反呢?
他造反怕是山东道的人出的主意。
不搞出点动静来,女皇都要把山东道的豪族杀完了。
“你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大礼要结束了。”
李绩盯着颜白看了一会儿,他心里满是不解。
他找袁真人,李真人都来给自己的孙子批过命,为什么他们都和颜白一个态度?
就是不松口?
这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