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三阿哥的脑子“嗡嗡”的,“宫里的那个三爷”,“抠抠搜搜”,“整日里抄经”。
多二爷已经轻笑道:“龙生九子么?难免良莠不齐!”
就跟宜妃生的两个皇子似的,五阿哥出了名的愚笨,连汉话都说不利索;九阿哥又是个不知孝道的酸脸猴子,没有什么人味儿。
那富察三爷道:“到底是外头养大的,寒碜,没个当爷的体面……”
话音未落,三阿哥的拳头已经捶到富察三爷的头上。
他眼睛要喷火,脑子里是五阿哥去年的那一巴掌。
是不是兄弟们怠慢排挤他,也因为这个缘故?
觉得他不是宫里长大的,没有旁人金贵?
这种羞耻感,几乎淹没了他。
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些,难道宫里宫外的那些奴才,都是这样看他?
那富察三爷没有防备,一下子被捶个正着,身子往后一撞,摔倒多二爷身上。
多二爷立时生了戾气,看着三阿哥带了不善。
富察三爷已经醒过神来,怒道:“王八羔子,囊操的,敢对你三爷动手?”
说着,他双脚乱踹,就往三阿哥身上蹬。
三阿哥打了一拳,出了凶性,掐着富察三爷的脖颈,一下子掀翻在地,就骑了上去,拳拳到肉。
“你他娘的干什么?”
多二爷见状,就要上前拉人,被两个侍卫给拦住。
“砰砰砰!”
三阿哥眼睛通红,脑子里是太监的讥笑声“庶妃出的,哪里就金贵来着?都在搁在外头养的,放在过去都不许姓爱新觉罗”,而后还有绰尔济家的奶嬷嬷,拿了他的饽饽,“说是赏阿哥的,实际上是赏我们的,我们吃好了喝好了,这血化成了奶,才奶大了阿哥,阿哥得晓得好歹才行”。
门口“呼啦啦”来了一群人,这样大的酒楼,怎么会不豢养护院?
大家提着棍棒,就上来。
二楼周边的包间,也好几个开了门,看着这头的热闹。
眼见着这些护院棍棒就要过来了,两个侍卫忙将三阿哥拦住,呵道:“住手,这是三贝勒……”
可惜的是,乱糟糟的,这话也被喧嚣声盖住。
大棒子夹着风声就往三阿哥身上轮去。
三阿哥觉得汗毛耸立,忙闪身避开。
那棒子擦着三阿哥的肩膀,直接捶到富察三爷的头上,立时头破血流。
富察三爷脖子一歪,已经昏厥过去,生死不知。
那拿着棒子的护院眼见着打错人,已经傻眼。
三阿哥“腾”地起身,从侍卫手中抽了腰刀,直接往那护院那拿着棒子的胳膊上砍去。
“啊啊啊……”
伴随着凄厉的叫声,那人的半截手臂“啪嗒”落在地上。
门口的人都傻眼了!
平日里有偶尔有外地人过来或是醉汉闹事,可也没有几个闹到真正喊打喊杀的。
多二爷忙后退两步,吩咐门口的人道:“还站着做什么?出人命了,快喊护军营的人啊,有凶徒在皇城伤人!”
门口的护院“蹬蹬蹬蹬”地就跑去叫人去了。
走廊里的几个包间,之前有人探头探脑的看热闹,现下也都关了门。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不是看热闹的时候。
三阿哥见了血,心里的暴躁才平复一下,看着腰刀上的血迹有些嫌弃。
他轻蔑地看了众人一眼,重新退回座位上,而后招呼护军后头的上菜伙计道:“还磨蹭什么?上菜,都要凉了!”
那伙计双腿发软,可是在三阿哥的注视下,还是哆嗦着上前,将餐盘里的饭菜摆了。
四道菜,一海碗的米饭。
三阿哥也饿了,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就给自己盛了半碗饭,又倒了半碗牛肚汤,直接来个汤泡饭。
牛肚软烂,酱红色汤汁浓郁。
地上的人还在嚎叫着。
三阿哥置若罔闻,一口一口吃着汤泡饭。
酒楼里的人也有几分见识,眼见他如此镇定,都有些没底了,这是有所依仗,还是破罐子破摔?
倒是不敢再放肆。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外头有了动静,上来了不少内务府护军。
“什么人儿在这儿闹事?”
为首的是个正六品的护军校,看着地上的血迹也是惊心。
地上两人,一人生死不知,脑袋上都是血;一人直接断了胳膊,还在哀嚎着的。
那半截断臂,还在地上,断处齐整。
三阿哥将口中的饭吞咽殆尽,指了地上那人跟多二爷,道:“这两人冒犯皇子,非议皇家,大不敬,抓起来,送宗人府!”
那护军校一愣,也是望向三阿哥的腰上,可是桌挡着,看不真切,只能惴惴道:“敢问,您是……”
三阿哥看着侍卫道:“告诉他,爷是谁!”
那侍卫道:“我们主子是皇三子,三贝勒!”
说着,他拿了腰牌,举到那小校眼前。
是块铜腰牌,上面写着三等侍卫,这是下五旗宗室护卫的腰牌。
这是皇城里,不会有人傻乎乎的假冒皇子,那护军校立时跪了,道:“奴才梁成见过三贝勒!”
三阿哥指了指地上那人道:“没听到爷的吩咐么?还要再吩咐你第二遍?”
那护军校忙道:“奴才不敢……”
说着,没敢耽搁,他吩咐手下护军去抓富察三爷跟多二爷。
多二爷,就是三官保的次子多普库,现在任正四品左领。
他忙道:“三爷,误会,都是误会……”
三阿哥越发觉得这眉眼可憎,冷笑道:“爷倒是要看看,老五跟老九怎么偏着你这个舅舅!”
多普库还要再说,三阿哥摆摆手,护军校已经拉着他下去。
掌柜的晓得不对,立时打发人去找东家。
等到大家从包间退出去,三阿哥将剩下的牛肚汤又喝了大半,裕丰楼的东家也匆匆赶来。
事情闹大了!
等到知晓三阿哥身份,他脸上也都是冷汗!
平日里狐假虎威还凑合,可哪里敢跟真正的天潢贵胃对上?
他没有往包间去,只吩咐掌柜道:“恭敬地送出去,就跟他说,回头我亲自去贝勒府赔罪,不知他什么时候有空!”
这位三爷可是新上任的内务府总管,对于外头的孝敬来者不拒,吃相有些难看。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好事,可以大出血一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包房里,三阿哥吃了半碗的牛肚汤,将摊黄菜也吃光了,撂下快子,对那两个侍卫道:“还磨蹭什么?不许抛费,吃!”
那两人平日里见惯了三阿哥的和气,第一次见他的狠厉,也都吓到了,小猫似的老实,坐下半个凳子,分了米饭,就着豆腐跟炒合菜,狼吞虎咽起来。
三阿哥已经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他耷拉着脸,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老九会闹不成?
他胤祉,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个裕丰楼,他要定了!
正好府里产业没有什么进益多的,这里正好。
回头将这铺子还添在九格格的嫁妆单子上,但是这酒楼,就要作为冒犯他这个皇子的赔罪礼,由他笑纳。
他心里有了成算。
就算这东家是裕亲王府的门人又怎么样?
又不是裕亲王府的买卖……
就算是裕亲王府的买卖,他这个皇子受了委屈,还不能换个酒楼?
他娘的,嘴巴欠,不叫人将他们牙齿抽光了,他不叫胤祉!
少一时,那两个侍卫将饭菜都打扫光了。
三阿哥见了,比较满意,转身往后走,两人忙跟上。
对门跟挨着的包间都静悄悄的,里面的人见出了官司,怕沾上,都结账走了。
三阿哥也不在意,下了酒楼,直接到掌柜处道:“会账……”
那掌柜的忙出来,恭敬道:“不敢不敢……”
三阿哥轻哼了一声,从钱包里摸出个银角子出来,“啪”的一声,撂在柜台上,才往外走。
那掌柜的忙跟上,小声道:“三爷,不知您什么时候得空,小人这就去去禀告东家,上门赔罪……”
三阿哥蹙眉,白了那掌柜的一眼,扬长而去。
到底谁在说自己的坏话?
自家的贝勒府,门槛这么低了?
一个商贾人家,还有脸大喇喇往皇子府赔罪,不知所谓!
三阿哥寒着脸,就往西华门走去。
走了没几十步,他觉得不对劲,转过头来,看着马路对面的裕丰楼,问那两人道:“这是把边的铺子吧?西边数第一家?”
一个侍卫道:“是,奴才方才还看到楼下街牌了,甲一号……”
三阿哥又不是老湖涂,自然记得方才官铺册子上的记录。
甲一号铺子五间,房宅破败,按市价五成租给民人高三营业,年租金四十八两银……
“四十八两年租金……”
三阿哥真是气笑了。
狗奴才,怪不得跟自己摆阔,原来是贪了内务府的银子!
富察家……
三阿哥也晓得是哪个富察家了,会计司的富察家!
就是索额图的那个表弟家,靠山索额图都死了一年多了,还在这蹦跶!
这是又找了郭络罗家做靠山!
三阿哥的眼睛带了阴郁。
说话的功夫,到了西华门,三阿哥直接进宫去了内务府,将会计司的册子拿上就出了宫,直接往畅春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