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黏黏湖湖的,舒舒不知道说什么。
明明成亲还不到两整年,却像是已经生活了很久一样,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九阿哥说了一句,就转移了话题。
他没有提八阿哥,也没有提到自己会听话音了,而是说起了五阿哥送来的竹子。
“这也算是一份赔罪礼物了吧,爷明天再好声好气的,若是他不依不饶,那就不是爷的错了……”
九阿哥说着,带了几分惴惴。
庄亲王的傲慢,可是他亲见的,为了求他帮忙也是那个姿态,更不要说他过去道歉。
舒舒也看出他的胆怯,舍不得他过去看脸色,想了想道:“明天爷过去的时候,先去求见太福晋,给太福晋请安,长幼有序……”
那是九阿哥的伯祖母,宗室硕果仅存的几位长辈之一,作为侄孙,再恭敬也是应该的。
庄亲王身份在这里可以肆意,不将九阿哥这个光头皇子当回事儿,太福晋为人父母的却是明白,什么是“癞痢头儿子自家好”,不仅不会为难九阿哥,还会护着九阿哥,不让庄亲王为难他。
九阿哥明白了舒舒的话中之意,一下子就支愣起来。
“对呀!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爷怎么忘了太福晋?”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小气之人,只是之前不忿庄亲王的态度罢了。
“这位老祖宗不出来,还真是一时没有想起来,礼多人不怪,那我们预备些礼吧?”九阿哥道。
这一位是已故和硕承泽亲王的侧福晋,母以子贵,在儿子继承王爵后,按照先嫡福晋已故、嗣王生母可立嫡福晋的规定晋为嫡福晋。
早年太福晋也是在外交际的,也是跟其他王府的太福晋一样进宫请安;等到后来,两个儿子决裂,老人家就病了一场,闭门不出了。
要不然的话,大年初一的时候,皇子们给长辈们请安,也不会将这位略过。
舒舒点头,把家里面适合老年人的东西想了想,道:“家里的红参装上两盒,还有上好燕窝两盒,再送两盒海参、两盒阿胶,再加一柄紫檀如意、一盆宝石桃树盆景……”
九阿哥听着,倒是没有很心疼,心里还是比较敬老的。
太福晋的礼准备了这么多样,体体面面的,至于庄亲王那里,已经有了两盆竹子,那就再送两篮子菜吧,毕竟京城人家谁都晓得自己家暖房种出来的菜,只往宫里敬献。
舒舒在旁听着,只是想着四盆绿油油的,莫名带了喜感。
“红参还有不少,加两盒红参吧,再加两盒鹿血,也凑四样……”
她还是建议着,不想让九阿哥去碰忌讳。
这里的鹿血,是那种干制的鹿血块,可以泡酒,也可以入药。
九阿哥犹豫道:“红参还罢,是温补的,鹿血能行吗?别吃出毛病来,到底上了年岁……”
舒舒提醒道:“在宗室长辈跟前还有御前,爷别提‘老‘啊什么的,谁也不喜欢听这些,能不能吃都是你当侄儿的心意,利子嗣的……”
九阿哥不说话了。
等到次日,夫妻早早起了。
礼物早预备好的,九阿哥叮嘱舒舒道:“要是腿还浮肿,让黑丫头帮你按按,或者叫姜太医问问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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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应着,整理了一下九阿哥腰间的荷包,道:“要是庄亲王呲哒爷,爷也别还嘴,那是伯王呢,比皇上还年长几岁,伯父训侄子不是寻常?百姓人家不说训了,上脚踢两下也挑不出理来。”
九阿哥道:“放心吧,别担心,也不用惦记爷,没事儿,爷学会怎么说话了。”
舒舒行动不方便,倒是没有非要送出来。
九阿哥斗志激扬地出来。
皇子府门口,十阿哥已经在了。
九阿哥见了一愣,道:“你怎么没去宗人府?我不是说了么,今儿你自己走,我不去衙门……”
十阿哥道:“九哥别啰嗦了,上车吧!”
九阿哥轻哼道:“这么丢脸的事儿,你非要跟着做什么?”
十阿哥道:“谁不晓得咱们兄弟打小同进同出?这个时候,弟弟可舍不得九哥一个人去挨训,丢脸就丢脸,一人一半比一人好。”
九阿哥心里酸酸涩涩,道:“别啰嗦了,上车吧!”
可是等到上了马车,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心里憋屈的慌,恨不得去御前说一声,不是自己先对博果铎无礼的!
是博果铎不请自来,到自己的皇子府先给自己的脸色!
结果就因为他嫌丢人,没有告诉旁人,结果现在就好像全是他的不是!
他是不该叫何玉柱上门,可是去找的也是石贵,难道被一个奴才欺负了,不能打发人问一句么?
他胸口喘的不行,眼圈也红了。
自己福晋酒楼的生意好好的,没招惹谁,就要被人算计。
凭什么?
王爷小老婆的丈人就金贵了?
自己光头阿哥不是个儿?
现在要连累老十跟他一起丢脸!
还要让舒舒大着肚子担心!
“九哥……”
十阿哥察觉到不对,吓了一跳,忙道:“您怎么了?不舒服么?”
九阿哥咬着牙,伸手挑开马车帘,恶狠狠道:“掉头,入宫!”
“九哥,别气……”
十阿哥抚着他的胸口道:“您慢呼吸……”
九阿哥却是忍不住,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九哥,您怎么了……”
十阿哥带了哭腔,眼泪都要出来了。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呼出口了两口气,道:“没事,就是要告状!”
马车从地安门进了皇城,没有走神武门,而是绕着宫城走到东华门外。
兄弟俩下了马车,直接往乾清宫来。
九阿哥抿着嘴,依旧有些喘,脑子却有些清明下来,看了一眼十阿哥。
十阿哥面上带了担心,却没有拦着他的意思。
九阿哥牙齿咬得更紧了。
少一时,到了乾清宫门口,九阿哥就直接跟传话太监道:“代我禀告皇上,就说九阿哥胤禟求见!”
十阿哥在旁道:“还有十阿哥!”
九阿哥看着他道:“不用,你在门口等我!”
十阿哥还要再说,九阿哥已经正色道:“听话!”
值守太监往里传话去了。
十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九哥,要不您再想想……”
九阿哥看着他,皱眉道:“你别管了!”
西暖阁中,刚撤了膳桌,康熙正在遛弯消食。
一边走,他一边揉着胃。
见传话太监小声跟梁九功说话,康熙止了脚步,道:“怎么了?”
梁九功躬身道:“皇上,九爷来了,要求见皇上,陈贵说九阿哥神色不大对,十爷也在,想要请见,被九爷拦了。”
康熙听了,不由皱眉。
这是从庄亲王府赔不是回来,挨骂了?
他看了眼座钟,才辰正三刻,又觉得不对劲。
太早了。
那是还没有去?
他的脸黑了,道:“叫他滚进来,朕倒是要听听,他为什么没有去庄亲王府,而是入宫来了!”
梁九功不敢耽搁,忙出去传话。
他还想着提点九阿哥一句,可是见着九阿哥咬牙切齿、强忍悲愤的模样,倒是不敢劝了。
“九爷,皇上传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就大步流星地进了宫门,转到了西暖阁。
等到见了康熙那一瞬间,他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康熙刚想要训斥他,见状倒是吓了一跳。
九阿哥泪如泉涌,呼吸急促起来,胸前喘得厉害,脸色越来越白,身子也摇摇晃晃。
“胤禟,不许哭!”
康熙瞧着他不对,忙扶住,呵斥道。
梁九功在旁,也吓的不成,忙叫门口的太监去太医值房。
“汗阿玛,这不对……”
他的话也说得不全,拼命地呼吸着,像是离岸的鱼一样,脸色从惨白变得发青。
十阿哥在门口等着心急如焚,眼见着太监小跑着出来,他忙道:“是不是九阿哥不好……”
小太监顾不得说话,就往太医值房跑去。
十阿哥急了,顾不得传召,就要往里冲。
门口的侍卫忙伸手拦住:“十爷不可!”
这里把守的是上三旗侍卫里遴选出来的乾清宫侍卫,都是又高又壮。
可是十阿哥也不是白给的,一时之间竟是拦不住,眼见着他就要冲进去。
马武原本在西暖阁门口守着,听到动静过来,一把拦住十阿哥,低声道:“十爷,这是乾清宫,不要让九爷担心!”
就算是皇子阿哥,也要在外候见,没有硬闯的道理。
这会儿功夫,之前去太医值房的小太监已经飞跑着回来,后头还扯着一个老太医。
十阿哥晓得这个时候不能添乱,紧紧地攥着拳头。
太医到了西暖阁,见了九阿哥情形,顾不得给康熙请安,就将他手中的东西往九阿哥嘴里倒。
这味道刺激的九阿哥卷了舌头,太医趁机又在他舌头下倒了。
九阿哥苦着脸,想要低头呕吐出来。
那太医忙道:“九爷且忍忍,不能吐……”
九阿哥出气多,吸气少,早已听不清话音,还要吐。
康熙见状,伸手捂住九阿哥的嘴,道:“听话!”
看着他脸色带了关切,九阿哥直直看着,心里越发酸涩,眼泪流得更凶了。
康熙心中生出闷气,吩咐梁九功道:“叫十阿哥进来!”
梁九功忙去了。
十阿哥在门口得了传召,立时小跑着进来。
见九阿哥脸色青灰,他手脚发冷,上前扶了,忙道:“九哥,想想弟弟,想想九嫂,想想侄子们……”
九阿哥听到十阿哥的声音,转向他道:“我不要……你……跟我一起丢脸……”
“是弟弟的错,弟弟不该跟着,您别气了……”十阿哥拉着他的手,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已经是悔死了。
康熙瞪着十阿哥带了不善,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十阿哥刚要说话,九阿哥拉了康熙的胳膊,道:“不关老十的事儿,是儿子要气死了……”
说着,他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康熙黑着脸道:“为什么气?不想去给庄亲王赔礼?”
这是什么肚量?
还是他自己答应的!
九阿哥道:“去!怎么不去!儿子给太福晋预备了六样礼,给庄亲王预备了四样……儿子冒失了,会将他的体面捡起来……可儿子的体面呢,他不请自来,上来就直勾勾地看着儿子,说’阿哥,可有求子良方’,儿子说‘竹子’,他就恼了,又问五嫂是怎么回事儿,儿子说红螺寺,他不信,说姜南星在皇子府当差,儿子还抬举了乐凤鸣,淘换到了好方子……儿子实在没有方子可交,才提了汤泉……”
“庄亲王眼中,既没有将儿子当成皇子敬着,也没有当着侄子亲近,是不是也是失礼?”
“那个石贵,也是他来招惹儿子的……”
“按照规制,未封爵皇子排班还在亲王之前,那儿子一个皇子阿哥的体面呢?一个王府下人都敢算计儿子……”
“要是守礼,不能公平些么?就不能每个人都守礼……”
“如今儿子无礼,道歉赔罪是应该的,可石贵那个奴才伤了儿子的体面,《大清律》上提及‘十恶不赦’,其中第六恶为‘大不敬’,冒犯皇上跟宗室威严的,就是‘大不敬’,儿子犯错,都要改过,他怎么就什么惩处都没有……”
“一样不行么?为什么两样……”
说到最后,他直直地看着康熙,眼泪汹涌而下:“还是在汗阿玛眼中,堂兄的体面是体面,儿子的体面就不是体面了?那明日是不是这个叔王、伯王的奴才,那个兄王的管事,都可以欺负到儿子身上……”
见他这个样子,康熙也恼了,道:“你这是在怨朕?”
九阿哥闭上眼,哑声道:“儿子晓得,儿子文不成、武不就,不是能给汗阿玛长脸的阿哥,可是也不想窝窝囊囊,做个谁都瞧不起、谁都敢欺负的阿哥……”
说到这里,他止了眼泪,看着康熙,一字一顿,道:“要是汗阿玛不护着胤禟,就让《大清律》护着胤禟,胤禟要问和硕庄亲王府名下包衣石贵冒犯皇子威严的’大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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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设计的剧情的是“辖太妃令庄亲王”,可代入了一下九阿哥,心脏病要气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阳过后遗症,之前真没有这个毛病,吃了速效救心丸才平复下来,吓死了,也吓清醒了,码完睡觉,谢谢大家的宽容,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