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云抿了抿嘴巴,先行回复今日的任务。
“少爷,咱们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将二位老先生安顿进了湖广会馆。”
白灵筠试探的问,“然后?”
挑云斟酌良久,喉结上下滚动数次。
艰难的往下说,“会馆大门没锁,里面有个十几岁的小厮在洒扫,许是见咱们一行陌生脸孔上门给吓着了,大叫一声之后就吹起了口哨,然后、然后……”
挑云低下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等丢人之事他实在没脸说下去。
白灵筠乐了。
“然后冲出来一群獒犬是吗?”
湖广会馆的獒犬又凶狠又聪明,相比朱老三那条血淋淋的腿,挑云三人不过衣着外表狼狈些,算的上是犬口留情了。
挑云面皮薄,下巴低在前胸上一声不吭。
直爽的蒙古大汉却无甚在意。
哈森兴奋的喊着。
“Nohoi!Arsileng Nohoi!珍贵!厉害!白色!”
前面的蒙古语白灵筠没听懂,珍贵、厉害、白色三个简短的词汇一说出来立刻秒懂。
“你说小白吗?”
钱摆州那条白色的獒犬虽然送给了沈啸楼,可因为狗子还小,家中没有专人饲养,所以一直寄放在湖广会馆由悦竹继续照料。
哈森点头如捣蒜,两只手横在眉毛上比划着。
“标记,小白。”
“标记?”
白灵筠回想着,小白的眉骨上方好像是有一对椭圆形的对称标记。
格根朝白灵筠行了一礼。
“少爷,那只白色獒犬的名字,叫小白吗?”
短短时日,语言学习能力强大的格根已经能够说出整句大段的汉话了,口音虽然浓重,但基本满足日常交流。
白灵筠点点头。
“钱八爷给起的,后来认主了司令也没改。”
“认主?”
“认主!”
“认主。”
三道不同语气,不同语调,富有不同含义的声音同时响起。
哈森惊讶的不可思议,格根惊叹的满心佩服,挑云平静的理所当然。
獒犬认主这事,白灵筠一直觉得挺玄乎的,他甚至曾一度怀疑,钱摆州是因为养小白一个月的造价太高,才打着“獒犬认主”的幌子送给了沈啸楼。
在哈森的蒙汉结合,格根一口四声调,以及被普及了一路獒犬知识的挑云时不时补充下,白灵筠终于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北新军离京,宛京城恢复了昔日热闹,憋屈了一冬的各路人马渐渐活跃起来。
这其中,尤以商人最为积极。
年前被北新军搅合的店铺开不成,压了许多货物,错过了一年一度的年货节,北新军一走,各家商铺立刻搞起了大促,清仓旧货的同时又从中挑选新货购进。
宛京城这个核心地区的商业一经复苏,很快带动了各地货物流通,南来北往的买办、商贩、旅客纷纷进京,湖广会馆门庭若市,日夜大门四敞。
然而就在两日前,一伙西北流窜的马匪伪装成商人混进了湖广会馆,月黑风高正欲杀人劫货,不想中途被喜好半夜遛弯的小白发现,一群马匪被小白追的满院子跑。
人没杀成,货没劫到,落得个身份泄露,连夜收押进警务司重刑监狱的下场。
自打小白立了功,湖广会馆里的獒犬们便升级成了护院守卫,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只要一声哨响,呲牙竖耳的往前院冲。
由于哈森和格根的异族长相,几人进到湖广会馆后,悦竹打眼一瞧立刻放出獒犬将他们围住,一番沟通解释,又与钱摆州通了电话确认才解除误会。
奈何獒犬们太敬业,攻击的命令虽然没下,却还是三不五时的伸出爪子挠上两下。
几十只爪子,你一爪,我一爪,挠来挠去就把三人挠成了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
这当中又尤以小白最为亢奋,围着三人怎么拉都不走。
最后还是悦竹想出个法子来,琢磨着三人是司令府的,又一直跟随在白灵筠左右,许是獒犬嗅觉灵敏嗅到了熟悉的味道,遂让三人卸下样东西扔出去引诱小白。
挑云浑身上下除了几块铜臭味的大洋没啥好扔的,于是哈森、格根兄弟俩就把头上的珊瑚穗子卸下来往远处扔,两串珊瑚珠子洒了个干净,小白才悻悻的扭着屁股放他们出了湖广会馆。
白灵筠听的哭笑不得,想起当初小白几十斤重的身体巴在自己腿上怎么都不肯下去的场景。
“小白是无赖了些,性格倒是温和的。”
既没冲他吼叫,也没呲牙咬他,后来沈啸楼一声口哨它就老实的下去趴着了,想来也不是凶恶的猎犬。
闻言,对面三人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用语言形容。
白灵筠正琢磨着制定去黑省的计划,景南逢却先行登门了。
一改往日的嬉笑慵懒,景南逢一身戎装,面容严肃。
从怀中掏出张折叠到发皱的报纸,戴着皮手套的手指点在上面。
“你看看这个。”
白灵筠疑惑的将报纸展开,尺寸比正常报纸小了一圈,一共六版,首版夹杂了脚盆文印着“大北新报”四个黑体大字。
眉头不禁皱起。
“矮矬子办的报纸?”
“这是脚盆国《盛京时报》的子报,社址建在滨江,每天早晚分别发布两刊十二版,上至国际新闻,下到婚丧嫁娶,什么都发,是条日日视奸的看门狗。”
景南逢话虽说的不好听,但事实确是如此。
由于大北新报的频繁发刊,报社里的记者从早到晚四处蹲守,实在蹲不到素材时,胡同里两条大黄狗咬架也能编出个“二狗争屎战”来含沙射影的恶心人。
白灵筠心中忽然升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快速翻看着报纸。
果然,整个首版只刊登了一篇报道,从头到尾,密密麻麻。
竖版标题紧紧巴巴挤在夹缝中间,字体虽小,标题内容却十分触目惊心。
喀尔喀宣布独立!
通篇啰嗦冗长,很是拗口,白灵筠一目十行,只捡紧要的字眼看,归结起来就一个重要信息。
喀尔喀王公苏日嘞自称“喀尔喀国皇帝”,于本月24日行登极礼,以“兴戴”为年号,正式对外宣告,脱离华国,实行自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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