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内务部礼裕司在城外燃放的烟花,烟花升空预示着临近午夜十二点,新年守岁也即将结束。
自鸣钟嗡嗡敲响,饭厅里也摆好了饺子和年糕。
沈老爷趁机揭掉脸上的纸条,招呼众人去前面吃饭。
北方过年包的饺子很有讲究,必须要在饺子皮里包上铜钱、麸子、蜜糖,俗称“包三样”。
铜钱,自不必说,寓意着有钱花,发大财。
麸子,取谐音福,寓意着幸福绵长。
蜜糖,则寓意着爱情美满,甜甜蜜蜜。
沈夫人特意交代的,每个人碗里盛了六个饺子,不吃完不许下桌。
白灵筠第一个饺子就吃到了铜钱,即便没防备硌的牙疼,也还是笑弯了眼睛。
有时候,适当的迷信会令人生更加幸福。
到了第四个饺子,一口下去糖浆灌了满口,烫的眼圈都红了。
刚要吐出去,张妈连忙阻止。
“哎哟,不能吐,不能吐,蜜糖象征甜蜜美满,万万吐不得。”
沈夫人放下筷子,亲自给白灵筠倒了杯凉透的茶水,又指使春兰去取冰块过来。
白灵筠无法,只好含泪咽下这口热糖浆。
等春兰的冰块送到,嘴巴里都烫红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吃后面两个饺子时白灵筠都小心翼翼的,先咬一小口试探一下有无异常再吃下去。
最后一个饺子吃出了麸子,不硌牙,也不烫嘴,就是奇怪的口感和味道令人生理不适。
两扇睫毛扇乎着,偷瞄着张妈,见张妈始终嘴角含笑的盯着他,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把饺子咽下。
沈夫人十分高兴,笑着与张妈说道:“瞧瞧,我说什么来着,筠儿就是福星下凡。”
“少爷好福气,老奴今儿就觍着老脸沾沾咱家少爷的福。”
说罢朝白灵筠行了一礼。
“老奴祝少爷万事如意,岁岁平安。”
白灵筠颔首道谢,朝戴沛川招招手。
戴沛川小跑过来,从身上背着的小挎包里掏出一个版纸糊的红包。
白灵筠双手递到张妈面前。
“张妈,新年快乐。”
“哎哟,这……”
张妈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筠儿的一片心意,你收下吧。”
得了沈夫人的许可,张妈欢天喜地接过白灵筠的红包,两指一捏,眉开眼笑。
双手合十,又说了一长串的感谢话和吉祥语。
春、夏、冬三个丫鬟见状,也笑眯眯的给白灵筠拜年祝福。
白灵筠早有准备,一人一个红包,哪个都没落下。
三个丫头年纪小,倒是没张妈那般市侩,红包里钱多钱少都是主家的一份心意。
相较于里面的钱,丫头们反倒对这个版纸糊的红包更感兴趣。
封皮上用金色颜料画了一个胖乎乎的圆脸娃娃,小娃娃手里捧着金元宝,头上戴着老鼠帽,屁股上还卷了一条细细的尾巴,左右两侧分别写着“恭喜”和“发财”。
“呀,我的红包同你们两个不同。”冬梅举起手中的红包兴奋喊道。
春兰和夏竹的红包上写的都是“恭喜发财”,她的红包上写着“福鼠迎春”,并且上面画的画也有所不同,小娃娃不是抱着元宝,是举着一副对联的。
“嘘!”
春兰拧了她一把。
“不同就不同,你喊什么?”
冬梅连忙捂住嘴,见夫人朝她看过来,低下头欠身行礼。
沈夫人摆摆手,“行了,你们几个忙一天了,下去休息吧,不要闹的太晚,明个初一还有人来家里拜年。”
三个丫头心中一喜,立刻向沈夫人行礼道谢。
一出了饭厅大门,立刻如放出笼子的小鸟叽叽喳喳笑闹起来。
吃过饺子和年糕,沈老爷搓着手,满脸的意犹未尽。
“筠儿啊,要不,咱们再玩两局扑克牌呗?”
白灵筠下午一直在做冰灯,糊红包,没睡上午觉,这会又吃了六个饺子,全身的血液流动都迟缓下来,困的大脑放空。
“啊,行,行啊。”
“行什么行。”
沈夫人瞪向沈老爷,“你要玩自己玩去,筠儿可还要睡觉呢。”
沈老爷被夫人教训了也不生气,嘿嘿笑着说好话赔不是。
沈夫人懒得搭理他,让他自己撺掇局子玩去,家里几个爷们儿都在,打个牌还找不到人了?五经半夜的非拉着孩子闹什么?
几个刚刚没玩到扑克牌的爷们儿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不等沈老爷张罗,钱八爷和钱九爷率先举手表示要加入斗地主大军,举手晚了的程青云只能眼巴巴看着三人就地组局。
华融打了个呵欠,年纪大了,熬不动,起身去客房睡觉。
一边摇头晃脑的念叨着玩物丧志,一边在脑子里琢磨着斗地主如何制胜的战术。
白灵筠困的迷糊,与戴沛川回到房里,洗漱完倒头就睡。
“兄长,兄长!快醒醒!”
睡的正香,被戴沛川摇醒。
揉着眼皮睁开眼,“怎么了?”
戴沛川嘴巴开开合合,欲言又止。
白灵筠接连打着呵欠,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今儿是初一,不好赖床。
“娘找我?”
“不是。”、
戴沛川抿了抿唇,凑到白灵筠耳边小声说道:“兄长,陈班主死了。”
呵欠打到一半,白灵筠张着嘴巴滞住。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陈……福生?”
戴沛川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柱子天不亮就在后门晃悠,被巡逻的小厮看见汇报给了黎叔,黎叔亲自出门问的,又派了人去胜福班核实,陈班主……今儿凌晨没的。”
陈福生死了?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白灵筠怔忡良久,说不出此时此刻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柱子人呢?”
“还在后门蹲着呢。”
白灵筠迅速起身下床洗漱,“这事我得先向爹娘知会一声。”
沈老爷还没起身,与钱家二位舅爷玩牌玩到天边见亮才歇下,这会儿正睡的今夕不知何夕。
沈夫人坐在厅堂里,听说陈福生死了,蹙起眉头。
“消息属实吗?”
黎叔回道:“派挑云去看过,找了陈福生的一个侄儿,叫英哥儿,说是人凌晨咽的气,几个老师傅见状不妙,卷了戏班子里的东西天不亮就跑了,剩下一群没着落的,眼下灵棚还没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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