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曹操的这番话只是一个小手段,做一个小的测试而已。
更重要的是,他对审配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这种既是对实力派大将的尊重更是对其能力的信赖。
这是一个能练兵、能统兵、智谋远见都不逊于一流帅臣的胚子。
众人坐定后,军议正式开始。
率先开口的是平原军系统的刺军校尉齐周。
从冲突到现在,平原津的情况几乎都是齐周负责。现在作为东道主,其人自然主动负责讲解目前的冲突情况。
他起身,颇为恭敬地对曹操道:
“十日前,平原津的泰山军赶来了援兵,其主将为泰山军五大方面帅的丁盛。其人为泰山军老贼,颇为悍勇,一来就加固河防,开展反击,我军小挫。”
说完,齐周也没有避讳,就将这几日的战事情况俱告曹操。
原来,自六月二十日,驻守在广宗的前军元帅丁盛得了邺城的诰谕,令其帅所部万人南下至平原津一带驰援。
此前,张冲结合丁盛的战报和飞军外军自己侦查的情报,判断出青州方面的汉军可能会试图在平原津一带作为试探泰山军的战场。
于是,张冲和枢密院的杨茂、田俊等人商议后,决定让丁盛有力的反击对面。
即便此阶段是泰山军发展内政的重要阶段,张冲依旧还是决定打。
因为打得一拳去,省得百拳来。
于是,得了诰谕后,丁盛统所部万人,突骑两千南下平原津。
这一战略机动使得平原津战场的冲突烈度直接升温。
原先平原这边一方的实际意图并不是要打的,毕竟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泰山军的手下败将。
对于泰山军的实力,他们自然非常清楚。
虽然审配等人在平原一带吸收了大量从河北浮河南下的汉兵残余势力,也算兵强马壮。但和泰山军硬碰还是怂的。
此前他们与其是要达成其军事目的不如说这是一次政治碰瓷。
是为了让曹操北上师出有名而制造的“小冲突”。但谁知道泰山军就和老虎的屁股一样,碰都碰不得。
我都没怎么打,你就派了一军?这也太欺负人了。
但事已至此,审配等人也退不得了。
用审配上书给刘虞的话说:
“平原津为平原之门户,平原又系青州之门户。贼据青州,四通八达,处处可虞。”
于是,审配一方面和刘虞继续要援兵,一边开始认真对待起眼前的战事。
对于丁盛,审配还是非常了解的。
这是他的老对手了,此前就是此人驻防在广宗负责清河这边的战场。但正因为了解,审配才对丁盛有平常心。
在审配看来,丁盛不过就是一个因人成事的中人之才,能混到泰山军的五大帅,非是有什么大功勋,就是因为是张冲的亲信。
虽然最后审配他们清河军是被丁盛撵过大河的,但审配依旧认为这不是战之过,而是河北当时整体形势下的不得已。
于是,审配满怀信心,开始对丁盛发起攻击。
在六月二十二日,也就是丁盛刚到平原津的当天,审配就主动发起了对平原津的攻击。
但就在审配发起战事的当天,他就挨了一当头棒喝。
原来在丁盛出发的时候,就令马宝率领天德军突骑从大河下游抄击到了鬲国一带。
彼时,鬲国尉蔡应正带着所部奉刘虞之命驰援平原津战场。
他哪会预料自己的后方会有敌人的突骑,所以猝不及防下,其主力被聚歼,其人也被枭首。
现在的泰山军突骑实力更加强大。过去五百骑的规模还不足以应对大的兵团作战,但随着泰山军深扎河北,吸纳了塞北的良马和北地的骑士,整个编制都膨胀了一倍。
每军足达千骑的规模,已经可以应对任何级别的战场需求。
而这一次就是军制扩编后的第一次战事,果然取得了战果。
马宝所歼灭的蔡应部说来还是半个自己人,其人原是平原聚黄巾的小渠帅之一,起义时唤作蔡摸天。
但后来起事陷入低谷,这个蔡应就带着所部投降了平原郡汉兵,后面更是多次参与镇压同道弟兄的战事中,可以说手上沾染了同道的鲜血。
像蔡应这类人还有很多,太平道说到底并不是一支以理想为底色的组织,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怀异心的人了。
蔡应被歼灭的消息传到审配手里,审配十分痛心,毕竟这种叛贼兵用起来最是放心。
但更让审配不安的是,歼灭了蔡应部的敌军突骑再次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又移动到了哪里。
在这种情况下,审配只能委盖彤带着幽州突骑去寻找这支突骑,务必将其歼灭在大河以南。
之后,审配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发起了对平原津的攻击。
当时平原津在校尉金泉的驻防下已经扩为大营一座,外围坞壁十座的夹河防线。
一开始,审配令营将焦闵率铁甲兵千人进攻平原津外围防线的东坡山,然后令赵叡、审荣从左右两面绕击其后。
东坡山的泰山军是清河的一支镇戍兵,虽然也训练颇久,但还是比不上审配的精锐铁甲兵,战不利,其营主将负伤突围,准备退到后面的营壁内。
但在路上,其部残兵就遭遇到了赵叡、审荣两人的伏兵,最终败军覆将。
焦闵攻入东坡壁后,并不停止,一面传捷报于审配,一面再贾而战。
但之后的进攻,焦闵和审荣、赵叡合兵一起都没有取得什么战果。
就是因为在他们进攻后面的壁垒的时候,总有一波骑军游弋在他们的外围,对其形成威慑。
焦闵三人商议后决定见好就收,维持现在的战果。
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撤退的秩序,在其后退中,三部本打算交替后退,但三部的配合没有那么紧密,被泰山军突骑抓住机会就是一个突击。
最后,三部折损了三百多兵,才安然退回了东坡壁。
当日战事陷入僵持,大营内的审配却收到了来自安德的刘虞求援信。
安德是现在刘虞的驻节地,之前平原郡的郡城在平原,但此县太过于靠近大河,过于危险。
于是,就以审配之新军驻防平原,负责平原的河防,刘虞等文武则退到东二百里的安德。
刘虞在信中讲,现在城外已经能见到泰山军骑兵的踪迹,城内正陷入一片恐慌,让审配赶紧拨援兵驱赶贼骑。
在信内,刘虞还不知道听谁说的,说现在审配也很危险,因为他现在正处在泰山军大河内外的钳形攻势的威胁下,要让他放弃河防,回师安德。
这样既可以跳出包围,又可以解安德之危。
但审配看了这信后,对刘虞是太过失望了。因为现在的局势哪到了要援兵的地步?突过河防的骑兵能有多少?再说骑兵怎么攻城?
却相反,一旦他放弃河防去回援后方,且不论大河一丢,日后平原乃至青州都不得安,更不说要是在路上遇到敌军的伏兵,那就危了。
不,不是可能,而是敌军一定会打他的伏击。
审配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他不知不觉就已经丢掉了战场的主动权。这就是缺乏骑兵机动的后果。
可审配也不缺呀,幽州突骑满着算也有三千骑,可比对面还要多呀。
但有是一回事,能用又是一回事。
这幽州突骑啊,调动难呢。
所以在现在这个局面下,审配只能硬着头皮对泰山军继续发起进攻。
而且他对盖彤的幽州突骑要求也不高,不要你去拉网去检搜敌军突骑,只要你能护住咱们的补给线就行了。
一旦审配下定决心不回,后方的刘虞果然也不再催了。但之后的日子,审配却一日比一日的焦虑。
任谁在大营里看着大河上满是敌军驶下来的舟船,谁都要焦虑。
泰山军的大砦是依托于平原津这座永固桥构建的。在大河东岸有砦壁十座,在西岸又有砦壁用以储备粮秣。
所以换句话说,泰山军完全掌握着大河的交通。
于是,从大河上游的魏郡、濮阳等地开下来的舟船络绎不绝的向着平原津大营运输着粮秣补给。
还有武装的舟师游弋在附近水面,谁也不知道对面会在哪里突然登陆。
而审配这边呢?只要看看那不时冒起的黑烟,就知道他的补给线正面临着什么样的打击。
此等境遇,如何不让审配昼夜思维,寝食俱废。
要知道审配现在的兵力大概有两万人,这么庞大的兵力所需要的粮秣可是海量的。
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曹操的支援过来了。
从济南方向输送过来的补给源源不断从后方送来,曹操用着最笨的方法,完成了最有效果的事情。
有了曹操送来的补给,审配的大军又得以恢复了作战信心。
但现在审配却不再急于攻击丁盛在东岸的营壁了,因为他知道这没什么效果。
在看见大河上络绎不绝的舟船后,审配很快就意识到不夺取大河交通,他这一仗还是要输的。
因为人家可以用最高效的方式补充粮秣,还能在任何地方机动穿插。
他此前一直不明白对面是怎么将那支突骑送到后方的,现在看来就是用的舟船。
这给审配上了一课,原来水军还能这么用。
但哪里的水军呢?于是他将目光放到了隔壁的乐安。无他,因为这是青州境内唯一一个有漕船、有舟师的郡国。
乐安这个地方是大河、济水的入海口,是真正的湖海通衢。他既有海船可以通渤海,又可以连河济,商旅繁肆,是北地一等一的舟船之国。
所以要想弄到水师,就只有这乐安能搞到。
但审配在北地还算有点名气,在乐安就是谁也不认识,靠自己是无论如何攒不出一支舟师的。
所以他上书给后方的刘虞,让他帮忙,其在信中道:
“且自东郡以上,平原以下,何处不仰大河。今贼船依大河,往来平原不绝。如要破平原津,守要阻绝贼之舟师,如此便要有水师之助。盼请使君急书乐安,编得水师一支,则平原津之贼剿之易也。”
但刘虞也显得爱莫能助,最后转给了曹操,让曹操想想办法。
曹操的确有一支水师,而且是从乐安成建制接收过来的。他也一直利用济水运输粮秣给济南方面,支撑这次战事。
但曹操一直压着这支水师,好等他大军开到平原津后,再让其参战。
就这样,没有水师之助的审配只能将精力用在围剿境内的那支泰山军突骑。
其以盖彤为主将,领其本部幽州突骑两千。为了能拉网足够大,审配还又调拨了五千步军配合盖彤。
就这样盖彤以骑两千、步五千的庞大兵力,铺天盖地的拉网搜检马宝的天德军千人。
千骑的规模实际上也藏不住,很快就被盖彤抓住了痕迹。
双方在安德西北五十里外的旷原上遭遇,鏖战二时,马宝军不利,只能向北面突围。
因为天德军配备的军马多,所以其军很快就突围出去。
而未能全歼天德军的盖彤也不再追击,而是留部分兵力驻守马颊河的几处坞壁,用以遏制天德军再次南下。
之后盖彤再次回军平原津,等待曹操的到来。
其后的日子里,双方又爆发了几次小规模的战事,汉军败多胜少,但还是大体维持着防线,直到曹操带着大军两万加入到了平原津。
……
听完齐周对这几日战事的叙述,曹操还是笑吟吟的。
齐周也弄不明白曹操这是胸有成竹还是当纯笑话平原军,他皱着眉大概讲了泰山军在平原津的布防。
在丁盛率军抵达后,泰山军在此的兵力大概有一万四千军左右。其中前军元帅部有步八千、骑一千,地方的镇戍兵有五千。
而这一万四千军的兵力经过多日的侦查也差不多弄清。
其中有八千在东岸,六千在西岸,两边靠着平原津桥相通。在东岸的有十座壁垒,其中大砦五座,各兵千人等,小砦五座,各兵五百人不等。
接着,齐周就陆续介绍这每个砦的营将情况。
这一说就说到了入夜,说到了刘颔醒来了还在开。
望着还灯火通明的大营,刘颔看周边无人,忍不住嘟哝了句:
“都是做我家奴的命,玩什么命呢。”
嘟哝完,他又灌了自己一顿,大醉到天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