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儿,卿若水便又想到,宁夙从前不傻的,是被大哥养傻掉的。
一个人,若遭受了巨大的挫折,会沦为疯癫。
同理。
突然间鲤鱼跃龙门,亦会让人傻呵呵。
卿若水又喝了口水。
“先前宗门里还有些个弟子说我们大哥像个女子,还被我揍了一顿,说起来,我还真是狗仗人势,怪不好意思的。但大哥的男人雄风,不容挑衅,你说是吧?”
“噗嗤——”
卿若水口中的水,又喷洒到了江臣的后脑勺。
宁夙茫然地瞅着反常的卿二哥,越瞅越是不对劲。
江臣面无表情地扭头看来,冷淡地问:“卿师弟,很喜欢师兄的脑子吗?”
卿若水讪讪笑了两声,是有苦说不出来。
柳霓裳在旁侧看得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飞溅。
许予嫌弃地看了眼,便带着九尾小兽崽拉开了距离。
“叶少宗主!”
楚月来到岸边的时候,星云宗十万弟子齐齐高声喝,宛若雷霆之声欲震九霄云。
每个人都在积极展示自己的积极面。
对于这群人而言,少年不仅仅是星云宗的少宗主,更是每一颗荒芜之心里生长出的太阳。
太阳之火,永不灭。
恒照贫瘠。
楚月笑了笑,便对着他们作了作揖。
“叶某,这厢有礼了。”
温润的声音,带着一丝坏里坏气,让人心花怒放。
雪挽歌和楚凌,在不远处望着鲜活明艳的楚月,沉默着,等待着。
大楚众人,却是发现,明月是两面的。
面对大楚所谓的亲人,她是恶魔。
可在星云宗的弟子面前,她是这样的柔软。
不知为何。
看到这一幕的楚时修,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真是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楚时修双手环胸闷哼了声,高高地扬起了眉头便说:“竟不知,谁才是她的亲人,对一群下等人这般有礼作甚?怕是当初被爹丢进无间地狱的时候,脑子还落在大楚忘记拿回去了。”
楚云城也很不是滋味。
他忽然发现。
明月这个孩子,乍眼看去,还是很可爱的。
她放下屠刀的时候,整个人都充满了朝气和阳光。
楚世诀虚眯起了眼眸,唇角扯开了嘲讽地笑:“古人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叶也只能跟这些人在一起了。若不是她,南音才不会变成这样。”
尽管如此,他依旧觉得少年与宗门同乐的这一幕,相当刺眼。
他甚至隐隐想象,如若明月用这样的神情和姿态来面对他,他也不会狠心要杀了明月吧。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会觉得,那一双金眸在明月身上是格外的好看。
但很快,楚世诀便遏制住了这种荒唐的想法。
楚明月——
可是个坏种啊!!
他怎能对一个坏种,有片刻的柔情?
那可是极大的罪过。
楚南音并无双眼,察觉不到父兄神情上微妙的变化。
只咬着牙,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便是她的爷爷和父兄。
这些,都是楚明月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
她明明会很喜爱姐姐的。
是姐姐太过于狠毒,步步紧逼,心狠手辣,把她逼成了如今的扭曲狰狞。
“小月。”
楚月和星云宗弟子们交谈时,楚凌来到了星云宗的区域范围。
少年回头看去,望见楚凌脸上被自己斩开的伤口,心情颇为复杂。
她紧抿着唇瓣,不知该如何开口。
犹豫少顷,正要说话,却被楚凌打断了。
“不要认吾为阿兄,吾是佛祖的信徒,叶少宗主,称呼我的法号空归即好。”
他空荡荡的归来,空荡荡的离去,途径山川日月,孑然一身赤条色。
“谢谢。”
少年终还是开口沉声道。
她早已想好,大楚的故人都会站在她的对立面,用锋锐的利刃来扎破她的喉管。
看她流血。
也看她挣扎。
她深刻的明白,这个世上,没有多少深明大义的人,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大多数都会站在最亲之人的身边,哪怕那一个人是敲旁人骨、吮旁人血长大的,他们依旧会盲目。
她曾对楚凌深恶痛疾,但在楚凌身穿百家衣,来到流光海域站在她身后的时候,或许就跟着这天的风,一起释然了。
楚凌怔住,眼睛红了一圈。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要伸出手去摸了摸妹妹的脑袋。
但还是遏制住了自己不应该的冲动。
雪挽歌看了看楚凌,又望了望楚月。
她不强求楚月会对自己有多好,会喊一声母亲,就这样静静地看上一眼她的孩子,便已足够。
九万年的锤炼,没有摧折她的筋骨,让她茁壮如树。
星云宗的弟子们,都很默契地闭上了嘴,心中却在感慨人世的变化多端。
谁能想到,在忘忧城被楚尊追杀的星云宗新弟子,会是大楚的孩子呢。
谁又能想到,她视大楚为粪土呢?
龙滔滔扶着老族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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