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这年代,平凡世界的剧情还没有开始。
孙少安还只有十四五岁,辍学干活养家。
孙少平还是个上初中的小屁孩。
田晓霞跟孙少平年纪一样大,不过她是在黄原上读初中。
孙兰香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刚上小学。
奔驰的卡车上,李卫东盘算着时间线,感觉到有点棘手。
这次援助双水村,并不仅仅是送一些救济粮就算了,更重要的是要改变双水村落后的面貌。
将双水村这片贫瘠的土地变成肥沃的土地。
在李爱国原本的计划中,到了双水村,将孙少安,孙少平两兄弟培养起来,再搭配上轧钢厂的援助,双水村贫穷的局面很快就能得到改变。
但是现在孙家兄弟还是小屁孩,压根就指望不上,看来还是得另寻他法。
就在李卫东在卡车的颠簸中规划双水村的发展时。
双水村村口的老槐树下。
围了一大圈人,大人小孩老婆子小媳妇儿,叽叽喳喳的,就跟菜市场似的。
村长孙玉亭蹲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袋,额头拧成了疙瘩。
双水村民兵队长田海民扛着一根长矛,趴在一颗大树上,伸长脖子眺望远方。
似乎是没有发现想要等的人,田海民有些失望,从大树上爬了下来。
他爬上爬下的动作很敏捷,赢得了年轻人的一阵喝采,要是裤子的屁股后面,不破一个大洞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田海民快步走到孙玉亭跟前,也缓缓蹲下身,从兜里摸出一盒烟盒,烟盒上写着大前门的字样,但是打开来,里面却只是纸卷的香烟。
田海民身为民兵队长,同时也是村子里少有的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几年前曾在县城里工作过一段时间,一直自诩为有文化的城里人,看不上村民们常抽的烟袋锅子。
但是城里人抽的香烟,最便宜的汾河,一盒也得三分钱,远远不是他这个民兵队长能消费得起的。
于是田海民就让媳妇儿银花,找来娃子们上学的作业本,将碎烟叶卷成纸烟卷,为此他还连续一个月,帮银花洗了脚,成为双水村的一大笑谈。
自家手卷的烟卷明显不如机器制造的那么规整,一不小心就会破掉,所以田海民每次都要小心翼翼的,先是捏住烟卷的头,将烟卷从烟盒里抽出来,然后再换一只手,两只手一块将烟卷插进嘴里。
每次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田海民总要松口气,然后抬起头,左右看看,每当看到有人注意到他这边的时候,总是得意洋洋的扬起脑袋,整个人似乎又回到了城里面。
在连续跟两三个人打了招呼后,这才会志得意满的划着火柴。
只是今天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远处,压根没有人注意到他,所以田海民环视了一圈,就只能悻悻的蹲下来,取出火柴点上香烟。
他深深的吸两口,小心翼翼的将烟卷夹在手指间,凑到田海民跟前,有些担忧的问道:“村长,这都是第五天了,京城的同志还没有来,照这样下去,可怎么办啊!我家的那两个小子,都饿得哇哇大叫。”
村长孙玉亭的烟袋锅子嘬出了火星子,吐出一团烟雾,叹口气道:“海民,你当我不着急啊。自从知道京城轧钢厂要来帮扶咱们双水村,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他们能赶紧来。”
田海民叹口气:“是啊,去年春天夏天,连续好几个月,一滴雨都没有下,咱们这些人还好,能从井里面捞一点泥水汁,地里的庄稼却都遭了殃。几乎连种子都没有收回来,公社里就那么一点存粮,早就被抖落干净了。后山那边的树皮也遭了殃,银花昨天晚上告诉我,后山的树皮也被啃光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咱们村里非得舍几个人不可。”
田海民身为民兵队长,平日里跟孙玉亭有些不对付,孙玉亭这个人在以前就是个懒货,年纪轻轻就游手好闲,靠着家里微薄的家产过日子,是双水村里最穷的人之一。
可是,人家偏偏命好啊!
解放后,人民当家作主了,像孙玉亭这样的穷人也站起来了,因为出身好,再加上没有田地,竟然当上了村长。
当上了村长后,孙玉亭不想着怎么帮村里的人谋福利,不以身作则在田地里大干特干,反而琢磨着逃避劳动,琢磨着蹭点公差公干。
去年大旱,双水村庄稼绝收,孙玉亭要占很大一部分的责任,当时他要是以身作则,号召村民们从河沟里挑水浇地,至少能抢救回来一些粮食。
为此田海民还跟孙玉亭大吵了一架,甚至向上面反映了孙玉亭的问题,只是孙家是双水村的大家族。
再加上孙玉亭跟田家的田福军关系不错,所以非但没能弄倒孙玉亭,还被上面批评了一顿。
这些都是过去的恩怨了,现在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赶紧将京城轧钢厂援助的同志盼来。
这时候,村子里的那些社员们也站不住了,在后面议论纷纷的。
“京城里的工人同志会不会不来了?”
“应该不会吧,这可是县里面通知的,不能出错。”
“可是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哎吆,你干什么!”
一道清脆的叫声,在议论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社员们纷纷扭头看去。
当看到一个锅盖头的年轻人,拿着树枝子挑动孙兰花的麻花辫时,顿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这个年轻人名叫王满银,别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蓬头垢面。
要是往上数三代,王满银的祖上可是当过大官的。
然而到了他爷爷这辈,因染上了吸大烟,败光了家业。
王满银的父亲也是个二流子,很早便因病去世。
王满银的母亲在他19岁的时候去世。
没有人管教的王满银,从此之后就在村子里撒开了欢,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帮人打架、调戏妇女,是双水村有名的‘二流子’。
而这个二流子,盯上孙玉厚的女儿孙兰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大家伙都清楚。
孙兰花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身材窈窕,模样出挑,是双水村有名的漂亮姑娘。
此时这个漂亮姑娘被逗弄得,有些生气,又有些害羞,又有些胆怯。
身为二流子的王满银清楚,要想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必须得在双水村里找到一个靠山。
孙家家大业大,就是最好的靠山,别看孙少安,孙少平两兄弟年纪小,不顶用,脑瓜子却很灵活,学习成绩也很好,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于是王满银就打起了孙兰花主意。
只要娶了孙兰花,他就是孙少安和孙少平的姐夫,将来这两位发达了,肯定得提携他。
对于一个二流子来说,撩妹的手段简直不要太多。
最基础的就是三分大胆,七分不要脸。
先是通过偶遇和孙兰花接触,接着又靠着死缠烂打拉近关系,然后真趁机俘获芳心。
现在两人的关系,正处于第二阶段。
王满银看孙兰花这小模样,更加放肆了,嬉笑着上前。
“兰花,你给我做婆娘吧,我以后肯定会好好对你的。”
当着社员的面,王满银直接开始求了婚。
这年代民风还比较保守,社员们压根没有见过这个,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后,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而哄笑的对象孙兰花现在臊得脸皮发烧,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咬着牙说道:“王满银,你就是个大流氓!”
“兰花,这也不能怪我啊,要怪只能怪你长得太漂亮了,怪我太喜欢你了,要是能娶到你,我就算是被当成流氓抓走,也算是值得了。”王满银嬉笑道。
孙兰花哪里是王满银的对手,三两句话就被怼的脸红脖子粗。
“你你.”
“兰花,我是真心的,只要你嫁给我,我保证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这点咱们双水村的老少爷们都能作证!”
王满银见时机已到,举起手掌说道:“今天我王满银在此发下誓言,以后结婚后,我要是辜负了孙兰花,那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必杀。
王满银铺垫了那么久终于用出了必杀招。
当着众人的面求婚,外加上发毒誓,对于羞涩的农村姑娘来说,就跟穿上了大红嫁衣一样。
孙兰花哪里见过这个啊,心中既羞涩,又有一些甜蜜。
毕竟,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一心一意爱她的男人。
王满银虽然家里很穷,为人也不正经干,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
但是孙兰花相信,只要跟王满银结了婚之后,王满银肯定会变好的。
也别怪孙兰花会这样想,就算是在后世,不也是有无数恋爱脑的女孩子,那么些抽烟喝酒的地痞们所俘获吗?
女人,天生都有一种救世主的情节。
她们总是觉得可以改变男人,并且还很乐意牺牲自己,去完成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任务。
刚才还起哄的社员们,也被王满银惊呆了。
要知道,这年代人们还都比较淳朴,比较注重誓言。
王满银为了孙兰花竟然敢发毒誓,那么只能说明王满银是真的喜欢孙兰花。
其实想想,两人还算是般配的。
孙家的情况好一点,但是这年代大家伙都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王满银家里穷,但是也算是出身清白,算是光荣。
两人要是结了婚,说不定还真能够幸福。
王满银感觉到时机已经到了,转身从地里薅了一朵花,双手捧着来到孙兰花跟前。
“兰花,你就嫁给我吧!”
王满银这个人别看长得不怎么样,却是个见过世面的,他以前在县城里胡混的时候,见过人家县城里求婚,都是这样干的,所以也以样学样。
看着那鲜艳的花朵,孙兰花心动了,嘴巴微微张开,就要答应下来。
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旁边蹿了出来,飞出一脚踹在了王满银的身上。
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接将王满银踹倒在地上。
他心中一阵恼怒,张开嘴就想骂:“他么的,是谁.”
待看清楚踹他的人是孙兰花的弟弟孙少平的时候,王满银连忙将脏话吞进了肚子里,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是小舅子回来了。”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脸上看不出一丝怒意:“少平,我对你姐姐是真心的。”
“滚犊子!王满银,你要是再敢骚扰我姐姐,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平日里一向文质彬彬的孙少平,此时已经出离了愤怒,抄起棍子就要往王满银的身上夯去。
王满银吓得落荒而逃,临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对孙兰花喊道:“兰花,我喜欢你!”
他特意选了孙家人都不在的时候,对孙兰花发动突然袭击,没有想到,好事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孙少平搅合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满银拍拍身上的灰尘,啐口吐沫:“该死的孙少平,你小子给我等着,我早晚要娶到孙兰花,到时候,让你乖乖的喊我一声姐夫。”
孙少平赶走了王满银,走到孙兰花面前,皱着眉头说道:“姐,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王满银那种人也跟不值得信任。”
孙兰花没想到事情会出现这种变故,想起刚才那一幕,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不过面对自家二弟,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少平,王满银那人我知道,不正经干,但是也不是啥坏人,还有,刚才,他可是发了誓言。”
听到这话,孙少平心中一阵无语。
孙家人都清楚王满银的德行,自从发现王满银刻意接近孙兰花,全家人都不断的规劝孙兰花。
但是。
孙兰花这姑娘实在是太善良了,压根不相信王满银接近她是别有所图。
看来,回到家之后,得好好跟爹还有大哥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将孙兰花送到别的地方。
现在孙兰花就像是一块肥美的肉,要是留在双水村,早晚会被王满银这只饿狼吃到嘴里。
孙兰花感觉刚才的话有些重了,看着孙少平说道:“二弟,今天又不是过星期,你怎么回来了?”
孙少平在镇上读初中,只有周末才会回来。
“唉,还不是因为学费的事情,今天学校里又催学费了,我想着回来,将从老鼠掏出来的那些粮食,拿到县城卖掉,换成学费。”孙少平叹口气。
镇上的初中每个月学期要三块钱的学费,看似不多,但是对于双水村人来说,却是一笔天文数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