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浩回到家后,什么都没说。
只是把江月和艳红的被子小心的规整了一下,又给两个小的换了尿布。
苏美秀看着江明浩,想问点什么,又张不开嘴。
“早点睡吧,折腾一天了。”
江明浩心情真的很不好,这个时候他不知道应该跟苏美秀说什么,所以,只是温柔的在苏美秀的头上抚摸了两下。
这一夜,对于很多人而言,都是难眠的。
虽然陈富贵的胳膊伤口并不是特别深,但血的确是没少流,这导致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是身体上的难受和心里的难受是没办法相比的。
他辗转反侧,怎么都想不通苏老四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陈富贵这些年怎么就没发现苏老四的真面目。
戚芳也跟着气的不行,当时她就是没在现场,否则她必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把苏老四砍成刺猬算她戚芳孬种。
孙厚是最后在知道这个事的,尽管他没有亲身经历着,苏老四也没有带给他什么伤害,可做为生产队里关系相对亲近的几个老伙计,孙厚心情也是极其复杂的,只不过他比苏大山和陈富贵都更清醒一点,他早就觉得苏老四这个人不值得深交。
多年前,被下放到生产队的白老师,其后来的离世和苏老四脱不了关系。
白老师为人谦虚和善,又很有文化,即使是被下放的,但生产队的大部分人对其的态度还都很好,直接导致白老师离世的最后一次批斗,其实就是苏老四挑起来的。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真相,他之所以知道是当时他去找苏老四帮忙给家里盖房子,结果听到了苏老四和别人的对话,说的就是白老师的事。
那个年代,风雨飘摇,人心动荡,别说白老师本来就是被下放的,就是清清白白的身世,要是被人说上几句不好的都可能招来灾祸,苏老四跟那人说‘白老师在生产队里经常写酸诗,俺虽然没啥文化,但也能听出来那诗是骂上头的,还有,白老师也经常发牢骚,说自己受了委屈,总有一天,要让陷害他的人付出代价’等等。
那时,孙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没有往心里去,只以为苏老四是在跟人瞎聊,苏老四这人胆子小又窝囊,不会是故意想要陷害白老师的,只是心里多少也有点不太舒坦,便没有进去。
后来白老师被抓起来批斗,他才知道,那人竟然是当时公社的红卫兵小队长,并且,这个红卫兵小队长还是被苏老四直接从村口截胡到苏老四家的,连大队部都没去,听了苏老四的话后就离开了生产队。
这件事孙厚没跟人提过,但从此却对苏老四生疏了很多,除非一些必要的场合,他是不愿意跟苏老四多打交道的,那个时候他就觉得,苏老四是一条外表看着温和其实骨子里一肚子坏水的人。
说刘巧菊坏,但刘巧菊至少坏的明明白白,自己嘴上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可苏老四却在人前把自己树立成了个被媳妇欺压拿捏、被生产队社员看不起的老实人。
苏老四为什么要陷害白老师,孙厚一直没想明白,毕竟他们两个人是没什么交集的,白老师待人和善不可能跟苏老四之间有什么矛盾,但经过今天的事,孙厚却好像想明白了一点。
苏老四是天生的坏种,他欺软怕硬,生产队里的社员都是坐地户,他不敢轻易的惹怒谁,但白老师是外来的,性格又和善,这对于苏老四这种人来说,就是最好的软柿子,他想要白老师落不到好下场,以此来满足他内心的变态**:他不是整个生产队里最懦弱的人,他能踩死白老师,能踩死一个之前当过老师的文化人。
而他们这几个一起长大的老哥们,之所以苏老四和苏大山走的最近,和他以及陈富贵走动的差一些,并不是苏老四真的跟苏大山感情更好,而是苏大山的日子过的最惨。
一辈子生了七个孩子,只活了一个,还是个闺女,闺女大了嫁了个知青,结果又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苏大山和崔兰花两口子没命的干活,养活小白脸姑爷,家里的日子过的是整个生产队最差的。
所以,苏老四才愿意跟苏大山走的近,苏大山越惨,他的心里恐怕是越高兴的。
“唉!”
思来想去,孙厚长长的叹了口气。
白老师这件事压在他心里很多年了,不是没想过说出来,可是每每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他其实很愧疚,他家盖房子白老师还来帮过忙,明明自己已经病的很严重了,还帮着抬了几筐砖头。
孙厚忽然坐了起来,他觉得,有些事他不能藏在心里一辈子,跟着自己进棺材,白老师总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孙厚就敲响了陈富贵家的门。
陈富贵顶着黑眼圈,一脸惊讶的看着孙厚。
“伤的严重?”
看着陈富贵胳膊上包着的厚厚一层,孙厚问道。
“要不了命,跟胳膊上的这个伤比起来,俺心里头更难受。”
陈富贵习惯性的想要蹲下来拿烟袋锅子,伸手一摸才想起来烟袋锅子被媳妇给藏起来了,说是胳膊没好利索之前不让他再抽了。
孙厚也蹲在了陈富贵的对面。
小时候,他们几个同龄的小子就是这么蹲在地上刨泥坑、弹弹珠的,成年后,在一起的时候少了,等到老了,又开始这么蹲着头对头的在一起抽烟袋锅子,哪怕不说话,也能抽上个半天。
“你一大早来干啥?打听昨天的事?”
“昨天闹的那么厉害,俺还用打听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也是,苏老四可真是能耐了,竟然敢绑人还敢埋炸药,他是一点也没把生产队的这些老乡们放在眼里啊,要不是小江下手快,咱们尖山咀现在.......啧啧啧,可能被炸没一半了啊!”
想到昨天的事,陈富贵依旧感觉到后怕。
“俺过来不是跟你说这个事的,是想跟你说说白老师。”
听到白老师三个字,陈富贵立刻挺直了身子,眼神里也透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白老师是陈富贵最敬重的人,也算是他的精神导师,白老师的死也一直是陈富贵的意难平,只是他没想到,白老师离世多年,孙厚会突然一大早跑过来跟自己说起白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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