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苏凌和许宥之出了帐子,走了一阵,许宥之这才低声问道:“苏贤弟......果真大才,这周昶那么坚决,看起来根本从未考虑过要归降主公......没想到贤弟你二次回去,竟然这么顺利就招降了他啊,实在是让为兄感到惊喜啊!”
苏凌一摆手,故作谦虚道:“兄长谬赞了,其实苏凌能成事,这里面也有兄长的功劳,若不是之前兄长苦口婆心地劝了他许久,他如何能被小弟说动呢?......”
苏凌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小校,又刻意地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兄长......其实呢,那周昶早就动心了,想着要归降丞相......只是碍于情面,毕竟他跟兄长之间......呵呵.....呵呵......”
苏凌呵呵一笑,许宥之赶紧点头,表示明白。
苏凌这才接着又道:“所以呢,他觉得不表现一下他的视死如归,实在是有些丢面,再加上您与他之间曾经......所以,周昶想要答应您投降丞相,也是难于启齿啊......所以呢,小弟不才,看出了周昶心中所想,这才让兄长在一旁帐中等候,由小弟进去再劝......结果,不出小弟所料,我只是略微费了些口舌,那周昶就答应了!”
许宥之闻言,连连点头,朝着苏凌伸出一根大拇指道:“贤弟高!......实在是高啊!不过,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周昶才同意投降......是不是他开出的条件也十分的苛刻啊......定然是向主公狮子大开口了吧!”
苏凌煞有介事地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是一个多好的坐地起价的机会啊......至于他想在投降丞相后,做个什么官的话么......”
苏凌说到这里,故意拖了个长音。
其实,是苏凌实在是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编造这些事,这才刻意拖了长音罢了。
可那许宥之见状,却忽的似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点点头,低声笑道:“明白......为兄明白了......周昶提了什么条件,这件事贤弟自然是要亲自向主公说明白的......哥哥我懂,我懂的......!”
苏凌见状,正好顺水推舟,朝着许宥之做了一个颇有深意的表情,两个人相视大笑。
笑罢,苏凌又压低声音,故作亲近道:“兄长放心,此次说降周昶的功劳,小弟自然不敢独吞,这是兄长和小弟一同联手努力才达成的......等下见了丞相,小弟定然会为兄长向丞相请功的!”
许宥之如何不懂得人情世故,更是搞这个的前辈,闻言,也明白投桃报李,点头笑道:“老弟是个敞亮人......既然如此,为兄到时就说是你我一同在周昶那里费尽心力,直到劝得他点头同意归附为止......老弟放心,你单独和周昶相见的事情,为兄自然是不会说的!”
其实,苏凌并不担心这些,若是许宥之不识趣,真的把苏凌跟周昶单独相处的事情跟萧元彻说了,那许宥之在劝降一事上可就半点功劳都没有了。
依照许宥之的性子,自然不可能不占这些功劳的,他要是想要占这些功劳,就自然不会将此事说出来。
不过,见许宥之主动开口,苏凌心里倒也吃了一颗定心丸,大笑道:“跟兄长一起共事,真是令苏凌身心愉悦啊!丞相已经等了咱们许久了,咱们还是抓紧过去吧,说不定还有什么事需要交托你我,到时兄长再立新功,我这做兄弟的,自然也感同身受啊!”
“兄弟说的是,请!”
“请......”
两个人携手揽腕,朝着中军大帐去了。
苏凌来到中军大帐时,并未感觉到有什么异样之处,大帐外还是那几员守卫,并未增加,苏凌这才感觉心下稍安。
苏凌和许宥之进了帐子,抬头看去。
却见大帐中点着一盏蜡灯,烛光不算太亮,萧元彻穿着一身便服,随意地坐在书案之后,正看着一本书。
苏凌借着烛光看去,却见那书封面的名字是《玄衍道经》。
再看这帐中,除了萧元彻之外,再无他人。
萧元彻见他们二人来了,这才将手中的道经放下,朝他们点了点头,随意的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来了......坐下说话......”
两人谢过坐了,许宥之当先开口道:“不成想主公涉猎颇丰啊......连道家的书籍也多有观阅......”
萧元彻淡淡一笑,似随口道:“道家讲究真我本真,我闲来无事,也想从道家经籍上,看一看,到底他们道家所言的真我和本真,到底指的是什么......”
言罢,他看了苏凌和许宥之一眼,淡笑道:“我不歇着,是睡不着,怎么两位也睡不着啊,还凑到一起去了......”
许宥之赶紧拱手道:“主公之前吩咐我与苏长史说降周昶,我与苏长史接了这差事之后,深感事关重大,不敢耽搁,便凑到了一处,想着趁热打铁,就未曾歇着,直接去了关押周昶的帐子,说降于他......”
萧元彻闻言,一挑眉毛,似十分感兴趣道:“哦?......许先生真是不辞劳苦啊,只是不知结果如何啊?有没有什么好消息呢?”
许宥之一脸喜色,站起身来,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道:“恭喜主公,贺喜主公......那周昶已经答应了,投效主公了......”
萧元彻闻言,颇有些意外,狐疑地看了一眼许宥之,又看了一眼苏凌,有些怀疑道:“许先生说的可是真的?那周昶真的愿意归降?”
许宥之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这天大的事,宥之怎么敢欺瞒主公呢?”
“哦?......经过到底如何,快快说于我听听!”萧元彻也是一脸惊喜道。
许宥之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尴尬一笑道:“宥之嘴笨,还沉浸在喜悦之中,此事的详情,还是苏长史亲自来说吧......”
萧元彻点了点头,看向苏凌,淡笑道:“苏小子......那你就说一说吧......”
苏凌心中冷笑,表面之上,却是一副喜悦神色,朝着萧元彻一拱手,将自己与许宥之如何说服周昶之事前前后后编了一遍。
的确是现想现编,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苏凌在此事扯谎上,充分遵循了胡编乱造,无中生有的原则,发挥想像是无穷的精神,树立许宥之劳苦功高,出力甚多的辩才形象,将这件事从头到尾,功德圆满地编了一遍。
经过他这一通胡编乱造,一个一心为公,天辩之才的高大光辉的许宥之形象,栩栩如生。
许宥之闻言,心里喜不自胜,暗道,苏凌是个好人啊,这人能处啊,他这么一说,自己在萧元彻的心中,岂不好感会大大增加嘛。
萧元彻听着,偶尔点点头,带苏凌说完,萧元彻的神情未变,朝着许宥之十分亲切的点头,以示赞许。
这下许宥之更是心里美到家了。
苏凌偷眼朝萧元彻看去,见萧元彻的神情,说不上很激动,也说不上不激动。
苏凌料想,萧元彻自然是不好糊弄的,他定然是听出来自己有意夸大,自然也不会完全信了自己的话。
不过,从萧元彻淡笑的表情上,苏凌可以肯定的是,萧元彻虽然不至于全部相信苏凌的话,但对于周昶愿意投降的事,却是没有怀疑的。
萧元彻等苏凌讲完,略微思考了片刻,遂开口道:“看来你们在此事上,的确用心了......尤其是许先生,若不是许先生天辩之才,那周昶也不会这么快就答应投降啊......此事许先生大功一件,我记下了,待战事结束,一同论功行赏!”
许宥之闻言,喜出望外,赶紧再次起身,拱手道:“此乃主公之威望,让周昶折服,宥之不敢居功!”
萧元彻淡笑,朝他摆摆手道:“许先生不必过谦,是你的功劳,我自然明白,我就是如此,有功必赏,有错必罚......这一点,苏小子,你是最清楚的,是不是啊?”
苏凌觉得萧元彻这句话似乎有所指,但却以为萧元彻不过是敲打自己罢了,毕竟自己方才替许宥之吹了不少的牛。
于是苏凌并未多想,赶紧拱手道:“丞相赏罚分明,有目共睹!”
萧元彻这才又道:“既然周昶愿意归降,那他对于他自己的安置,可有提什么要求么?”
许宥之闻言,顿时心里有些没底,他可是问过苏凌这个问题的,可是苏凌没有说啊,现在萧元彻问起来,要是让自己回答,自己可答不上来。
好在苏凌当先拱手,主动答言道:“丞相......不知为何,那周昶只说愿意归降,至于他想求些什么官职身份的,无论小子如何问他,他都不肯言明,只说他要亲自于丞相说明此事......小子无能,请丞相赎罪......”
毕竟根本就没有发生的事情,苏凌可没有自负到觉得在萧元彻面前现编这件事,不被萧元彻看破的程度。
萧元彻先是一怔,随即略加思忖,摆了摆手淡笑道:“罢了......只要周昶愿意投降,如何安置,倒也容易......他要找我亲自说,倒也是人之常情,如此,就随他吧,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我自然都会答应的,这也算咱们表示的诚意吧!”
苏凌和许宥之皆拱手道:“丞相(主公)英明!”
萧元彻摆了摆手,这才朝着许宥之道:“许先生辛苦了,忙活了快一夜,赶紧去歇息去吧,过几日大军开拔,许先生还要带着分兵的人马出征,想必到时更要劳心劳力,现在好好休息一番,养精蓄锐才是!”
许宥之也知道,萧元彻定然是跟苏凌有什么事情要说,自己留下有些不便心中虽然有些嫉妒苏凌,但想到今日这功劳还是苏凌卖给自己的,而且萧元彻十分罕见地对自己关心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的朝着萧元彻和苏凌拱手告退。
待许宥之走了,苏凌这才变得随意了不少,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折腾了一个大晚上的......累都快累死了......行了,现在许宥之已经走了,丞相,没什么事,那小子也回去睡会儿了......”
说着苏凌就要站起来告辞。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有人逼你一样......我可没有让你大半夜放觉不睡,跑去劝降周昶去啊......”萧元彻嗔怪的看了苏凌一眼,淡淡笑道。
苏凌摆摆手,一脸惨兮兮的模样道:“丞相是没有这样做,可是许宥之那家伙可是逮着小子不放啊,小子连自己的营帐都没来得及回去,就被他抓着去招降周昶了......结果一开始,被周昶骂了个狗血喷头啊,幸好最后他点头答应投降了,要不是如此,小子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苏凌开启大倒苦水模式。
萧元彻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要不我即刻下令,处死周昶,给你出出气?”
苏凌赶紧一摆手道:“还是别了......我好不容易说服他投降了,丞相您再把他杀了......那我所有的功夫不是白费了么......”
萧元彻哈哈大笑,点了点头道:“年轻人,就该有些朝气是不是......整天怎么比我都困呢?你不要忙着回去,天也要亮了......你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了,陪我说会儿话,等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凌闻言,心中一动,暗忖,萧元彻说带自己去个好地方?指的是何处呢?
苏凌疑惑道:“好地方?军营里除了营帐,还有什么好地方?”
萧元彻摆手道:“自然不是营中,带你去天门关里的一个好地方啊......”
苏凌闻言,更加疑惑道:“天门关里?......小子对天门关已经很熟悉了,这里还有什么小子不知道,没去过的好地方啊?”
萧元彻故作神秘,淡淡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苏凌闻言,站起来,有些迫不及待道:“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说走就走呗......还等什么呢?”
萧元彻却是稳如泰山,摆了摆手道:“猴急什么......让你等,就好好的等着......等时辰到了,自然会带你去的......”
苏凌眼珠转动,坏笑道:“丞相......您这后半夜放觉不睡,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会是想着去什么苑什么楼吧......那小子可是不敢去啊......”
萧元彻啐了他一口道:“整天想些什么没用的......我,萧元彻,堂堂大晋丞相,带着你,我一个长史,半夜去逛窑子啊,亏你想得出来!”
苏凌挠挠头,尴尬笑道:“那小子实在想不出来,这大半夜的,能去什么好地方了......”
萧元彻淡淡道:“行了,什么时候改改你这猴急的脾气,老老实实的待着,我要等一个人,等他来了,咱们一起起身......”
“等人?还等谁啊......这是报团天门关一日游么?”苏凌嘟嘟囔囔的说道。
两个人在帐中等了片刻,苏凌有些百无聊赖,等的时辰稍长,就有些打瞌睡,萧元彻见状,随手将那本《玄衍道经》拿起来,扔到苏凌近前道:“行了,没事看看这道经,感悟一下天地大道,也好祛祛你这浑身的瞌睡虫......”
苏凌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摆摆手道:“道家这东西,玄之又玄,缥缈无比,小子自然是没什么兴趣......看了也不懂......”
萧元彻哼了一声道:“你是不知道这《玄衍道经》是谁所著吧......不妨告诉你,写这道经的人,正是荆南两仙坞掌教,你那个好友浮沉子的师兄——策慈,你就没有兴趣了解了解这个策慈,整天想些什么?”
“这什么破经书的,是那个神棍策慈写的?......那小子倒是有些兴趣瞧一瞧......”苏凌嘟嘟囔囔道。
萧元彻哼了一声嗔道:“什么神棍,这大晋可是人人唤他仙师呢......”
“对了,苏凌啊,你不是同那个两仙坞的浮沉子交情莫逆,他就没有招揽过你,或者说,你就没想过去两仙坞看一看?”萧元彻似随口问道。
苏凌的心里微微一动,暗忖,自从许宥之离开之后,这萧元彻说的话几乎句句不离两仙坞,难不成今日唤自己前来,跟两仙坞和浮沉子有关?
萧元彻不会是看上浮沉子了吧,要我替他招揽这牛鼻子?
要真是这样,那我可不干。
苏凌想罢,赶紧摆摆手道:“丞相开什么玩笑,莫说这浮沉子天天神神叨叨,正事都懒得做,根本不会起什么招揽小子的心,就算他或者拿老神棍策慈有心招揽小子,小子也定然不会去的......”
萧元彻闻言,淡淡道:“哦?真的么?那策慈可是人言有通天的本事,更有长生不老之术......你就不好奇?”
“我干嘛好奇?什么长生不老,什么通天之术,他要是真有,叫天上的神仙显个灵啥的啊,那也算真有本事,还有什么长生不老,他要真会这个,为何自己都是个白胡子老头儿啊,骗鬼行,骗我可不行......在苏凌看来,这些都是糊弄人的......”
苏凌嘁了一声又道:“再说了,当个道士,不能娶妻生子,那小子不得憋死......小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真就做了道士,那天下多少女娘不得伤心死了啊......”
萧元彻闻言,哈哈大笑,用手点指苏凌,笑骂道:“呸......你倒是没脸没皮,自吹自擂啊......说得这天下就你一个俊品人物一般......”
苏凌也是挠了挠头,嘿嘿笑了起来。
“行了,看你的道经,好好的修身养性一下吧!”萧元彻笑嗔道。
苏凌这才低头看起了那《玄衍道经》,他看了一阵,觉得这书中写的内容艰涩难懂,虚无缥缈,仿佛天书一般,实在让人提不起兴致,正想着将道经扔在一旁。
便在这时,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苏凌正自纳闷是谁,却见帐帘一挑,郭白衣从外面走了进来。
由于冬日时节,外面寒冷无比,郭白衣浑身裹着厚实的貂裘大氅,显得有些滑稽。
郭白衣走了进来,见苏凌竟然也在,不由得先是一怔。
苏凌没想到,萧元彻等的人竟是郭白衣,也有些意外,两个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见过主公,不知主公深夜唤白衣,有何要紧事啊......”郭白衣忙朝萧元彻拱手道。
萧元彻随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知道,这漫漫长夜,你也睡不着,也巧了,苏小子和我也都睡不着,我就想着,带你和这小子去个好地方,看个新鲜事......现在你们都到齐了,那怎么就动身吧,外面,准备好了么?”
萧元彻的话音方落,外面便有人答话道:“回禀主公,一切都准备停当,专候主公和郭祭酒、苏长史了!”
萧元彻满意的点点头道:“很好......那咱们就走吧......”
说着,萧元彻当先出了营帐,走了出去。
苏凌和郭白衣也赶紧走了出来,跟了上去。
苏凌抬头之间,便看到外面不知何时已经集合了百余甲士,皆是铠甲在身,手执枪矛,除了步卒,还有数十名骑兵。
队伍的正中央,两乘轿子,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火把的火熊熊燃烧着,映照着他们坚毅肃穆的脸庞。
萧元彻也不管他们两个人,只说了一句话道:“我第一乘轿子,苏凌和白衣你们俩同乘第二乘轿子,好了,都上轿吧!”
言罢,当先走到第一乘轿子前,挑帘栊上了车轿。
苏凌和郭白衣又对视了一眼,也前后上了第二辆车轿。
苏凌刚坐定,便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道:“起轿——前进!”
紧接着,苏凌感觉轿子离了地面,被人抬着缓缓朝前行去。
苏凌将轿帘掀开一角,便看到轿子一旁不远就是面色肃穆地拿着长矛的甲士,又朝远处看去,那些甲士,无论步卒还是骑兵,一个不少,簇拥着两乘轿子正缓缓的朝前走着。
没有人说话,整个队伍十分安静,只有踏踏的有节奏的踏步之声。
苏凌将轿帘放下,看了郭白衣一眼,低声道:“白衣大哥......老郭,你知道丞相这是唱的哪一出么?这是要带咱们去哪里啊?”
郭白衣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疑惑道:“不清楚,苏凌,我以为你知道呢,还想着问你呢......”
“你不是丞相肚子里的虫子么,怎么这次也不知道了......”苏凌嘟嘟囔囔道。
郭白衣眉头微蹙,低低道:“反正已经动身了,既来之,则安之,到了咱们就全都清楚了......”
苏凌看着郭白衣的神情不似作假,明白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萧元彻带着他俩要去何处。
不过,看这架势,还有这许多甲士,每人都拿着兵刃的架势,苏凌隐隐约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待着自己。
不知为何,苏凌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