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老叫花子斜睨了浮沉子一眼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真的以为那刘能开的医馆只是为了替人瞧病?就他那点本事......岂不得饿死么?”
浮沉子点点头道:“对啊......所以,怎么敛财呢?”
老叫花子一笑道:“以前这吕邝啊还算清廉,不怎么贪财也不怎么受贿......所以那些大户名门想要巴结他,确实是不那么容易......弄不好还会连人带送的礼都给扔出去......”
那老叫花子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唉......可惜啊,自从那吕邝痴迷修道炼丹之后,这花销就越来越大了......更是为了表示自己得虔诚,不惜花重金在元始峰极乐顶阴阳大殿塑了那阴阳煞尊的神像,那神像巨大,是整个天门关最大的神像了......”
浮沉子转转眼珠道:“原来,阴阳教阴阳大殿的阴阳煞尊神像,是这个吕邝出资修建的啊......怪不得......”
老叫花子似乎不在意浮沉子说什么,自顾自道:“修神像要花银子,修真炼丹也要花银子,各种法事用度,哪一项不花银子呢?然而只靠盘剥百姓,现在兵荒马乱的,老百姓能有几个银钱?再说,他要是盘剥的紧了,那周昶可是要翻脸的......所以,这吕邝一时之间没有办法......”
“因此,他那个狗头长史刘通,就想了个狗屎的计策,让他的兄弟刘能,以开医馆为名,暗地里放出风去,哪家大门大户,想要孝敬吕将军,就携带着钱财去刘记医馆,把这些金银珠宝交给刘郎中便好......那刘能收了这些金银珠宝,跟他哥哥留下一小部分,剩余的大头儿,皆交给吕邝,用来他修真炼道的挥霍之用......那些大门大户,苦贿赂无门已久了,这一下总算是有了门路了,于是纷纷而至,少则几百金,多则千金......短时间内,那刘氏兄弟为那吕邝疯狂敛财,不知道贪污了多少......”
“我去......还能这么玩的么......这些贪官污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浮沉子又惊又怒道。
老叫花子点了点头道:“所以,今日你对那刘能又打又骂,他岂能容你......定是告诉了他那做长史的哥哥,这才抓了你下了这死牢......”
“特么的......真不是个东西......”浮沉子恍然大悟,破口大骂道。
可转念一想,一脸疑惑道:“不是......就算我打了他,也没抢他钱财,他就是挨了那几下罢了,也用不着把道爷关进死牢里吧......还说什么饮到要被砍头这些话,这也太过了点吧......不带这么玩的啊......”
老叫花子哈哈大笑,揶揄的瞅了浮沉子一眼道:“他们说要砍你头,那就真的是要砍你头!”
“雾草......不是吧,他个小垃圾,他玩不起啊......我只是打了几下那刘能,就要把我脑袋砍了啊......还有王法么!......”浮沉子一脸无语道。
老叫花子看了他一眼,一副你倒霉怪谁的神色道:“这事儿,也怨不得旁人,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撞到风头上了......”
浮沉子疑惑道:“你把话说清楚,道爷怎么撞风头儿上了......”
老叫花子这才神情郑重,叹了口气道:“你可知这天门关最近不太平么?”
“不太平?......几个意思?这事谁都知道啊,萧元彻大军压境,大战一触即发......这是都知道的事啊,那萧元彻来攻天门关,又不是道爷我的计策,要杀头也得逮了苏凌那货杀啊,关道爷何事啊......”浮沉子不解道。
“老叫花子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天门关关城内,不太平......”老叫花子沉声道。
“你知道些什么......不要吞吞吐吐的......能把道爷急死,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浮沉子有些焦躁道。
“呵呵......大仙儿,你就这心境,干脆就别修道了,你修一辈子也得不到正果......”老叫花子笑着讽刺道。
“我......特么的......你以为道爷愿意当道士啊,当道士有什么好的......这花花世界的,那苏凌左一个好姐姐,右一个好妹妹的,偏道爷我,跟前全是道士......连个道姑都没有......道爷早就腻了......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白瞎道爷穿越这一次了......”浮沉子嘟嘟囔囔道。
“哈哈......浮沉子......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当道士?”那老叫花子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
“废话,当然不想......”浮沉子嘟嘟囔囔道,竟未注意这老叫花子已经直呼其名了。
“那大可以走啊,离开两仙坞......脱了这身道袍啊......”老叫花子顿了顿,又道:“不要说你身不由己,那策慈又不一直跟着你......你出了两仙坞,他还能真把你再抓回去么?老叫花子倒觉得,你不但想当道士,而且还当得甘之若饴,对不对......”
“我......”浮沉子一副被戳破心事的样子,斜了那老叫花子一眼道:“道爷我当不当道士,管你什么事......别废话,还是快说说,我到底为什么非得被砍头吧!”
浮沉子心中倒也挺惊讶,这个老叫花子决计不简单,竟然能够看破自己的心事。
浮沉子当道士,一直是他心中所想所愿,并不是被迫无奈的,原因很简单。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一件事,他认为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件事比他心中所想之事更重要了。
这件事就是,他要回去,他要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他不同于苏凌,苏凌在这个世界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亦有了爱他的人和他放不下的人,因此,这个世界对于苏凌来说,不知从何时起便有了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但浮沉子,他并没有。
他想要回去,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更何况,他在策慈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见过许多难以用他的认知解释的通的东西,比如那两仙坞里星辰阁里的星辰断。
所以,浮沉子一直认为,只要他在两仙坞,终有一日,他会搞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或许依靠着星辰断强大的星辰之力,逆转时空,再次回到他的世界。
更何况,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世界,还有他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因为还有一个人,在心心念念地等他回家。
这个操蛋的世界,简直糟透了。
浮沉子一分钟都不想多待。
这些心中所想,浮沉子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他嘻嘻哈哈,得过且过。他觉得没有必要跟旁人提起,便是苏凌亦无必要。
苏凌,他本该属于这个时代,而自己不属于。
他觉得自己真的一本正经的说这些,实在不符合道爷的风格,实在有些跌份。
老叫花子呵呵一笑道:“为什么?就因为你是采花大盗,他们口中所说的淫道士呗......”
“去他大爷的......道爷三清弟子,谨守戒律,清心寡欲......连个小女娘的手都未碰过,怎么就混成了采花淫道了,诽谤!纯粹的诽谤!”浮沉子破口大骂道。
老叫花子嘁了一声道:“得得得,跟老叫花子这里说有个屁用啊......王法在人家那里,人家怎么说怎么有理,人家说你是采花贼,淫道,那你就是......不是也得是!”
浮沉子晃晃脑袋道:“不是啊,好好的,怎么会牵扯出什么采花淫贼来的呢?”
老叫花子这才叹了口气,正色道:“你有所不知啊......方才我便说过,这天门关关内最近不太平,你可听说过,最近一段,天门关内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么?这采花大盗来无踪去无影,几乎天天作案,掳了不少的少妇女娘......天门关官面上的人,费了好多力气,莫说抓了那采花大盗了,竟是连那采花大盗的影子都没看见过......可是呢,这三天两头儿的,天门关的女娘就失踪的......这还得了,更何况,失踪的女娘里面,还有许多事大门望族中的女眷......现在天门关因为采花大盗的事情,闹得人心惶惶的.....想逃离,那萧元彻围城,整个天门关都出不去,所以......很多的大门望族就都向吕邝和周昶那里施压,要求他们限期破案......”
浮沉子闻言,终于恍然大悟道:“雾草!这是要抓道爷顶缸啊......他大爷的!”
老叫花子嘿嘿一笑,幸灾乐祸道:“所以呢,老叫花子方才给你摸骨的时候,就说过你这人走霉运......你能怪谁去!”
浮沉子瞪了他一眼道:“你也别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啊......道爷被砍头,你也跑不了!”
老叫花子哈哈笑道:“那可不一定啊,人家说了采花大盗就一个,可不算老叫花子......我只是在这里陪你说说话,住个几天,到时候自然该出去了,就出去了......”
浮沉子闻言,顿时不干了,
但见他撸胳膊挽袖子,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道:“有没有活人啊,来一个啊.......道爷跑肚拉稀......有没有人管啊......”
浮沉子喊了个口干舌燥的,也没有见一个狱卒过来跟他答话的。
那老叫花子瞪了他一眼道:“省省力气吧,你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
浮沉子十分无奈,只得在草窠中一蹲,暗道,苏凌啊,都赖你,要不是你非让道爷溜出来给你找什么解虫蛊的药,道爷至于把脑袋都快混丢了么?
过了许久,浮沉子感觉这死牢的光线又暗了不少,料想是到了夜里了。
此时自己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牢外有脚步声传来,浮沉子抬头看时,却见两个狱卒撇着嘴,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头前一个狱卒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来到牢门前,将门打开,走了进来。
浮沉子这才猛地从草窠中蹿了起来,一把抓住那狱卒喊道:“特么的......这会儿道爷不喊了你来了......来的正好,放道爷出去,道爷可是阴阳教得人,道爷要见你们家吕将军!”
那个狱卒一时间,甩开浮沉子的手,恶狠狠的吼道:“他娘的......老实点!再不老实,没有饭吃不说,还得吃顿鞭子,你信不信!”
“吃你个大头鬼的鞭子!道爷要出去,要见吕邝,麻溜的放了道爷赶紧的!......”浮沉子不依不饶的嚷道。
那狱卒顿时焦躁起来,一把攥住腰间的皮鞭,朝着浮沉子就是一鞭甩来。
幸好浮沉子身法够快,赶紧朝旁边闪了一下,那鞭子方落空了。
那狱卒见一鞭未抽到浮沉子,刚想抬手再来一鞭,却被旁边的狱卒劝住。
却见那狱卒低声道:“头儿,这道士说他是阴阳教的人啊......万一......”
那挥鞭的狱卒,这才放下鞭子,狐疑地盯着浮沉子看了几眼,哼了一声道:“这年头儿,都知道咱们吕将军信奉阴阳教,有个道士就敢冒充阴阳教的......瞅瞅他那德行,他还阴阳教的.....阴阳教倒夜壶的吧.....”
他虽这样说着,却还是收好了鞭子,对这个劝阻的狱卒道:“行了......管他是不是呢......咱们也不能去找吕将军求证啊,吕将军在丹阁之内......这时候谁敢过去,那就是找死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反正这玩意儿,明日午时就要被砍头了,死人什么都不会说的......甭管他了!”
说完,他径自当先走了。
浮沉子见状,知道再说什么弄不好还得吃鞭子,他也饿了,提鼻子一闻,那食盒散发的香味扑鼻。
这才不再挣扎,走到那食盒近前,打开来看,不由地咧嘴笑道:“哎呦呵,你们牢里的伙食不错啊......一荤两素.....哎,有酒没啊?”
那剩下的狱卒,瞥了他一眼,低声嘟嘟囔囔道:“有吃的就不错了,还酒呢......八成正就是个不正常的疯子......”
言罢转身将牢门锁好,这才去了。
那荤菜是卤的烧鸡,浮沉子走过去,不管不顾,撕下一只鸡腿,大朵快颐起来。
由于吃得太快,噎得直翻白眼。
那老叫花子一脸深意的看着浮沉子道:“吃吧,好好吃......吃完这顿,就没有下顿了......”
浮沉子不解其意,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道:“如此美味的烧鸡,道爷自然会好好享用的......哎,老叫花子,过来吃啊,再不吃道爷把这些都吃光,你可别说道爷吃独食......”
老叫花子却摆摆手道:“那是专门供给你的.....这断头饭啊,老叫花子可无福享用......都留给你吧......”
浮沉子正吃得欢呢,啃烧鸡啃得满嘴油,闻听此言,顿时噎住,顿足捶胸,半晌才缓过这口气,呸呸呸地将嘴里的吃食全部吐掉,转头看着老叫花子嚷道:“什么?你说什么.....断头饭......雾草!杀头这么快的么?不是还得起诉审理,才能定罪的么......”
老叫花子笑道:“你是真的傻了.....你本就是替罪羊,早杀早干净,还审理......放心,过了今晚,明日你就会人头落地.......”
浮沉子这下真就再没了一点胃口了,原本美味的烧鸡,此时也如同嚼蜡。
但见他失魂落魄的走回草窠,往角落里一蹲,呆呆傻傻低声道:“这下真完犊子了......道爷真要见三清祖师去了......”
“出息,瞅瞅你那点出息.....还两仙坞二仙之一呢......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什么......”那老叫花子带着几分戏谑道。
“我特么......老叫花子,不是你掉脑袋,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浮沉子回了一句,一脸的沮丧,神情低落。
那老叫花子见状,朝着浮沉子身旁挪了挪,刚想开口说话,浮沉子一捂鼻子道:“起开!离道爷远点.....你自己身上那臭味儿你不知道啊......”
老叫花子也不生气,沉声道:“浮沉子,老叫花子问问你......你当真不想死?”
浮沉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废话,好好的......谁想活啊......呸!不是......谁想死啊!”
老叫花子点点头道:“罢了,看在老叫花子吃了你一条鱼的份上,你要是真想活......老叫花子说不定有个办法能救你!”
浮沉子闻言,顿时睁大了眼睛道:“真的......你可莫诓骗道爷......哦,对了,道爷身上可是没银子了......”
老叫花子哈哈大笑道:“我把你身上的银子都搜刮干净了,这事我清楚......你放心就是,不收你银钱了这次......”
浮沉子闻言,朝着那老叫花子就扑了过来,在他身上蹭来蹭去,那叫一个亲热道:“哎呦哟......道爷就说嘛,这么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老前辈......定然不会见死不救的是不是......”
他那架势,就差在这老叫花子的脸上亲几口了。
那老叫花子推开他,揶揄嗔道:“这会儿不嫌我老人家身上臭了?”
浮沉子嘿嘿笑道:“身上臭,心里香啊,这跟螺蛳粉、臭豆腐一个道理......嘿嘿嘿......”
老叫花子捻了捻那油脂麻花的花白胡须,淡淡道:“那就听话......现在把饭吃了,吃饱才有力气干活......还有,吃完之后,就躺下睡觉,安安静静的等着......时机到了,自然让你出去!”
浮沉子点点头,虽然半信半疑的,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相信他道:“是了您呐,听话,吃饭睡觉!”
浮沉子风卷残云,将那断头饭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才觉着饱了,嘟嘟囔囔道:“鸡肉柴了些,塞牙,也不给个牙签剔剔牙......”
老叫花子等了他一眼道:“吃饱了,就睡觉,少贫嘴!”
“好咧......”
............
万籁俱静,黑夜翻滚。
牢房外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
原本这牢内的浮沉子和老叫花子皆已经闭眼睡去。
只是那浮沉子倒在草窠中,是真的睡,还打着鼾声。
只是那老叫花子却盘膝而坐,五心朝天,微微地闭着眼睛。
那打更的声音传到了老叫花子的耳中,下一刻,那老叫花子蓦地睁开了眼睛。
双眼如电,早没了之前惫遢的感觉,眼中一道芒,射向这牢房。
整个牢房黑漆漆的,只有极远处一盏火把,还有微微的亮光,但传不到这间牢房的区域。
那老叫花子侧耳注意的听着打更的声音,暗暗的盘算,三更天了,时辰差不多了,该干活了。
浮沉子睡得正香,忽的觉得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自己鼻子旁蛄蛹,搞得他直发痒。
“啊......阿嚏......!”浮沉子实在有些受不了,使劲地打了个喷嚏,这才蓦地睁开了眼睛。
却见那老叫花子正拿着一根杂草在捅自己的鼻孔。
“我特么......”浮沉子刚想骂,却见黑暗中,那老叫花子朝他摆了摆手,随后你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那浮沉子一激灵,翻身坐起,凑到老叫花子近前,低声道:“老爷爷.....老前辈......是不是该行动了......”
老叫花子点了点头,低声道:“三更天了,该干活了......”
浮沉子一脸的兴奋,摩拳擦掌道:“您说罢,怎么干,是盗洞还是挖坑,道爷说干就干!”
那老叫花子哼了一声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坐着,等着就是!”
“我......”
浮沉子一阵无语,可是见这老叫花子说得正经,不像开玩笑,只得按他说的,规规矩矩地坐在他旁边。
坐了许久,浮沉子心中着急,又嘟嘟囔囔道:“不是.....就这样干坐着啊,能把牢房门坐开么?想想办法啊!”
那老叫花子回头低嗔道:“猴崽子,稍安勿躁,让你坐着,就坐着,再多话,我可不管你......”
“是了您呐.....坐着,好好坐着......”
两人坐了许久,周围寂静无比,一点声音都没有。
那老叫花子忽地低声道:“听听,周围有什么声音......”
浮沉子闻言,注意的侧耳倾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