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宗破落久矣,没人不知道洛书宗穷,就连附近的百姓也知道。洛书宗的道爷来买酒,全是买最便宜的那种。
稍稍有些资质的少年,也不会选择拜师洛书宗,日子太清苦,而且没发展。洛书宗牛气的时候,十年开一次山门招收弟子。
那个时候洛书宗的门槛相当的高,天赋、根骨、悟性、容貌缺一不可。洛书宗不要丑鬼,普通的容貌端庄也不行。
两百年前开始,洛书宗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因此五年开一次山门,一百年前变成每年开一次山门,为的是把有资质的少年优先抢到手中,否则洛书宗传承不下去了。
今年开山门的日子不远了,只是没有人热心此事。佟道用泥巴捏出了洛书宗的模型,这是准备重新构建防御大阵。没有防御大阵,那就等于农家没有了篱笆,看着就没有安全感。
况且珠玉在前,歪瓜裂枣能入得了法眼?九宫峰俊男美女,看着就养眼,未来洛书宗必须重现衣冠风流,而不是剜到框里就是菜。
佟道对牛肉不能说无爱,只是牛蹄子上剃出来的牛蹄筋更让他垂涎。雪白的牛蹄筋放在肉锅里慢慢炖煮,这个急不得。太上长老们嘴馋,来个小炒,让他们先喝着。
九宫峰是福地啊,墨妄他们吃着小炒牛肉,喝着几文钱一斤的劣酒,憧憬着美好未来。
一个宗门兴旺发达,需要同行衬托,也需要那些修行世家捧场。修道人也趋炎附势,洛书宗强横的时代,太多世家拼命把自己的子弟塞过来。
现在呢?年轻弟子中除了郁恬,她是因为家里担心容貌过于出色惹来麻烦,才送到洛书宗,其它的弟子几乎全是平民家庭出身。
防御大阵布置起来,眼睛不瞎的人就能看到洛书宗重新崛起了。一个个太上长老喝着微酸劣酒,心中充满万丈豪情。
佟道正式拜师的事情,得列入日程。今年洛书宗不招收其它弟子,佟道一个就足够了。
狗肉在锅里炖着,牛蹄筋与大块牛腱子肉在另一口锅里炖着。挺肥的一条狗,也不知道是不是偷来的。没有干白菜,可惜了,狗肉炖干白菜和豆腐才香。
明天去宗门的菜园子翻一翻,那些没长开的白菜,得晾晒成干白菜。否则洛书宗的人不会吃啊,糟蹋了好东西。
佟道拿起锅盖搅动锅里的狗肉,默语说道:“郁恬,再过半个月,就是宗门青案点金的日子,你做好准备没有?”
郁恬板着脸说道:“没有,我担心被气死,再考虑。”
几个太上长老同时放下酒杯和筷子,矫情,矫情了不是?你担心被气死?谁知道佟道什么时候改主意?更不要说姜辛还在这里虎视眈眈。
郁恬说道:“是儿不死,是财不散。你们操什么闲心?”
和佟道拌嘴太多次,郁恬也变得言辞锋利。不改变不行,否则怄气到不行。默磨焦躁说道:“九宫峰传承,可不能断绝。”
郁恬说道:“怎么就断绝了?不是还有郁敛小师妹吗?不到三十岁的金丹真人,比我还优秀几分。我看郁敛小师妹是个有福气的,一看就好生养,哦,说错了,适合收徒弟。”
蒙梦刀法娴熟切着牛肉,这是凉拌的菜,红彤彤的辣油、青翠欲滴的香菜、组合在一起,透着诱人的色彩。
姜辛两根手指夹起一块滚烫的牛肉放入口中,佟道转头的时候,面纱已经落下,还是没看到。
这日子没法过了,佟道大怒,你不是天童子的老婆吗?为何不露脸?盲婚哑嫁吗?我绝对不接受这种事情。
盲婚哑嫁?佟道放下锅盖来到自己捏出来的沙盘前。布阵这种事情,和婚嫁区别不大。
有钱有势的人,譬如通晓阵法的行家。这种人家娶妻嫁女,先天占据优势地位。不可能娶到家,才发现是个丑鬼。
毕竟这种人是少数,先不考虑少数的变量,优先考虑如何蒙蔽绝大多数人。若是有人来了兴致,想要揭开面纱,那得做好被毒打的准备。
这就需要环环紧扣,弱者没资格闯入大阵,强者若是准备破解呢?那就得有预警的手段。牵一发而动全身。
还得故意制造破绽,万一有人眼瞎,以为破绽就是解开大阵的关键所在呢?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才是布阵的乐趣所在啊。
而且洛书宗的十个主山头,要各自布置一个防御大阵,十个山头连在一起,契合天上星相变化,才能组成九天十地割昏晓大阵。
切好的牛蹄筋摆在盘子里送到嘴边,佟道嗅着香味,用手抓住牛蹄筋塞入嘴里。依然专注看着自己捏出来的沙盘,大致思路有了,剩下的就是把那几座有些碍眼的山峰融入其中。
若是把这几个不起眼却有些碍眼的山头,视为大家闺秀的侍女,这就好理解了。
譬如说大家闺秀是个霸丑霸丑的女子,媒人来了,让侍女冒名顶替,这就是家大业大的优势所在。
有搞头,到了自己曾经最擅长的领域,佟道忘了去解析本源符,也忘了自己准备的诸多菜肴。
没人惊扰佟道,郁恬早习惯了佟道废寝忘食的痴迷状态。姜辛则是无所谓,喜欢,那就专心去做啊。
前所未有的气血太极,注定了小郎君不走寻常路。规矩来约束?会把他束缚成庸才。
让侍女冒充大家闺秀,那就不能庸俗,至少应该是知书达理,端庄典雅,否则只能冒充暴发户家的丑闺女。
有文章可做啊,佟道蹲在那里,忽而皱眉,忽而傻乐,看得郁恬忧心忡忡。阵法,一听就很难。姜辛讲解入地法,听到郁恬云山雾罩。
结果佟道对姜辛讲解的阵法嗤之以鼻,这混蛋孩子脑子里装的到底都是什么啊?符箓真的是他来到洛书宗才领悟?
从佟道解析洛书出太极来看,应该是真的。这种琐事没放在他心里,自然懒得扯谎。
郁恬觉得心累,早就知道佟道这个皮孩子不老实。谁能想到蒙梦出行,带回来的竟然是天童子?早知道佟道就是天童子,郁恬前些天就不可能心慈手软,一天揍他八遍才对。
秋日骄阳升起,佟道抬头说道:“纸笔,我要画个草图。”
姜辛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符笔,这一次佟道识货,天精坊的窃符笔?这个一看就是精品,得不少钱。
佟道一把夺过来,贪婪盯着符笔仔细观摩。郁恬有些心酸,洛书宗穷啊,我也穷啊,拿不出合适的笔墨纸砚,只能委屈我徒弟了。
佟道转头问道:“只有这个?”
姜辛说道:“让你师父姐姐去准备其它啊。”
佟道说道:“以前走过一个地方,号称专营笔墨纸砚。我好奇走进去,发现墨纸砚全没有,我就很怒。结果店小二告诉我,他们这里只卖笔。”
最初的时候姜辛、郁恬和蒙梦听得认真,还以为佟道进入了什么黑店,最后关头她们三个才反应过来,佟道骂人呢。
姜辛额头青筋跳动,你嫌我只给笔?姜辛左手揪住佟道后脖颈按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右手对着佟道的屁股结结实实抽下去。
惨叫声中,佟道脑袋和双脚向上翘,姜辛一巴掌接一巴掌。郁恬惶急说道:“辛姐,差不多了,可以了,这惩罚够重了。”
蒙梦额头见汗说道:“姜前辈,真的可以了。”
姜辛余怒未消,她冲着佟道吼道:“爽不爽?”
佟道咬牙说道:“爽死了。”
还敢顶嘴?姜辛撩起佟道的道袍下摆,佟道这一次尖叫道:“别,别这样,非礼啊,救命啊。嫂子,我错了。”
一巴掌结结实实抽上去,本来就打肿的屁股清晰浮起五指的印记。姜辛问道:“舒坦吗?”
佟道怒吼道:“有种你打死我。”
姜辛说道:“成全你。”
郁恬扯下道袍下摆盖住佟道的双腿说道:“不许顶嘴,辛姐掏出戒尺了。”
佟道险些吓尿,这个娘们心这么黑?打我还得用戒尺?姜辛质问道:“还敢不敢顶嘴了?”
佟道软塌塌耷拉下来说道:“不敢了。”
姜辛继续问道:“还敢见人就喊姐姐吗?”
这话就不对劲了,你在威胁谁呢?佟道仿佛死鱼般脑袋和双脚凑在一起,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呸,闹了半天吃干醋呢。
姜辛质问道:“说话。”
佟道说道:“打死我吧,管不住这张嘴。”
甚是嚣张啊,姜辛手中的戒尺举起,郁恬抓住姜辛的胳膊说道:“别打坏了,他年纪太小,得哄着来。”
姜辛眼神鄙夷,我又不是他师父,我是他婆娘,现在老娘要驯夫。再说当师父当到你这个程度,也真够可以的,竟然被你徒弟气哭,还能有点出息不?
姜辛也觉得不能再打了,这头驴有些倔,再打下去极有可能翻脸。姜辛语气放缓说道:“什么时候和我回海外?”
郁恬和蒙梦大惊,你要带走佟道?佟道果断抱住姜辛的腿。回海外?回什么海外?我的家在江间府,你弄错地方了,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