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以成年人的脸面向几个小屁孩儿认输很丢脸,但架不住这具身体不抗揍,再说也没人知道自己比三个小屁孩大很多。
陈松三人犯起犹豫,陈将军曾经交代过,貌似最弱的这个家伙实际最危险,抓住机会一定要痛下狠手。但人家既然已经主动投降,再动手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和其他府县不同,都寨关辖境所有灵童一经发现,立刻会被接到军中居住,因此灵童的思维和行事风格,带有强烈的军队色彩。在军队中,如果交战时对方决定投降,那就不能再继续攻击了,否则己方就会受到不仁不义的指责。
从小视将军为偶像的他们自然不屑于做出有违仁义之师的举动,陈松恶狠狠瞪了胡长生一眼,威胁道:“待在这里,不许乱动!”
“乱动就打死你!”另一名灵童气势汹汹晃了晃拳头。
陈松转身看了看,果断放弃去帮陈椿的想法,带着同伴去拦截林角。
胡长生松了口气,抬头朝悬浮半空中的香炉望去,线香只剩下最后一截。收回视线的时候,下意识向气质出尘的女仙师扫了一眼,刚好和她目光对上,心下猛的一跳,迅速低头移开视线。移开后似乎觉得不太礼貌,于是又抬头朝管璇挤出一个讨好谄媚的笑脸。
管璇目光一顿。
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容?这种小心翼翼地,讨好、谄媚式的假笑出现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脸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心生不忍。
忽然想起玉简上登记的灵童资料,管璇心下恍然,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刹那间,心底的柔弱被触动,天生的母性情怀开始泛滥,眨眼间她便自行脑补完成了整个过程。
父母双亡,从小寄人篱下,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小心翼翼的讨好,生怕一不小心惹人生厌。谨小慎微甚至是战战兢兢的活着,害怕、胆小、茫然而无助,就像是陆吾峰那些失去母兽庇护的可怜幼兽……
转念又一想,收留他的是经常和穷凶极恶之辈打交道的捕头,想必脾气好不到那里去,动辄遭到呵斥打骂,应该是家常便饭。虽有灵童身份,却是五行驳杂的资质,和普通孩童几乎没什么两样。所以,苦没少吃罪没少受,难怪看上去比其他灵童明显瘦弱许多。
至于现在受到抬举,那应该是天赋觉醒以后。长相猥琐的老家伙把他当成神仙一样供着,无非是想借助他的天赋帮助盘蛇县拿到名额。小小年纪性情如此暴戾古怪,很难说不是前后境遇反差极大造成的,别说是一个几岁孩童,即便换成几十岁的成年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夜之间也会性情大变。
心念电转,管璇将一切梳理清楚,甚至一些孤苦伶仃的画面也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越发觉得这孩子身世可怜,等再看向胡长生时,眼里便流露出深深的同情和怜悯。
胡长生哪里会想到一个前世形成的职业假笑习惯竟会产生如此大的公关破冰效果,他趁陈松三人离开,掐准了线香即将燃尽的那一刻,双手交握并起食指中指,对准远处嘴唇微张,低声吐出一句经典台词:
“我要代表月亮消灭你!”
声音非常轻,台上没有一个人听见。
但端坐云毯上的管璇却听得一清二楚,听到之后脸色迅即骤变!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异变已现,奔跑中的陈桂突然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倒地同时响起咯嚓一声。
“啊!!!”
陈桂怀中珠子脱手,双手抱着骨折的小腿发出凄厉惨叫。
紧追其后的林角愣了一下,脚步却没停,迅即抱起珠子朝胡长生这边狂跑。
正朝这边跑来的陈松三人被陈桂的惨叫吓了一跳,看到他一条腿明显折了,赶紧要过来查看,却被陈桂忍痛厉声喝止:“不要管我!快去追珠子!!”
陈松停下脚步,狠狠一咬牙,扭头朝林角追去。
何淼淼见到林角得手,精神大振,现在角色互换,该轮到她来缠住对方了。但对方还有三人,林角一人怕是应付不过,于是一边朝陈椿连续飞踢,一边大声叫喊:“小涛、石羊,你们两个躺够了没有!快起来去帮林角呀!!”
两人一个唉哟唉哟一个嘶嘶吸着凉气,晃晃悠悠往起爬。
见状,何淼淼气的恨不得给他们两个一人来上一脚。
自从喊出那句“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以后,胡长生脸色马上变得苍白了几分,此刻见到林角向自己跑来,咬咬牙向前几步,手背向下远远伸出去,“快,快喊生哥赐福!”
云毯上的管璇瞳孔骤然一缩,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翻手一挥,一股气劲将胡长生的嘴封住,然后召手唤回珠子,清喝一声:“胜负已分,全都住手!”
所有人戛然止步。
“师妹,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耳边响起李乐山的声音,管璇嘴角抿了抿,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她知道,胡长生之前做的那个古怪动作太显眼了,肯定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怀疑。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充满自责,为自己一时走神没能及时发现和阻止胡长生暴露天赋而懊恼。
只能等下当面去向师兄请罪了。管璇神情复杂的看了台上几名灵童一眼,目光在胡长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撒下疗伤符箓后,撤去光罩,直身向观礼台射去。
符箓化雨浇下,断腿自动接续并快速愈合,宛如神迹。陈桂一拳砸在地上,脸上满是恼恨和不甘。
陈松眼眶发红,死死盯着正和胡长生击掌相庆的林角,腮帮紧了又紧,牙齿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陈椿后来被何淼淼抓住机会踢中左腿膝盖后跌倒,眼看就要被凶残女人补脚之际,被仙师及时叫停。
“哼!踢不死你!”何淼淼气哼哼丢下一句,朝天上望了一眼,她还挂念着那枚兽卵。
台下都寨关一侧一片死寂,失望、错愕、不敢相信。
盘蛇县这边则沸腾起来,何忱风愁容尽去,石叔哈哈大笑“痛快!痛快!”,林家族长脸泛红光,神情流露出欣慰和自豪,几名灵童拍着小手蹦蹦跳跳,其他人也个个喜笑颜开。
符箓疗伤效果神奇,受伤的灵童迅速恢复原样,从各自方向回到台下。
陈桂等人神色黯然来到陈琮跟前,陈琮挨个儿摸了摸他们的头,温声安慰道:“没关系,你们已经尽力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等招录结束,我为你们选一个好宗门。”
长得虎头虎脑的陈松嘴一瘪,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泉涌一般往外流。
陈椿抱住他肩膀紧了紧,眼圈也红了。
都寨关七名灵童个个垂泪。
石叔、覃捕头、林家族长迎上各家灵童,关切询问身上有没有事,何淼淼却被爷爷何忱风遗忘在一边,看他俯身弯腰先凑到胡长生面前,一脸紧张的问:“你使出杀招了?”
胡长生点了点头。
何忱风:“有没有感觉身上哪里不对劲?”
“身上没事,不过,明天会有麻烦。”胡长生情绪不高,心里还在想之前自己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啊?!”何忱风立刻变得无比紧张,“会有什么麻烦?”
“回头再说吧,累了,让我歇会儿。”
“噢,对对对,你看我,真是!小五,快拿蜜糖水来!”
半空中的云毯已经消失,不单是这边,所有考台上的监考仙师都已离开,飞去观礼台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