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夕霞,白云苍狗。
长留山上受大阵庇护,无明显四季之分,但在山下的东神洲大地,此时却已进入万物萧条、白雪茫茫的寒冬季节。
桑都城,朔方郡治所在,章国北部重镇,也是章国全境除京城以外最大的城市。
朔方五大世家里,传承最古老势力最庞大的夏侯氏、谢氏、胡氏这三家都居住在此城,除三大家族以外,城中大小豪门或普通平民百姓,至少有一大半和清元宗存在这样或那样的各种渊源。
桑都人烟阜盛,百业兴旺,三大世家垄断了其中大部分行业。其中,城中最为繁华的崇圣街,几乎一整条街的店铺基本全是夏侯家族的产业。
“你们也是赶巧了,这间铺子昨天才空出来,想着打扫干净了再把消息放出去,未曾想两位今天就主动找上门来。既是如此有缘,而且两位又是风尘仆仆从万里之遥的南方过来的,那我就越俎代庖替东家做主,按往年租金原价给你们。如果可以,现在便可去找中人做保,签订契约。”
“掌柜的,你也说有缘,还体恤我们大老远过来,就该多少给些优惠折扣才是,为何还按往年价格租给我们?难道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觉得我们两个女人好欺负不成?”
“岂敢岂敢,开门做生意,一视同仁,何来欺负之说?你们要知道这里可是崇圣街,整个桑都最繁华的地方,可以说是一铺难求!正常情况,这里的店铺每两年都会涨一些租金,我看你们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所以才擅自作主按原价租给你们,为了这个我回去以后还要跟东家做一番解释,以免被人误解。若是姑娘觉得租金贵了,也可不必过于勉强,再去外面找找,或许会有符合心中价位的空闲店铺也说不定。”
“哼,你知道整条街没有空出来的铺位才故意这么说拿捏我们,还说开门做生意,却动不动就往外赶人。”
“不敢不敢,我只是实话实说,两位是上门贵客,我怎敢往外赶人?姑娘话可不好乱说,这话要是传到东家耳朵里,我岂不是有嘴说不清,平白挨顿斥责数落。”
“好了好了,这样吧,你也看出来我们是诚心想要租这间铺子,而且大冬天的跑这么远过来,你也多少体谅一下我们姐妹两人的不易。我们也不提过高要求,租金在原来价钱上打个九折即可,你看这样如何?”
掌柜苦笑摇头,拱手道:“二位,按原价出租已是破例,再给折扣我实在是做不了这个主。”
这时,两个女人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开口了:“请教东家贵姓?可否麻烦掌柜的为我们引见,让我们来和他直接面谈,这样一来,也不会让掌柜的太过为难。”
掌柜笑了:“两位来这桑都城,想必不会对这里一无所知。以我们东家的身份,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不要说为了区区一间店铺,就是你们想把这整条街的店铺都租下来,他也不一定会露面。”
“哦?这么说,难道你们东家是三大世家之一不成?却不知具体是哪一家?”
“清元夏侯。”
天下世家有五,但世家名称之前有资格冠以清元二字的,只有夏侯。
因为,清元宗的创派祖师就是夏侯家的先祖——夏侯食。
“原来是五大世家之首的夏侯家,难怪。”全身被一袭华丽皮裘严密包裹的妫娟微微颔首,露出恍然神色。
掌柜含笑不语。
之前一直在和掌柜交涉的季曼看向妫娟,试探道:“要不,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神色清冷的妫娟摇了摇头:“不必了,就这里吧。”
掌柜微笑点头:“姑娘明智。实不相瞒,如果两位今天不做决定,明天再想租可就晚了。这条崇圣街可是整个桑都最为繁华的所在,只要本份勤恳做生意,没有不赚钱的。而且这附近住的都是富贵人家,那些女眷又最喜欢精致之物,你们在这里做售卖香水香粉的生意,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掌柜派人叫了具保的中人过来,签好租约三方画押按下指印,这间前铺后院的临街店面便租给了从四圣洲潜入章国后变了身份辗转来到长留山脚下桑都城的妫娟二人。
送走掌柜,季曼吩咐带来的几个下人仆役打扫房屋,自己则跟随妫娟来到后院,四处查看一番后,轻声道:“小姐,今天我们是搬来这里还是回客栈睡?”
“搬来这里吧,客栈毕竟人多眼杂。”
“那我等下带人回去把房退了,然后把行李和货物搬过来。”
“好。顺便找几个工匠过来,把店里简单装修布置一下,争取尽快开业。”
“是。对了,店的名字可想好了吗?”
“嗯……玉儿以前最喜欢喝清晨采集自九畹花蕊里的露水,店名便叫九畹朝露吧,说不定玉儿偶尔得知,主动找上门来也不一定。”
“九畹朝露?好,我等下便去城里请人书写店名制作招牌。”
…………
天色昏沉,大风吹卷起雪粒飞舞在空中,四周灰蒙蒙白茫茫一片。
风声呜咽如鬼嚎,风雪中影影绰绰,一支数十人的队伍正脚不沾地御风疾行。
“两位长老,前面便是雄牛部,我们今晚是否在那里落脚歇息?”
“彭长老,你觉得如何?”
“歇息一晚等风雪过去也可以,况且雄牛部向来恭顺,刚才可以借此抚慰一番。”
“唔,那便在雄牛部歇息一晚,顺便和另外一支队伍联系一下,看看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说话间,队伍速度不减,在漫天风雪中如同逆流而上的鱼群,向着前方快速挺进。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视野中隐约出现昏黄的火把光亮,然后是帐篷的轮廓,以及簇拥挤成一团的牛羊牲畜。
“这就是雄牛部吗,怎么如此安静?”
“风雪太大,都躲在帐篷里睡觉吧,去找酋长住的帐篷。”
“不对,停下!”
咻!呯!
“啊!”
“啊!”
数声惨叫,冲在前面的几人被击倒。
“敌袭!有埋伏!”
“结阵!迎敌!”
嗡!
一阵沉闷震颤声响,人群四周的昏暗视野骤然亮起,紧接着冰剑、雷电、火球、黑光从四面八方倾泄而来。
清元宗修士反应不慢,异变刚生便已迅速站位结成守护阵势,此时各施手段抵挡潮水般涌来的进攻。
数息后,天禄峰彭长老冰冷的声音在每一个人耳边响起:“这是真如绝杀阵!他们不是魔荒异族,是真一魔门!”
接连抛出几张符箓在众人头顶布下防护法罩的管璇闻言皱眉,眉目间浮现出凝重之色。
真如三阵,绝杀、诛仙、生灭,威力由低到高,绝杀虽在三阵中威力垫底,却是可以困杀无相境修士的顶级凶阵,真一门居然拿来对付他们这支最高修为不过是乾元境的扫荡小队,可见势在必得的决心。
看来,今天要面临一场恶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