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不够深!”
岑冬生并拢手刀,直插山魈的脖颈处,却发现这畜牲的肌肉实在太厚实了,深入血肉的指尖只触碰到了纤维组织,而没有重要的血管或是神经之类的要害。
他之所以要跳上胳膊,一路跑到山魈的脑袋附近,理由很单纯,就是冲着脖子内可能存在的动脉来的。
山魈是魔,且是由妖怪转化而来的魔,有着生物性的特征,自然也会有要害,这点与鬼魂不同。
虽然不确定是否与人类或是灵长类相同,但顶着这颗脑袋,这附近肯定埋着能支撑起脑部与身体连接的“桥”吧?
他要找到,就是类似的要害。
这时,脖子上开了个窗,感受到剧痛而被激怒的山魈开始活跃,身下剧烈摇晃着,岑冬生靠手刀牢牢固定住身体,没有掉下去。
“!”
他抬头一看,石楼的一角已经逼近眼前。
岑冬生不闪不避,直接一头撞了上去。
“轰隆!”
烟尘四起,整根石柱被山魈撞塌了。
撞碎岩石对他来说,只能算是“有点疼”的水平
而山魈似乎也很清楚这一点,知道无法靠这种方式让这只“小虫”下来。
所以,它的下一个动作,是举起手,像拍苍蝇似的朝着他爬下来。
岑冬生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下气流涌动,肆意狂飙,声势不小。他毫不怀疑山魈的这巴掌足以开山裂石,要是打在他身上,起码……
会碎上几块内脏。至于骨头,倒是还真不一定。
毕竟有“不死骨”傍身,该异能不止有让人死而复生的特殊能力,更是有着强化骨骼的被动效果;或者说,他之所以能复活,就是依托在这具骨架之上。
虎魔之力整体增强了他的**,但最夸张的还是内部有着金属般色泽骨骼,连他自己都很难测量这玩意儿究竟硬到了哪种程度,只知道随着他作为咒禁师等级的提升,它的坚硬程度还在上升。
岑冬生连死都不怕,自然更不怕受伤,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硬吃敌人的每一次攻击。
这里受了伤,肯定会影响到之后的战斗……在思考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了躲闪的反应。
就在他要拔出手臂的这一刻,一个新的念头涌上脑海。
说起来,人在把蚊子拍死的时候,会出现口器断裂在里面的情况——
心念电转间,岑冬生硬生生止住了本能,留在原地。
他没有躲闪,反而是手臂再度使劲,在皮肉之上划拉开了一道口子。
“砰!”
这一下拍得结结实实,山魈微微一怔,感受到了从手掌处传来的触感。
什么东西这么傻,宁愿挨上一巴掌都不躲开?
如果是寻常的血肉之躯,这猛烈的一击足以直接将对方拍成肉酱。
但刚才的那一下,比起把人拍扁,更像是……把什么东西拍进了身体里……
山魈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一阵比之前更激烈数倍的痛楚,从脖颈上传来,且不止停留在局部,而是伴随着神经迅速传遍全身。
它发现自己的半边身体,一边胳膊变得酸软无力,就像瘫痪一样动弹不得;与此同时,脊背前端还在传来异样的扭曲感,那只“虫子”还在往里面钻!
山魈又惊又怒,立刻抬起一只手,朝着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抓去。
手指深入血泊之中,却没有抓到人。那小人已经一头潜入到了更深处的地方!
山魈顾不上疼痛,发狠用力,将那个部位连皮毛到里面的血肉全部撕扯开来,将整团血肉和里面的神经组织一起挖出来,然后朝着远处的地狠狠掷去。
“砰!”
石楼宫殿的地面上,多了个不浅不深的凹坑,附近是绽放如蜘蛛网般的裂痕。
“呸……呸呸呸!”
浑身沾满血浆的岑冬生,摇摇晃晃地自血肉之中站起身来。
虽然样子很惨,但他的嘴角却往上微微扬起,望向远方的巨兽。
它的一边胳膊垂荡下来,似乎无法用力;同一边的腿也支撑不住,看起来有些一瘸一拐。
初次袭击得手,成效斐然,直接废掉了对方的小半边身体。
前段时间与藤妖的战斗,让他有了与大体型敌人对抗的经验,也有了几分灵感,这些皮糙肉厚的大家伙,弱点总是在体内。
只可惜,就算有山魈那一巴掌相助,他还是挖得不够深,没来得及将它整个运动中枢破坏掉……
自己也不好受,被狠拍了一下后,又被砸到地上,脑袋都有点晕乎乎。
尽管如此,他还是努力稳住脚尖,像不倒翁似地站在原地,朝着远方的它招了招手。
受了伤的山魈本就狂怒不已,它看懂了小人的挑衅,瞳孔顿时变得赤红,怒吼着朝他扑过来。
这一次,岑冬生仍是不闪不避。
他举起了双手,摆出防御冲击的姿势。
“哈……哈哈……”
人类的身体,与妖魔的拳头相撞。
彼此间的体型有着巨大差异,手与手的大小差距自然更是悬殊。
但他毫不退让,绷紧了肌肉,硬挨了这一拳,同时双脚踏地,仿佛扎根的树木,抵抗着自上而下源源不断的力道。
岑冬生注意到,眼前这头山魈是个很好的靶子,因为它和自己属于同类型。没有藤妖那样制造分身、释放腐蚀液、埋伏地底等等特殊能力,纯靠膂力和坚硬的表皮。
作为同样缺乏变幻,擅长拳脚的咒禁师,他想试试二者之间存在的力量差距。
拳与拳相交的刹那,释放出来的冲击波呼啸着席卷周围,将地面上的烟尘刮起。
半边身体接近瘫痪的山魈,依然称得上力大无穷,但在这个瞬间,当怪兽的拳头砸落的时候,就像是砸向了一枚扎入地面的钉子——
那个小人并没有被一拳砸飞,而只是一点点地被往后推去,他挡住了这一拳,双脚生生在坚固的地面上留下两道划痕。
山魈惊愕了一瞬,大为光火,浑身披着黑毛的强健肌肉猛地凸起,借助体型的庞大优势,如泰山压顶般往下使劲。
岑冬生立刻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额头冷汗涔涔。
看来,想要与这头妖魔正面角力,似乎稍微差了点。
但对手是甲等的屋主,而他现在还是乙等,且只要打倒眼前这个敌人,他就能变得更强……
原本人类的优势不在这上面,可身怀特等咒禁的岑冬生却是例外。
他瞅准时机,忽然卸力,蜷缩起身体,朝着侧边滚去。
再不受阻碍的巨大拳头砸向地表,发出惊人的一声“咚”,无数裂缝细密地绽放;一击不成,山魈连环拳落下,之后又换成了巴掌砸地,将整个濒临破碎的地面砸得摇晃起来,但都被男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惊险闪开。
“咚!咚!咚!”
整栋石楼在山魈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摇摇欲坠;他的双脚踩在地面上,却像是站在一艘于惊涛骇浪之上航行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岑冬生俯下身,再一次跳上山魈的庞大躯体,正面迎接着怪兽的怒吼与拳打脚踢。
渐渐地,男人忘记了时间、忘却了疼痛,连周围嘈杂破碎的声响,都在慢慢远去,一片寂静。
只剩下心跳与呼吸的回响。
炽烈的鲜血在体内流动着,如同奔涌的岩浆。
他继续奔跑,找机会再一次跳到山魈的身上。
这并不容易,因为经过第一次受伤之后,它已有了防备。
每一次击打它的面庞,就要忍受更加沉重与粗暴的一巴掌。
岑冬生被拍得头晕目眩,浑身骨头嘎嘎作响,吐出一大口混杂着器官碎片的血液后,入眼所及之处天旋地转。
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瞄准它的眼睛——
挥拳。
原本这一下不可能打中,山魈有着保护要害的意识,但是……
“虎魄!”
男人被粘腻的血与头发挡住的眼睛,刹那间变成了明黄色。
乙等阶段的虎魄异能所释放的精神冲击,是足以操纵孤魂的能力,但放在厉鬼身上就只能造成数秒钟的无意识,而针对屋主释放,效果更是短暂。
但这只是为了夺取某次战斗中的主动权,已是绰绰有余。
在山魈呆滞的瞬间,虎魔之力灌注的铁手轻松穿破了脆弱的眼球。
在那之后,无论山魈如何狂怒,哪怕被血盘大口咬住了一只腿,他也决不松手。
……
“噗通。”
一大块连接着神经的血肉,摔落在了地上。
“呼……呼……”
岑冬生再一次被摔在远处的地面上,他勉力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和脚。
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从肌肉里伸出,尖端锐利。
如果是一般的骨头,在刚才那种等级的激烈碰撞下,早就断成好几截、碾碎作齑粉;但他的骨头十分坚硬。
与之相比,肌肉和皮肤都达不到这种强度,相较而言显得“脆弱”,早已经磨损完了。
于是,岑冬生的骨骼像体内生长的刀剑一般,穿破皮囊,直接凸了出来,在周围微弱的光芒,散发着森冷的光泽。
“嘿……嘿嘿……”
他觉得就好像上辈子看到有的咒禁师能从身体变出刀来,或是肢体被砍断后,接上一把了刀,那种感觉还有点酷。
他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只不过,作为“武器”的,是他的骨骼。
在旁人看来,这一刻的岑冬生简直惨不忍睹,身上遍布伤口,残忍而又血淋淋。
但可能是因为他打得太上头了,根本感受不到疼痛,
岑冬生站在原地,仰望着对面的山魈。
它和自己一样,浑身都是伤口,半边身体不能动,而最显眼的是,它的一边眼眶只剩下窟窿,残存的组织液与鲜血一起流淌下来。
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一大团有神经组织的血肉,就是山魈的眼球,是被男人亲手拽起来后,连根拔起;
而作为代价,他的一只脚不见了,只剩下暗金色的骨骼支撑着地面。
在争斗中,他被山魈的嘴巴咬住,山魈当然想要顺势将整条腿部连带着人一起撕咬下来,但发现一时半会儿竟然咬不动,就像狗嚼骨头似的“嘎嘎”作响。
岑冬生挣脱的时候,大腿骨骼上覆盖的肌肉几乎全都被挤得脱落下来,骨骼上有着大量齿痕、划痕、裂纹,且由于链接处相对脆弱,有小半截腿骨被拽下来了。
说是骨骼有着合金般的强度,但妖魔们的力气同样不小。在岑冬生被藤妖吞进肚子里的时候,已经有过被挤压和碾碎的经历。
无妨,离死还远的很,他想。
山魈正在激烈地喘息着。只剩下一颗瞳孔的怪兽,用一种古怪的、郑重眼神,打量着眼前的小人。
如果第一次的神经重创,是它粗心大意被偷袭,那第二次被挖去眼球,就是实打实的落于下风。
这是它从未遇见过的对手。虽然体型小小,却是足以和自己正面角力,伤害甚至杀死自己的战士。
山魈不再狂怒,可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变得更加沉凝和危险。
“继续吧。”
对此乐见其成的男人,愉快地笑了起来。
岑冬生一点儿都不怀疑妖魔的生命力;但他也一样,战斗仍未结束。
……
不得不说,他真的是在享受这场战斗,每一次输死搏斗后战胜敌人,都让他感到酣畅淋漓。
直到意外的来临——
某个瞬间,他的大脑像是炸了似地,眼前的世界像布满雪花噪点的电视机屏幕一样激烈地颤抖着,耳畔传来大量的“嗡鸣”声。
虎魄异能不受控制地自动运转,大量真炁都被激烈消耗之中……
这种异样感,完全不亚于“不死骨”即将被激活的时候——
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一看面前的敌人,这头巨兽的情况比自己更夸张,像是傻了似地呆在原地,变成了一尊雕塑。
他有异能傍身,而山魈则没有,区别就在于这里。
相比起伤害敌人,“虎魄”更大的价值果然在于防御精神上的入侵,岑冬生心想。
但刚才那种规模的精神力量……
青年一时错愕,忍不住扭头望向身后,望着村庄与山的尽头。
“是……《天魁权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