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岑冬生坐在驾驶座上,专心开车。
安知真在副驾驶座上,伊清颜则在车后座。
小姑娘一开始对这个座位安排好像有点不满,她更想坐在离岑冬生更近的副驾驶座上。
岑冬生倒是觉得挺自然的,两个大人坐在前面,未成年人坐在后面,很像是一家人出行……他心里隐约存着这个想法,还是没有放弃的念头,希望她们能和平融洽地共处。
反倒是安知真,作为另一个当事人,她似乎从未发表过自己的意见,笑眯眯地看着兄妹俩拉扯。
直到越野车驶上城市道路,驶上高速公路,离开城市,前往郊区。
坐在车后排的伊清颜,一开始饶有兴趣地盯着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虽是平常,但对于罕有外出经验的她而言,一切都是新鲜的;
等再过了一会儿,很快看厌了的小姑娘打起了瞌睡,脑袋一晃一晃,眼看着就要躺倒在一旁。
安知真从上车开始一直保持着安静,正翻看着不知是书籍还是卷宗的资料。
岑冬生安安静静当个司机,车载音响中播放着听上去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抒情歌曲。
车厢内的氛围很宁静,从窗户缝隙中流淌进来的风有些微热,吹拂在人脸上,颇有几分闲逸的舒适。
这时,身旁传来叹息声。
他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看到安知真放下了手中的材料,似是感到了几分满足,盈盈目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知真姐?”
肩膀上传来一阵沉甸甸的重量,女人将脑袋突然靠了过来。
“看书看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
“……我正在开车呢。”
“嗯,我知道呀。”
岑冬生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大腿上传来痒痒的感觉,他低头一看,发现知真姐的手指,正在轻轻摩挲他的裤子。
“你这样不好吧……”
“没关系,反正就算出车祸了,我们也不会死。”
女人往他耳朵里吹气,湿漉漉的气流吹拂着他的头发。
“……”
岑冬生欲言又止。
这是会不会死的问题吗?
女人的手指正在他的大腿上弹琴,总觉得有些痒痒的,还好忍得住。
他只好一把抓住那只使坏的柔软手掌,放到一边,直接攥在手心里。
这时,身后传来小姑娘迷迷糊糊的声音。
她好像要醒了。
“哥哥……快到了吗?”
“嗯,快到了。”
他下意识松开了手。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岑冬生抬头看了一眼道路交通标志,
“石楼山……石沟村……马上就要到指定地点了。”
这年头还不存在好用的地图导航软件,甚至连民用的移动互联网也才刚开始兴起,所以想找到偏僻地方,除了找人带路和看标志,就得靠实体地图。
汽车路过加油站,岑冬生缓缓降下车速。
“等等,我去加个油。”
……
地方偏僻,人烟稀少,加油站里只有他一辆车停着。
工作人员加油的时候,岑冬生走入附近的便利店,在货架上挑选了一番,随意买了几个面包,和两瓶矿泉水。
去柜台结账的时候,他注意到墙壁上挂着一面写有“服务专业效率高,热情真诚可信赖”的锦旗,落款是登山救援队。
他又观察了一番眼前的售货员,男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身上穿着迷彩服,因为没什么人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收银台懒洋洋地看报纸。
“叔,你以前是救援队的?”
岑冬生主动搭讪。
“嗯。”
那人手里的报纸就没放下过,态度随意地回了一句。
“听说过石楼山的事情吗?”
沉默的男人放下报纸,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
“你是去登山的?”
中年男子的表情很严肃。
“我劝你还是别去了,那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很危险?”
对方伸头看了一眼窗外,只停着一辆越野车,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
“就你一个?和家里人一起来的?”
“对。”
岑冬生点点头。
听到这话,对方的表情又变得放松了些。
“你们应该就是出门踏个青吧?那倒还好,记得走大路。”
“嗯,稍微爬一会儿就下来了。”
“不是什么登山队,大学登山社团的人就好,那种人才叫人担心。”
“会吗?他们应该比普通人经验更丰富,更懂得怎么爬山吧。”
“哼,就是因为他们懂,才不喜欢走正路,喜欢刺激、喜欢冒险,脚程更快,走得也更深入,所以更容易遇到麻烦。我们救援队在附近接到过几次特别困难的任务,几乎都是因为他们。”
岑冬生点点头,所谓“善泳者溺于水”的道理吧。
但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青年压低声线,故作神秘地说。
“但我听说,石楼山……有鬼?”
“哦,你不是来登山的,是来写新闻的?”
“对,叔要是肯和我聊聊,我这边有采访费……”
“那倒不必了。”
男人摆了摆手。他露出沉思的神情,似是在回忆。
“其实,我是没遇到过什么‘鬼’,只是听以前救下来的人说起过……他说,自己在爬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是被这个人欺骗,走偏了道路,才会迷路,差点死在荒郊野岭里。”
这个案例,岑冬生在资料里就见到过。
“后来,我们按照他的说法在附近找了好几圈,但是没能发现他口中的那个骗子。我们还找到了他之前驻扎过的帐篷和营地,看里头的痕迹,这里只住过他一个人。”
“但看他那么笃定,医生说很有可能是一个人独处太久,产生幻觉了。按照他的说法,虽然他从来没见过那个人,却像是以前见过的老熟人,一下子变成朋友,聊得很好,所以才会这么信任对方;可一旦仔细去回忆,就会觉得有关那人的一切,都很模糊。”
“……原来如此。那是几年前的事情?”
“我想想,大概两三年前吧?”
“谢谢了。”
虽然没有得到新情报,但那石楼山上有古怪,几乎是可以确定的了。
他离开了加油站,回到车上。之后,岑冬生继续行驶,带着三人驶向山脚。
*
等车开到山脚下,找了个停车场放车,岑冬生带着知真姐和清颜妹来到目的地前。
“人意外得还挺多的。”
虽然这座山上有过灵异传闻,过去一些常将这里看作热门地区蜂拥而来的登山者们少了,但一般的踏青客还是有的。
问了几个路过的老太太,听说山上还有寺院,虽然不是什么大寺院,但也有几分香火;此外,还有位于半山腰处的石沟村里的村民们需要上山下山。
“嗯,这么看来,山魈应该不曾威胁到大路和村庄上的人们……至少没有那么频繁出没于人前,否则消息早就曝光了。”
想要找到山魈的下落,还得远离人群,去到这人迹罕至的深山林子里找,若是没有线索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转,得是个大工程。
好在他心态很好,不急于一时。
“那么,我们上山吧。”
岑冬生对着身旁的女伴们说道。
“哦!”
伊清颜举起手,她已经戴好了遮阳帽,在车上睡过一觉,醒来后十分精神。
“我们都听你的。”
安知真在来之前就说过,“这次行程全听你的安排”,看样子是真的打算当甩手掌柜了。
……
头顶落下来的阳光渐渐盛烈,有了几分毒辣的劲头。
茂盛的叶片尽可能挡住了太阳光,却挡不住逐渐升腾起来的温度,因此攀登在山间小路上的人们,还是免不了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不过,岑冬生等人自然没有这个烦恼。
不说身怀虎魔之力的岑冬生,安知真和伊清颜她们身为特等咒禁师,体内真炁如渊如海,即使不使用咒禁,其体质亦早已脱胎换骨、超凡脱俗。
……老实说,他对“特等咒禁师”的身体结构还是挺好奇的,有人说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而更像是一种升华过后的超自然生命,只是外表上与人相似。
可惜没法上手研究。
算了,想满足这个好奇心,以后也可以研究自己的,或者……
岑冬生脑袋里转悠着奇怪的念头,不知不觉间三人走到了半山腰。
这里有地势相对平坦的平台,还搭了个亭子,专门供登山者休息的。地上随处可见被人随意丢弃的果皮和垃圾袋。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这儿休憩,有的坐下来聊天吃喝,有的休息一会儿后继续往上爬,有的则转头往下。
他看了一眼路牌,离那个石沟村不远了。
“哥哥你看!那边的是……”
伊清颜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对远处的某样东西起了好奇心。
岑冬生顺着她的手指眺望,看到了一面岩壁,颜色与旁处不同,明显有人工雕琢过的痕迹。
他和伊清颜两人朝着岩壁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石雕壁画,雕刻的内容似乎是一座楼阁,那楼屹立于山巅,白云环绕,线条纷繁复杂,蔚为壮观。
虽说能看出岁月侵蚀过的痕迹,但还是能看出巧匠的精心。
岑冬生在旁边又找到了一张石牌,上面记录着壁画的来历,说是山上本就有座石楼,是古已有之,不知何时、被谁搭建而成的楼阁,而这副壁画,则是附近寺院的僧人请人记录下这仿佛自天外而来的奇妙建筑。
石楼山、石楼山。
原来如此,就是因此而得名吗?
这座神秘的石楼,难道目前还在山上?
他正思考的时候,旁边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吸引了岑冬生的目光。
有年轻的情侣,有带着孩子的夫妻,有老头老太。他的目光从这群人身上随意扫过,然后……
突然在某人的脸上停住了。
那是张熟悉的面庞。
梳着清爽马尾辫的女孩,大学生的年纪,有着健康的肤色与秀丽的五官,体态高挑,穿着方便行动的白色衬衣和运动裤,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
她背着大包,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的山崖边上,拿手搭着帐篷,眺望远方。
“这不是封面女郎吗?”
岑冬生心中一乐,有种见到上辈子熟人的意外惊喜感,虽然两人其实并不认识。
那张脸自然要比他记忆中的更年轻,但他因为频繁地见过,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
宋雨棠,甲等三阶咒禁师。她可能是未来社会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甲等咒禁师。
这倒不是说她很强,而是因为有相当一部分咒禁师,都能定期在电视和杂志见到她的脸。
《综合参考》,由中华禁师协会发行的周刊杂志,还有同名的网络电视节目,是咒禁师社会中最权威的媒体之一。
虽然真正有价值的机密情报不可能在这种公众媒体上看到,但有关重大事件新闻都不会落下,加之杂志发行的辐射范围广,咒禁师们不差钱,绝大部分人都会订阅。
未来的世界由各大势力统治的城市联合体组成,人们生活在抵御妖魔鬼怪的高墙之内。对于那些非高层的人来说,协会的节目是他们接触到其他势力信息的主要渠道。
杂志和节目里除了新闻板块之外,还有偏娱乐休闲的内容,甚至还有诸如“全国最美咒禁师”评选活动之类的。
而宋雨棠,就是某一届评选活动的冠军,后来被禁师协会聘请,为《综合参考》做宣传,因此经常能在电视广告与杂志海报上看到她的脸。
岑冬生之所以心底叫她“封面女郎”,就是这个原因。
当然,要说这所谓的“最美女咒禁师”是不是名不符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主要是还有两位世界最顶点,且同样美貌惊人的女性咒禁师就在那儿……
问题是,谁敢?谁敢擅自把“祖”当成娱乐人物,评头论足?
这不是哲人王或者平等王是否容许的问题,就算她们自己觉得无所谓,其他人却不会这样想,最好的做法就是碰都不要碰。
实际上,不要说“祖”了,这些涉及到舆论八卦的内容,都不太敢涉及到特等咒禁师……
这也与禁师协会的地位有关,虽然它名义上是全中华大区咒禁师们的官方管理机构,可实际地位却有些尴尬。
……当然,这个话题有些扯远了。
岑冬生的眼神从那个女孩的脸上不动声色地移开,就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我们继续吧。”
他对伊清颜说。
“嗯。”
小姑娘轻轻点头。
……
休憩片刻后,三人朝着山顶进发。
这个过程中,岑冬生留意了一下身后,发现宋雨棠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看来,她的目的地与他们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