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天魁权首》的精神干涉无法强有力地影响现实——
连伊清颜这个外人都能察觉到的缺陷,安知真自然清楚。
虽然无论对手是咒禁师、鬼怪、还是普通人,精神操纵都无往而不利,绝大部分时候叫人察觉不到弱点,但女人不可能视而不见。
事实上,特等咒禁的潜力远不止如此,她有弥补的办法。
利用精神恒星吸引过来的所有咒禁全都成为了融合素材;融合中有两样能达到甲等的潜力,而最终效果如她所料,远比单独释放的威力来得大。
若是要给这份威力给一个评价,安知真会称其为“超甲等”……
只可惜,不管如何“超过界限”,对于一位特等咒禁师来说,仍然无法起到决定性作用。
普通咒禁与特等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差距,和“甲乙丙丁”之间的阶级差完全不是一回事。
“或者是,能用来融合的素材还是太少了。”
安知真心生感慨,其实无论是她,还是对方,都没有将特等咒禁的潜能发挥到极致,甚至没办法完全控制力量。
多少事、从来急,她真的很需要更多的时间——
“……”
安知真眨了眨眼。
就在刚才,她听到了心中传来的嚎叫。
那是替身接连不断死去的证明,凶手的恶意如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寒,透过不同的视角渗透过来。
分身被她安排在战场的各个角落,包括战场外围;而她自己则躲在安全的黑暗深处。
这里的黑暗指的并非视觉上的“黑”,而是指存在感的死角。在替身死光前,这世上无人能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本来应该感到自己躲在这世上最安全的角落,但对手的杀意如附骨之疽般缠上了上来。
每一次黑暗被照亮,就有一团新的火焰燃起,代替自己存在,可火焰熄灭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并不是被对方找到了某种线索,理由其实更纯粹:因为伊清颜的机动性过于恐怖。
“瞬间移动……看来与那无坚不摧的空间斩一样,清颜小妹妹使用这种异能的消耗非常低。”
所以才能不间断地使用。
被设计、被一时囚禁在陷阱之中,似乎进一步激发了伊清颜的怒气,她被这份狂怒所驱使,打算一口气杀光所有替身。
话说回来,这孩子好像本来就很难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杀意,所以才要塑造一个目标,以朴素的道德感为基础,确立“杀”与“不杀”的分界线……
对于伊清颜这样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绝对强者而言,这条界限无疑是脆弱的,轻而易举就能跨越过去。
而在这种本就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她若是被彻底激怒,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
数个呼吸后,等着替身们一一死去的安知真,终于等到了客人的到来,得以再一次直面伊清颜。
她睁开眼睛,看着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纤细人影。
少女身上沾满了鲜血,既有她自己的,更有替身的;她的模样似有些狼狈,轻轻喘息着,身上带着硝烟的味道,乱糟糟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面庞。
可正如安知真预料得那样,如今的伊清颜气势惊人——
就像撕下了全部伪装,那些过去为了能与喜欢的哥哥相处,而逼迫自己披上的“女高中生”的外皮,在这一刻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浩浩荡荡、天降魔星般的气焰。
任谁都看得出来,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人类,而是显露狰狞面目的魔王。
在那纤弱的、苗条的少女背后,落在地上的影子无止境地扩张,影子里映照出另一个世界:那里是哭嚎的深渊、虚无的地狱。
但若说站立着的少女是天降的魔王,那端坐着的黑发女人就是悟道的圣贤,面对魔焰滔天面不改色。
“你已经输了。”
面对居高临下的伊清颜,女人语气仍然平静。
“是吗?”
伊清颜嗓音沙哑,似是嘲讽。
“挣脱束缚、逃离爆炸,对抗我的精神控制,杀死我的替身……你在同一时间做了太多事情,站在我的面前已是强弩之末,距离转化成我的傀儡,不过一步之遥……”
安知真轻轻叹了口气。
“——所以,你还在等什么?”
鼻血止不住地滴落,伊清颜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似乎证明安知真所言非虚,但少女却只是随手抹掉了鲜血,嘴角保持着快乐的弧度。
“我在等你什么时候注意到。安小姐,你不如试试,现在还能干涉我的思维吗?”
“你……”
安知真眯起眼睛。
两人正在对话的这个时候,其实《天魁权首》的能力早已抵达了能完全操纵对方的境地;按照之前的进度预估,这时的伊清颜,她的一切思维都该被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当她真正使用心灵力量后,对面传来的结果却是毫无反应,甚至比最开始的反应还要稀薄,就像持续至今、接连不断的精神干涉,都从未存在过一般。
至于理由,好像也很简单:
处在面对面对峙的距离,她自然感觉得到,在那颗头颅之下,竟然是“空空如也”的状态。
可是,除非对方是个僵尸,否则不可能在没有大脑的情况下,如此正常地与他人交流——
“做不到了吧。”
伊清颜的笑容愈发肆意。
和安知真一样,她毫不介意揭开自己的“魔术的秘密”——
“单纯的心灵对抗,这世上没人是你的对手……但现在的我已不会再输,因为我将自己的大脑,扔到了另一个世界。”
精神控制归精神控制,但人用来思考的物质器官终究只有一个。
换而言之,只要没有大脑,就不会受到影响。
未来的哲人王与平等王之间的战斗,其根源性的力量是重叠而不相交的两个世界在博弈,决定胜负的关键亦在其中:
只要伊清颜能在时间到来前找到安知真的本体,从**上将其斩杀消亡,胜利者就平等王;
反过来说,若是安知真能在此之前,成功将伊清颜控制,或是将其变成一个白痴,那就是哲人王的胜利。
尽管它们在各自领域的力量规模庞大,却只能以各种方式间接和对抗。
但伊清颜的做法,却是从源头上杜绝了对面干涉的可能性。
这可能是重生者岑冬生做梦都想不到的展开:
身为《无间地狱》的觉醒者,在陨落后依然被一些人们认为是“一对一最强”的祖,伊清颜本就有着咒禁师群体中数一数二的战斗天赋。
这份天赋,在“上辈子不存在”的与哲人王的竞争与斗争中,不断活跃化,最终推动着伊清颜超越自我。
如今的她不止是先一步觉醒命禁,对自身力量的掌握速度,更是要远胜于岑冬生记忆中的那个“她”。
不止是第二阶段的“此间即无间”,伊清颜甚至触碰到了“我即无间”的无敌境界——
“所以,是我赢了。”
伊清颜抬起手指,对准安知真的脑袋,做了个开枪的手势。
“砰。”
她的嘴巴做出口型,面前女人的脑袋在同一时间炸开了花,缓缓往后倒去。
*
“是我赢了。”
岑冬生轻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前缓缓倒下后,四仰八叉躺在擂台上的中年男子。
这是一位家中供奉着狐仙,借用神怪力量,出身于“五仙堂口”的咒禁师。
就在刚才,他在自己面前展现出了“头戴道巾光灿烂,身穿红袍**衣”的妖仙形象,这位附在他身上的狐仙,据说有超过千年修为的积累。
这份力量非同小可,可飞天遁地、操纵灵火。
不论是那足以眨眼间将活人烧成白骨的灼灼妖火,还是不亚于一般甲等人仙系咒禁师的身体素质,都称得上个中强手。
但到最后,赢的还是他,而且没用上“不死骨”的底牌就赢了。
……其实,从岑冬生的眼光来看,对方真的还挺强的,哪怕是按照“八年后”的标准。
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超越了原本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更不会在这种程度就停下脚步。
岑冬生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身上被抓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内脏连同内脏一起被烧成了焦炭。
他的身躯犹如金铁,本来足以抵抗数百度乃至千度左右的高温,但狐仙所释放出来的妖火却能越过热量的限制。
不过在战斗结束后,这些伤痕都在以超常的速度恢复。
没过一会儿,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着健壮身躯,站在擂台之上。
岑冬生将破破烂烂的衣服随意搭在肩上,转眼望向围绕在擂台底下的人们。
一群稀稀疏疏的人影们,看不清面庞轮廓,静静看着他。
考虑到现在的英魂擂台基本处于“内部试运行”的阶段,底下坐着的大概都是万仙集会的人,而且大概率级别不低,未来都会是元老人物。
青年嘴角上扬,语气轻松地说道:
“怎么,不为胜利者献上掌声吗?”
岑冬生的语气倒是友好,像是在开玩笑,但在底下的这群人听来,还是有些欠扁。毕竟这是别人的地盘,他这属于上门打脸的行为。
但岑冬生的气势很足,毫不畏惧。
以擂台结果决胜负,本来就是他们老大提的建议,他只是接下了这份邀请,还主动到别人的地盘上,可谓诚意满满。
英魂擂台没有限制人离开的能力,更没有跨空间让擂主选手和观众上演全武行的功能,他就算再说些欠话,也不用怕群殴。
除非是擂台的掌握者,未来的降灵王出手阻拦,但岑冬生知道,张是道这个男人的气量不至于如此狭窄。
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
“啪,啪,啪。”
寂静的擂台之上,响起了掌声。
岑冬生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一个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模糊光影出现在上空,其轮廓比起别的观众更为庞大,就像庙里端坐的神像。
无疑,是张是道本人。
见到盟主——他们的老大鼓掌,底下的观众们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跟着一起鼓起了掌。
“恭喜,你是胜利者。”
张是道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高大人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踏着无形台阶,一步步往下。
在这个过程中,擂台周围的人全都恭敬地低下头。
唯有擂台上的岑冬生站直身体,抬起头,平静地与那个人对视。
“我会遵守约定。以及,作为在万仙朝会的擂台上赢得胜利的第一个外来者,你的荣誉会镌刻在这座擂台之上,你的名字将被后来的所有人瞻仰。”
瞻仰?恐怕是把我当做靶子,用来鞭策他的手下们吧?
看来以后,少不得会遇到那些试图洗刷耻辱,来自万仙朝会之人的挑战……
岑冬生笑了笑,他倒是无所谓,正好帮自己扬名了。
他重生一遭,本来就没有锦衣夜行的意思,加上知真姐和他商量过了,要让当大名人,有些时候岑冬生根本是在“奉旨装逼”。
“作为胜利者,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张是道的人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就不必了。”
岑冬生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当然想要奖励,但更想要的是知真姐的“奖励”。
另外,他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不知为何,岑冬生的心中始终被不安笼罩。在走上擂台之前就有这种预感;现在架打完了,他更确信这种不安与自己无关。
“这是奖励,也是规矩。”
张是道说。
“我不会违背自己立下的规矩。”
“那就先寄存在你们那儿吧,等有需要的时候再说。”
岑冬生态度随意地回答。
未来的降灵王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好。”
……
在万仙朝会成员们的注视下,那个男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擂台上。
*
下一秒,重新回到现实的岑冬生松了口气,正准备和知真姐汇报结果的时候,他的脸色却突然变了。
“不会吧……”
安知真并不在家中。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详预感,已经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