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4章-鹤吏的心声
……
此时,在金拜城北门,另外一场战斗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申屠北,以一种近乎狂野的乱拳攻势,不断地向索禄发起进攻,他的每一击都充满了蛮力与精准,仿佛是一只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全力以赴地反击,虽然这样的攻击并未对索禄造成重创,但作为一名顶尖宗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大宗师如此‘戏耍’,确实颇为丢面子。
数轮交锋后,两人暂时拉开了距离,申屠北也退到了鹤吏身旁。
申屠北心里很清楚,虽然根据网上事实查到的情报,眼前这位顶尖宗师这些年荒废修行,实力不进反退,但毕竟是顶尖宗师的‘规模’,就算再退也高出他一个大境界,不是凭借一番蛮力莽力就能打赢的。
于是,申屠北转头看向鹤吏:
“喂,你叫什么?”
鹤吏略感突兀,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回答道:
“我…我叫鹤吏。”
申屠北接着说:
“鹤吏,你听好了,我一个人打不过他,所以,我们联手吧。”
当申屠北说到‘所以’两个字时,鹤吏几乎下意识的就脑补出后文是类似‘我准备开溜了’这样的语境,没想到申屠北转了个大弯结果却是‘我们联手吧’,这着实让鹤吏懵逼,甚至过了好一小会儿才回过神来。
敢情有华幽族的大宗师来救场北国危局这事还不是最荒诞的,这人竟然还要和身为北国人的自己合作联手?
很快,鹤吏便想到一种可能性:这人,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是北国人吧?
那…要不要提醒一下?
习惯正直坦率作风的鹤吏本能的就不愿意对人撒谎,可当他回头看向身后那批溃不成军时,心中不免开始有些动摇…
联手当然是好,就算打不赢,也能留足够的空间来运作撤退的事情。
想到这里,鹤吏立刻收回了提醒申屠北的想法,但心里或多或少觉得有些不舒服:
人家真心帮你,你却欺骗、利用他。
其实,鹤吏有些想多了,他是北国人的事情光靠他是瞒不住的。
索禄在听到申屠北的那番话后,不禁嘲笑道:
“愚蠢的小子,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救下的这批人他们都是北国人,是我们华幽族的敌人!!你应该站在老夫这边。”
鹤吏面如死灰,索禄不仅戳破了他的小心思,也让联手的可能性再次化为了零。
然而,申屠北却异常坚定的说道:
“北国人怎么了?北国人也有好人,我见过最高贵的北国人,也见过最低劣的华幽人,人的高低贵贱从来都不应该由他的出生决定!”
说这句话时,申屠北是发自内心的。
相比起绝大多数人对北国人的刻板印象,颍东财团在私底下做的那些龌龊的事情才是申屠北最看不起的,在从高海那里知道了一部分颍东财团在南方作为的真相后,他便摩拳擦掌要好好的大干一场,要为民除害。
这番话让索禄哑口无言,也让鹤吏振聋发聩。
情不自禁的,鹤吏想起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原本心中的复杂情绪渐渐化为一股温暖之流。
……
鹤吏,土生土长的北国人。
如果不是年幼时脱颖而出被北国之母选做洵幽的玩伴,如果不是命运的巧合,他小时候恰好跟随洵幽去了夏澜城,在那里度过了成长期,他大概也会被后来的主流思潮所洗脑,沉浸在北国就该侵略他族领土和财富的盲目认同中。
所以说,鹤吏是一个特别的北国人。
5岁以前是在北国,之后却一直待在夏澜城长大直至成人,说他到底是哪国人,其实很难一句话界定清楚。
初来夏澜城时,鹤吏也是心怀忐忑,生怕自己是北国人的身份曝光,不过正如没人会怀疑洵幽一样,他带回来的人也不会被人质疑,鹤吏顺利的拥有了新的身份,也很快就适应了新的环境。
夏澜城的精彩生活,给了鹤吏截然不同于北国穷苦的新的体验:他结识新朋友,开阔视野,也逐渐明白了什么是生死至交、什么是授业恩师、什么是使命与荣耀。短短数年间,鹤吏几乎忘却了自己北国人的身份,夏澜城成了他的新家,他开始深深地爱上这里。
然而,这场梦终究还是散了。
当洵幽北征回归之时,鹤吏面临着人生的重大抉择:
1.继续追随洵幽,返回北国;
2.抛弃洵幽,做一名华幽人。
最终,鹤吏选择了第一条路,原因无他,效忠洵幽,这既是他在北国的最初誓言,也是他在夏澜城养成的素养和三观。
但真要放弃一切、忘记一切,是那么简单的吗?
鹤吏永远不会忘记,返回北国途中,他曾遭遇过一次拦截,对手正是他在夏澜城成长期间所在的那支骑士团支部成员,那里有他的指导老师和两个最要好的朋友。
战斗不可避免,鹤吏凭借压倒性的实力战胜了曾经的同伴,但顾念情谊,他并未下杀手,他原本以为对方会体谅自己,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恶毒的咒骂和嘲讽…
鹤吏并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当时的心情,但那些言语上的伤害着实厉害,即便多年后的今天,他已经快要忘记了曾经朋友们的面貌,但那诅咒般的声音却始终时不时出现他的梦境中,拉着他堕入深渊。
鹤吏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曾经有过那么多值得珍惜的时光,明明自己从未做过什么坏事,可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却是一个卑劣、卑微的小人?
为什么?
难道只因为自己是北国人?
难道只因为自己的出生在北国,所以这辈子无论做过什么,都注定摆脱不了华幽族人们心中的偏见?
难道只因为自己为北国效力,就永远无法和华幽人做朋友?
鹤吏长久以来一直无法理解,直至后来有一天,他终于想通了!
…又或许,鹤吏只是被迫接受了这个无论怎么想都觉得很荒唐的说法。
没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北国人!
……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鹤吏只觉得自己仍然有些晕头转向。
‘人的高低贵贱从来都不应该由他的出生决定!’
鹤吏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只感觉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被彻底的划开…
鹤吏出生在北国,却在夏澜城长大,他深切了解两个民族的文化、习俗、信仰,他并不觉得两族之间的矛盾和仇恨无法弥合或化解,所以面对曾经老师和挚友的质控、咒骂时,他倍感困惑和矛盾,挣扎许久后最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但这并不表示着他本心里真的这样认同。
当申屠北站在众人面前,大声说出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时,鹤吏感觉那道困扰他的牢笼瞬间崩塌。
那一刻,鹤吏仿佛找到了久违的自由!!
“大哥,小心!!”
听到身后同伴的呼喊,鹤吏这才回过神来,注意到索禄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至他面前。
这一招若是打实,足以让鹤吏措手不及,落入绝境!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申屠北挺身而出为鹤吏挡下了那可能致命的一击。
嗙!
一声巨响响彻战场,明证了申屠北所受的伤害…
虽然伤势并非致命,但这一行为在鹤吏眼中却显得无比震撼和不可思议。
在鹤吏看来,或者说在一个北国人眼中,一个华幽族人不仅愿意与北国人联手作战,还不惜受伤来保护他,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你竟然救了我?”
震惊之余,鹤吏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对此,申屠北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大方地回答道:
“既然我们已经联手就是战友了,在战场上,保护队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本来无所谓的,但申屠北突然发现鹤吏那感动至深的表情似有所指,赶忙补充道:
“你也别误会哈,我们不熟,如果救你代价高了我也不会上的,你别有什么太不切实际的幻想哈。”
诚然,此时申屠北心中已经开始生出几分嫌弃了…
该不会是遇上了一个“猪队友”?
刚刚说联手时,鹤吏的反应就很古怪了…
联就联,不联就不联,你在战场上发呆算怎样?
刚刚自己展示出一些诚意,不过他的反应又让人捉摸不透,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真麻烦…
想着,申屠北索性自己先上了。
不过在鹤吏眼中,刚刚一幕却被完全不同的解读。
尽管申屠北有意保持着距离,但这种坦率和真诚的举止反而显得闪闪发光!
明明有着一张中年人的脸,行事作风却颇具少年感,这一定是历经世事后的开悟!!
再结合之前那番大义凌然的‘贵贱宣言’,此时申屠北在鹤吏心目中已然无比高大伟岸,甚至直逼他心中独一无二的那个崇拜和信仰的位置:那个只属于九炎·洵幽的位置!
看着此时正在与索禄酣战的申屠北,鹤吏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曾经,鹤吏以为自己能结识洵幽为三生有幸,如今,他只感觉命运再次眷顾了自己,让他认识了申屠北这样的人。
尽管到此为止,鹤吏还不知道申屠北的名字。
“大哥,趁着现在,我们赶紧撤退吧。”
这时,身后传来同伴的声音,鹤吏没有当即回话,只回应了一个鄙视的眼神。
不过想到这些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鹤吏心一软,一番盘算之后很快做出了新的决定。
“你们赶紧趁机撤离,我来垫后,等你们都走了我就会找机会离开。”
虽然这么说,但鹤吏心中却想的是另外一套方案:他要和申屠北并肩作战到底!!
……
战斗仍在继续…
这一次,换做申屠北大意,鹤吏及时赶至出手相助。
鹤吏:
“大人,让我来助您一臂之力吧!”
说实话,这次有点犯懵的换成了申屠北…
好好的,干嘛用上尊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