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赵传薪一骨碌坐了起来,朝前面望去。
前面约么二十来个马胡子,不是扛着枪就是拎着刀,有人单人单马,有人双人一马,看着有些狼狈的往这边奔来。
显然,双人一马,那马承重过甚,导致速度不快。这些人便想抢了马,好一人一匹马。
但驽马和可供骑乘的马不同,拉车的马未必可以骑的。
明显这些人正在逃亡,有些红了眼的意思,做事不计后果了。
车夫也是个视财如命的,竟然跳下马车,噗通给跪了:“各位好汉行行好,俺就这一匹马,没了连口饭都混不上了。”
原本轨迹中的“马上皇帝”杜立三,此时主动减员示弱。加上张老板崛起,有徐世昌和赵尔巽给他在背后撑腰,辽地的马胡子被张老板打的不剩几个了。
今天被赵传薪碰上了一伙。
车夫跪下,而来者中,有个马胡子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已经举起了枪。
赵传薪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杀无辜者。
便先发制人,抬手就是一枪。
砰!
举枪的马胡子应声而落。
其余马胡子大惊,本以为对付个车夫易如反掌,所以就只有一个人准备动手,其他人毫无防备。
赵传薪一骨碌,滚到了车下。
手里多了一把莫辛纳甘转轮,右手扣住扳机,左手娴熟的按压击锤。
近距离无掩护以一对多,情况紧急下,还是美式居合中的“牛仔问路式”最好用。
赵传薪挑选几个带枪的,砰砰砰砰砰!
总共六枪,六人落马,弹无虚发!
剩下的就好说了,收起了转轮手枪,手里多了两把马牌撸子。
开启双枪快腿小黑龙模式:单手上膛,枪口调转中轴变线,横步顺势错位杀!
大招——圣枪洗礼!
张榕以前见过赵传薪用步枪杀敌,还是第一次见他动用手枪。
动作干脆麻利,速度迅若雷霆。
甚至没等他觉得震撼,那边马胡子便一一落马。
车夫直接愣住了。
求饶话才刚脱口,还等着对方开恩呢,结果变成了还幸存的马胡子开始求饶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车夫:“……”
赵传薪扭动脖子,将双枪放嘴边吹了一口气:“哎,老了,像我这种三旬老汉,实力大不如从前了。”
张榕:“……”
其实并非全部马胡子都落马了,至少还有一个人一点伤都没有。
这人留着稀疏的小辫子,骇然的端坐于马上,似乎被震撼的身体都不敢动了。
赵传薪朝他走了过去。
“叫什么名字?”
那人结结巴巴道:“在下,王,王,王小辫子。老兄若是绿林中人,当知道我这一号人。”
听说此人自称王小辫子,赵传薪眼睛一眯。
对于辽地的各伙绿林势力,他不说了如指掌,也差不多少了。
王小辫子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因为……
这人是日本人!
赵传薪乐呵呵道:“下马,把鞋脱了!”
王小辫子见赵传薪没要立刻杀他,那其它的都好说,听话的下马脱鞋。
赵传薪看了看他的脚,脸上笑容更盛。
“知道为何让你脱鞋吗?”
别说王小辫子了,就连跟过来的张榕,和后面的车夫都是满脸懵逼。
王小辫子讷讷说:“不知道。”
“因为日本人常年穿木屐,大脚指头和其它脚指头是分开的!有人说你是日本间谍,我想分辨一下是不是真的。”
日本间谍号称是无孔不入,而鹿岗镇则反过来,对日本人严防死守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鉴别日本人的方法,可以从口音上,可以从发型上,可以从身高上,从罗圈腿上,从走路姿势上,从他们的礼仪上。
还有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就是脱鞋看脚。
张榕凑过来一看,神了!
可不就是像赵传薪说的那般,这脚一看就是从小穿木屐长大的。
实际上,王小辫子在关外行动多年,口音早就变了。
甚至生活习惯,和也日本人有了很大的区别。
但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
就比如裹了脚的女人,长大后,将脚放开,那脚也是畸形的。王小辫子的脚也差不多如此。
王小辫子脸色大变,他见赵传薪已经收起了枪,忽然他的手朝后腰一摸,手里多了把匕首,朝赵传薪刺了过来。
反倒是张榕,别看和赵传薪偷洋行里的东西时候畏畏缩缩的,可这时候却非常勇猛,几乎没犹豫的就要上前去拦。
可赵传薪更快。
分明手里没有任何武器的赵传薪,也是很突兀的抬手。
然后,手里莫名的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哥萨克骑兵刀。
刷!
刀光如虹,竟然直接将王小辫子持匕首的手给斩了下来!
王小辫子“嗷”的一声,捂着断腕痛呼起来。
赵传薪看看冲上来的张榕,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有些人就是这样,让他干违背自己道德的事,哪怕没什么危险也会满心不情愿;让他遵守内心道义,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而张榕,待看到王小辫子手被斩断了,这才停下。
“这人怎么处理?”
赵传薪没答话,而是拿骑兵刀的刀尖,挑着王小辫子的下巴问:“说说看,作为间谍,你的上级是谁?另外告诉我,伱还有哪些同伙在关外活动?”
刀尖将王小辫子的下巴都挑破了。
王小辫子冷哼一声:“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为何要说?”
“错辽。说了,你就不用死。不说,你真的会死。”
见赵传薪满脸认真的样子,王小辫子愣了愣。
他狐疑:“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赵传薪挽了个刀花,将骑兵刀收回。
学了很久刀法了,最后就学会了个挽刀花。
他淡淡道:“鄙人赵传薪,听说过吗?我赵传薪一言便可决人生死。”
一听,眼前这人竟是赵传薪,没等王小辫子开口,他身后的一个中弹,但没打中要害的马胡子惊讶道:“鹿岗镇赵传薪?怎地是您老人家?俺仰慕你已经很久了,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在关内,赵传薪也是因为炮轰紫禁城和刺杀慈禧,才声名大振的。
可在关外,百姓对他早已是如雷贯耳。在辽地绿林当中,赵传薪更是声名赫赫。
许多绿林的“豪杰”,将他视为偶像。
赵传薪却没不接这马屁,啐了一口道:“老子就算饿死了,也绝不会抢平头百姓的马。征用别人的马,也会给钱。谁他妈跟你是一家人?老子用得着你来仰慕吗?”
那马胡子想起了日俄战争时期,赵传薪到处散财,资助遭难百姓牵家带口的去鹿岗镇。而他们为了逃命却想抢别人的马,人家不愿意给还要动枪,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人比人得死。
许多所谓的“绿林好汉”,你说他真坏,也未必,至少他们自认为是秉持公义的。可做起事来便不择手段了,讲道义是分人的。
就像眼前这位,觉得同是绿林中人,应当得饶人处且饶人。
但显然他打错了主意,赵传薪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江湖中人。
王小辫子听了这人是赵传薪,不由得重新打量。
在关外的高层次些的日本间谍,可谓是人均一份赵传薪的资料。
这不难辨认,从言行举止穿着打扮和身高外形来看,无不说明眼前这人就是赵传薪。
而赵传薪是谁?保险队队长,远东亡命徒,近期又多了个战神赵无敌……
王小辫子觉得,像赵传薪这种豪杰是不会骗人的。
还是有活命机会的。
他想了想说:“我们在辽地绿林中的人,除了我以外,都被赵尔巽和张~作-霖杀光了。我知道还活着的,就只有托钵僧一人,目前在间岛那里,带着当地的绿林,准备帮间岛统监府派出所,对付一个新起来的叫作背水军的军队作战。”
托钵僧?
赵传薪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他极力的回忆,首先关联上了大牙苏。
对了,大牙苏和托钵僧,都是小金字儿手下的四梁八柱,这托钵僧好像地位还挺高的。
杀小金字儿的当日,被他给跑了。
那时候,赵传薪便觉得此人说话口音有些古怪。
原来是日本间谍。
现在又跑到间岛区域搅风搅雨!
赵传薪掐指一算:此人命不久矣!
先是给托钵僧在心里判了死刑,赵传薪继续问:“那你的上级呢?”
“我最早的上级,是黑泽兼次郎,被你两年前在横山杀了,是用雷劈死的。”
赵传薪略作回忆,那个日本人当时好像就住在刚接受招安的张老板家里。
后来在横山,被赵传薪用雷神之锤的球状闪电劈成了焦炭。
王小辫子继续道:“现在的上级,我直接听命于福岛安正,不过因为我被赵尔巽他们追杀,已经很久联系不上福岛安正了。”
福岛安正,此人也在历史上留下了点痕迹。
参加过甲午战争,年轻时候据说抄了一整本《英日大辞典》,精通五门语言。曾为了刺探沙俄东进行动,单骑穿越严寒时期西伯利亚。
听说连俄人自己都不敢在严冬这么干,这小日本却做了,可见其不但凶残,而且对自己也够狠。
因为精通五门语言,又有一股狠劲,此人是刺探情报的一把好手!
赵传薪点点头,又问:“你可知,那托钵僧此时在间岛区域的何地?”
“在一个叫神仙洞的地方,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嗯,还有什么是要告诉我的么?”
王小辫子死死的勒住断腕,好阻止血液的喷涌,要不然流血也流死了。
他焦急道:“没有了,真没有了。”
现在是他不敢拖延时间,拖延时间那是找死!
他是真不知道了。
赵传薪抬手就是一枪。
砰!
王小辫子脸上的焦急之色还未曾退去,便脑门多了个洞,死不瞑目。
张榕惊讶道:“你不是答应他,不杀他了吗?”
“你以后记住了。”赵传薪板起脸对张榕说:“杀别人需要理由,杀日本人你只要计数!跟日本人,讲他妈什么江湖道义?”
“……”
这时候,又是马蹄声隆隆。
地上幸存的马胡子脸色变了。
之前说话的那个马胡子再次开口:“赵队长,求你放过俺们吧,让俺们走吧。”
一边说,一边惊恐的回头。
赵传薪说:“走什么走,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马胡子:“……”
欲哭无泪。
赵传薪将几批马牵到马车前,系好缰绳。
他自己则拿出麦德森机枪,等待远处的骑士靠近。
毕竟不知是敌是友,还是要先做好准备。
结果,来了个熟人。
竟然是张老板。
张老板也一眼认出了赵传薪,毕竟赵传薪当年一雷劈死日本人的场面,让张老板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
他脸上青红不定。
因为赵传薪被慈禧下死命通缉,若是众目睽睽之下放赵传薪走,他回去不好交代。
可让他真的对上赵传薪,他又没那个胆子。
赵传薪在群马后面,笑嘻嘻的说:“别来无恙啊张老板。”
听赵传薪称他为张老板,张老板愣了一下:这是在揶揄我太能搂钱了?
“赵队长最近可是闹出了不少乱子啊?”张老板苦笑。“想来这些绿林匪人,不开眼碰上了赵队长,被给收拾了。那今日张某可得好好谢谢赵队长了。”
他今天就是来剿匪的。
赵传薪见张老板没有让手下举枪,便也不想和他多废话:“地上的人都带上,马给我留下两匹,然后滚蛋!”
张老板的手下异常吃惊。
在辽地这一亩三分地上,除了赵尔巽和徐世昌以外,竟然还有人敢和张老板这样说话?
向来都是张老板“妈了个巴子”不绝于口的,就算是赵尔巽和徐世昌,也不会动辄开口让张老板滚蛋。
虽然现在张老板还不是关外的王者,但搜刮了大量马胡子、绺子的财物,加上杜立三讨好式的“孝敬”,张老板无论是实力还是野心,都膨胀的厉害。
除了老大哥冯麟阁和低眉顺眼的杜立三幸免于难以外,其余昔日的结拜兄弟啥的,包括金万福那个汉奸在内,全被张老板带人给剿了。
王小辫子是最后一个。
张老板,早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
可令手下诧异的是,张老板并没有发作,反而对他们说:“把地上的人都绑了,带上王小辫子的尸体,留下两匹马,咱们走!”
收拾完,张老板远远地朝赵传薪拱手:“赵队长,有缘再会,张某告辞!”
“好走不送。”
等他们离开,张榕震惊道:“老赵,连张~作-霖在你面前,都这么乖顺的吗?”
“呵呵,你只看见贼吃肉,没见过贼挨揍。他能这个样子,还不是当初被我给调教的?妈的他敢跟我龇牙,一道天雷不把他劈成焦炭,算我几万年的修为白练了!”
张榕并不知道那段往事,听得云里雾里。
赵传薪也不解释,转头对车夫说:“这是你的车钱,接下来用不着你了。多出来的一文钱是小费,权当给你压惊了。”
惊魂未定的车夫,哪里还会计较小费不小费的,跪地上,给赵传薪磕了个头:“今日蒙赵队长您老人家相救,要不然命都丢了。”
车夫也是知道赵传薪大名的,所以他很激动。今天这是遇到传奇了!
赵传薪不理会他,翻身上马就走。
嘴上说的硬气,可赵传薪却并没有放松,很担心张老板杀个回马枪什么的。
但显然他是多虑了。
一直到张榕的老家,也没遇到任何事情。
张榕有些激动的敲响了自家的大门。
门房开门,激动道:“少爷回来了?”
他转身就跑,边跑边扯着脖子喊:“小姐,少爷回来了……”
赵传薪乐呵呵道:“你家人的情绪都不怎么稳定啊,都特喜欢激动。你姐姐激动就给我下跪,你激动就拿着炸药去炸人,你家门房激动就大吼大叫。”
本来心情激荡的不能自已,可听了赵传薪的话后,张榕心情莫名的平复下来。
你看,赵队长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
张桂年前去求赵传薪,自那后便一直在娘家等候消息。
左等右等,没等到张榕被救,却听说赵传薪大闹天津卫。
这把张桂愁坏了。
和袁大头闹成那样,还能搭救张榕吗?
这还不算完,没过多久,又听到了赵传薪炮轰紫禁城,刺杀老佛爷。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张桂在家好悬没气晕过去,哭的两个眼睛都肿了。
这到底是去救人的,还是专门去惹祸的?
而且,惹祸惹的比张榕还大。
张榕只是拿炸药包,去火车站炸五大臣。
赵传薪可倒好,直接拿大炮轰慈禧。
可还行?
莫非原本只是张榕一人关进模范监狱,现在连赵传薪也要进去?
所以,当她真的见到了门口站着的张榕,有种不可置信的感觉。
搅的天翻地覆后,赵传薪竟然还能把人给救出来?
赵队长,是真的给办事儿啊!
张桂噗通,又给跪了。
“赵队长的救命之恩,我们姐弟没齿难忘!”
赵传薪看看张榕,那意思像是在说:你瞅瞅,果然很激动吧?
张榕站在一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尴尬的一批。
赵传薪牵着马说:“那就起来,给我安排一桌好吃的,先犒赏三军吧。”
张桂起身,破涕为笑:“应该的。”
说完,这才打量弟弟,发现他全须全尾,除了满面风尘、全是舟车劳顿后的疲惫外,并无大碍后才放下心来。
“姐,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哎,你啊你,从小就不让人省心。一会儿我叫人通知爹娘,让他们回来作陪赵队长。”
其实是想让父母看看儿子。
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两口愁的头发全白了,连叔伯辈都跟着操劳不已。
若非赵传薪,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等赵传薪随姐弟二人进屋,看见了茶几上放着的一份报纸。
随手拿起一看,忍不住:“我曹……他妈狗东西这都没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