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辰时,如同以往一样,官房里贾政开始坐立不安,并且这种不安明显的比上几次厉害了,具体表现在他起立的次数上。
而正当他被不安压抑的有些闷气,想起来打开窗户时,屋外响起了翰林院编修梅知孚的声音:“存周兄!”
梅知孚字逸合,是贾政在官场上为数多的好友之一。闻言贾政急忙打开了官房的门,拱手道:“逸合兄,快进来。”
“嗯,存周兄,怎么样了?令侄有消息了没?”梅知复一边进屋,一边笑道。
作为贾政的知交好友,他早已从贾政口中得到了贾琮的成绩以及进度;而作为一名一路从科考里走过来的胜者,梅知孚总是不由自主的关注着科考的事情。
“还没呢,我正等的心焦。逸合兄请喝茶。”贾政说道。
“存周兄大可不必,从令侄这两场上来看,他基础挺牢固的,更难的是脑袋也清晰,甲榜不敢说,乙榜应该没有问题。”
府试的磅单分为甲榜与乙榜,中甲榜与乙榜的待遇不同,甲榜只收取十人,可直接参加后面的院试。而中乙榜者则不能,需要再考一场,从中择优约一半,参加院试,故而府试往往有两次。第一次称为正试,第二次称为复试。
贾政闻言道:“要是能中乙榜也是好的!我只是担心,他年龄太小,没什么见识。”
“这个倒不一定,出身在你等公侯之家,耳熏目染,纵然年纪幼小,见识也应当是有些的。我那犬子,去年之时,我本以为也无着落……”梅知孚安慰道。
而他刚刚说到这里,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两个似有预感,梅知孚停下了话,贾政则不由自主的向外伸出了脖子。
下一刻,伴鹤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起:“老……老爷,大……大喜啊!”
“怎样?第几名?”贾政“乎”的拉开了门,脑袋一探,急色的问道。
“老……爷,琮三爷中……了,甲榜第十名!”伴鹤满面欢喜的说道。
说到最后他终于顺过了气,说话通畅了许多。而贾政从没想过贾琮能中贾榜第十名,这可是能直接院试了!他本性就思维不敏捷,乍闻这个消息,极度的愉悦之下,贾政像是醉了酒,又像是服了丹,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恭喜,恭喜,存周兄,这红板凳坐的好啊!”这时梅知孚拱手连连贺道。
所谓的“红板凳”是与府试、院试的榜单有关,府试、院试发放的榜单上,甲榜第一名是横着写的,并在名字下面用朱砂标志,一示显赫,下面的朱砂标志往往粗短,远看像个案子,所以第一名被称为案首。
而甲榜第十名下面则是乙榜,为示区别,第十名与乙榜之间会画一条细长的朱砂红线,这长长的朱砂红线看上去像条长凳,所以甲榜第十名又被称为坐红板凳。
闻声贾政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是此时他已经欢喜的有些忘乎所以,忘了自谦,哈哈大笑道:“我也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成绩!逸合兄,你是知道的,我本以为他能中就不错了。”
“贵府人杰地灵,底蕴深厚,理应如此!”
“逸合兄过奖了。”
“今日当浮一大白,中午太白楼,我为存周兄贺如何?”
“怎能让逸合兄破费!”
……
两人畅谈了一阵子,约定好了中午的饭局,梅知孚这才离去。
而梅知孚离去之后,贾政才笑吟吟的对伴鹤说道:“你跑腿也累了,自己拿二两银子吧!”
寻常贾政的银子是放在伴鹤的身上的。伴鹤闻言立刻眉开眼笑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说话之间左手倒右手。
“府里可去人了?”
“回老爷,小的见到潘又安了,说是大老爷让他来的。”伴鹤微笑道。
闻言想起贾琮国县试时贾赦的举动,贾政感觉不需要自己再多言了,只需再给贾琮些礼物就是,于是微笑这点了点头。
……
而就在贾政与梅知孚欢谈之际,贾赦浮夸的身子猛然从太师椅上弹起,指着潘又安大声叫道:“快,快,快叫赖管家来,快,快放炮竹,放他一个时辰,把灯笼也挂起来,把琮哥儿也给我叫过来……”
说话间,他老脸上灿灿生辉,像是年轻了十岁。
……
此时,荣国府西院,鹦鹉架前,葡萄荫里,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春以及平儿、金钏、鸳鸯等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打着骨牌。花团锦簇,一片祥和。
她们并没有谈论今天府试开榜的事情。除了三春,她们这些人没人在意贾琮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她们本身不在意科考的缘故,而在这种情况下,三春也不好在她们跟前提及此事。
“红中!”
贾母喊了句,把“红中”扔了出去,因为这张牌打出去之后就可以胡牌了,她的语气里有点小兴奋。
见此,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暗中猜测贾母胡什么牌,好打出去,逗贾母高兴。
而就在这时赖大家都匆匆走了过来,像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向王熙凤说道:“二奶奶,琮四爷中了甲榜第十名,大老爷高兴坏了,让放一个时辰的炮竹,还要大办酒宴,俺当家的不敢做主,想请二奶奶定夺一下。”
赖大家的这话其实是向贾母说的,因为上一次贾琮过了县试,贾赦大肆庆祝,贾母不高兴的事这些人早就知道了!
有了那前车之鉴,怕在贾母面前失宠,这一次赖大小心翼翼了,不敢再由着贾赦的想法来,所以让他媳妇来探贾母的口风!
只是这样的敲山探虎,可让王熙凤为难了,毕竟一边是她的公公,而这边又是荣国府最大的掌家人!
“这个,这个,这个事……”
王熙凤支支吾吾着,眼光如乱星,却一道道的看向了贾母。
她也很清楚这事只能由贾母定夺!而就在她支支吾吾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瞧向了贾母。
而其实贾母也知道赖大家的这话是冲她来的,只是借着王熙凤传话,外面显得好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