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庆安十五年,庆丰府赤龙翻身,青木县卖儿卖女者不计其数。”
“六年前,李家给了我一口吃的,让我活了下来,这份恩情,我一直惦记着。”
卫图闻言,面露诧异,脑袋比进来前低的更低了,他斟酌了片刻,说了这一番话。
他说的话亦不假。
灾荒年间,李宅给了他一口吃的,就算是对他的恩情。
活命之恩!
与活命相比,沦为奴仆,就是次要的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
衣食足而知荣辱。
卖身大户,于乡下人来说,并不是什么折辱事。
听到这话,李童氏点了点头,眸底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卫图虽然没说效忠李家的那些宽泛话,但其话中的感激之情她亦能听出来。
而这,便已足够了。
“杏花比你早入李家两年,大了你三岁。是我看着长大的……”
如春兰所说,李童氏开始谈起了卫图和杏花的婚事。
“俗话说得好,女大一,抱金鸡,女大二,金满贯,女大三,抱金砖。”
“杏花父母早逝,我也算杏花的半个娘家人,就准了你和她的婚事……”
李童氏缓缓道。
话音落下,李童氏身后立的几个婢子,脸上顿时溢满笑容,伸出手向卫图讨要喜钱。
“彩霞,你去我房里,把嫁奁底下的红绸取出来,送到杏花的房里,算我这个当主家的贺礼。”
“还有,收拾一间屋子,当做卫图和杏花的婚房。”
“是,大奶奶。”春兰微福一礼,出了客厅。
……
翌日。
李宅外院一间堂屋。
喝得微醺的卫图站在廊檐下,揉了揉眉心,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接着。
他看了一眼钉在门沿上的红绸花,挺直身子,用力推开了面前没有上门闩的木门。
随着嘎吱一声响。
卫图入屋,一眼就注意到了半坐在榻边的新娘。
透过半掩的红盖头,卫图感觉杏花的容貌比往常更精致了一些,由普通变成了秀丽。
卫图转头,又朝堂屋的其他地方看去,这间新房由他记忆的破败不堪变得整端了许多。
井字窗。
新糊的窗纸。
两個长条凳支起的木案,上面放着一小面铜镜,以及妇人用的针线盒。
堂屋的拐角处,多了两个实木的箱子。
箱子上的漆脱落了小半。
卫图猜测,这实木箱子里应该放的是被褥和衣服。
“卫哥儿……”杏花见卫图愣在了新房里,不由心中骄傲了一些,这房是她打扫干净,并重新装饰的。
她唤了一声卫图,见卫图没有回神,便扭捏的难开二次口了。
她暗暗抱怨,卫图平日里对她多有“调戏”,怎么到真正成婚的时候,却这么恪守礼节了。
……
一夜无话。
晨曦透过窗纸照进堂屋,卫图拥着杏花躺在床上。
按理说,他们这一对新人,昨天刚结婚,今天在李宅的差事便可以暂停一天,睡到日上三竿再起。
但卫图和杏花早就习惯了早起,哪怕于此刻偷懒,也难以入眠。
“卫哥儿,再过几天,咱俩给大奶奶告几天假,回你家看看,成婚也要通知一下咱爹……”
杏花低着声音,说道。
卖身入了李家,他们二人成婚自然不必顾忌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李家老爷和大奶奶就能拿这主意,论谁也挑不出刺。
不过不管怎样,还得通知一声卫豹,告诉这喜讯。
“嗯。”卫图点了点头。
他老家距离青木县县城有一段距离,得走一两天的路,这也是为何他没有事先通知卫豹的原因。
除了距离外,他没通知卫豹婚事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便是这场婚事是李宅主持,卫豹一个外人,来到了李宅也不太好。
李宅也没法腾出房间让卫豹暂住。
“除了看爹外,还有……”
说话间,杏花下了床,取了案上的针线盒,开始耐心的帮卫图缝补起了以前穿破的旧褂子。
忙活的同时,她和卫图搭着话,商量婚后的繁事。
告假。
见亲朋。
租地种粮。
等等一系列事。
堂屋是李家可怜他们这两个仆从,暂借给他们住的,尽管李家没说归还的日期,但久住自己难免也觉得不合适。
还是攒钱在李宅附近买一间房为好。
此外,他们二人沦为奴仆也就罢了,总不能让孩子也步了后尘,从小对人卑躬屈膝。
而这些,都要钱。
眼下。
能赚钱的法子,便是劳累卫图租上李宅的地,当马倌的同时再做佃户。
这样,每年都能积些银钱。
“听你的。”
卫图点了点头,同意了杏花这个新妇为他们小家所作的筹谋。
“这样,过上五六年,盘下一间房子不是难事……”
“等有了孩子,再让他去私塾读书,读书好了,供给他考功名,一般,就让他做个账房先生……”
杏花笑了笑。
有宽明的主家,又有一个踏实能干的男人,她感觉这辈子便已经足够了。
“私塾读书……”
卫图听到这四个字,沉默了片刻,拿起自己腰间的旱烟杆子,点燃后狠狠的抽了几口。
读书,
改变命运!
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有了养生功,有了【大器晚成】命格,卫图尽管不能笃定自己一定能踏上仙途,成仙作祖,逍遥不死,但卫图确信,他这一代绝对能够出人头地。
“继续练养生功。”
卫图不再在床上消磨时间,迅疾穿好衣物后,便抬手演练起了《龟息养气功》的桩功。
一遍又一遍。
成婚后。
他似乎心里更有了奔头。
一旁的杏花看到这一幕,虽感惊讶,但也没有多问。
庆丰府武风不弱,许多农户汉子因为家贫,都是上马为匪,下马为民,做刀客养活自己。
她男人会几招把式,并不是什么奇闻轶事。
杏花收回目光,继续面前的针线活,不过她想了一下,动手将卫图的衣服改得宽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