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宋兄,宋兄。”
剑无心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啊,怎么了?”宋临茫然转头。
“人都已经走了,你还要愣到什么时候?”剑无心嘴角带笑看着宋临。
东临陈氏声势浩大的队伍已经远去,天空只余一个小点。
宋临收回目光,对上了剑无心奇怪的眼神。
“那什么,你肚子饿吗?”
剑无心摇头:“我不饿,你饿了吗?”
宋临连忙摇头:“我也不饿。”
“哦。”剑无心点头,随口道:“那你后悔吗?”
“我应该后悔吗?”
宋临愣了一下。
“我觉得你应该后悔。”剑无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那宋湘雨无论容貌、气质、仪态,又或者资质,都是世间一等一的女子。你又未曾与她相处过,怎知不合适?”
“剑兄,你变了。”
宋临转身,大步往前。
“我哪里变了?实在不行,那陈晚晚总配得上你吧?”剑无心连忙追上。
“你的话有点密了。”宋临面无表情。
“我不应该话密吗?”
“你应该吗?”
“好像……不太应该。”
剑无心缩了缩脖子,当场认怂。
据说宋临有一手飞刀绝技,可杀仙门金身。他的手都已经摸向腰带了,再不停嘴……后果难料啊!
陈小花在身后看着二人的样子,不由偷笑。
“咻咻~~”白灵鹫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不停啄着陈小花脖子。
随后。
三人在城中找了一间客栈暂时落脚。
略微吃了点东西。
宋临独自回房,思考接下来的动作。
“宋阀身为东阳府地头蛇,地位尚在府衙之上。想要调查他们,需要一个契机。而且宋阀九房支脉繁多,人口百万,遍布整个东阳府,从何处查起实在是一个问题。”
“他们具体犯了什么事,密令上也没交代。”
他取出东临仙崖密令,细细揣摩。
【沧州宋氏一族,近年与沧州王往来密切,屡触禁令。念其乃上古遗族,酒仙亲族之后,门中子弟与山中往来密切。】
【特请剑崖玄峰查办此事。】
【若有违逆,万剑诛心。】
宋临将目光落在最后一行字上。
‘若有违逆,万剑诛心’。
这一封密令等同一柄尚方宝剑。
东临仙崖这一次让他前来,乃是收集切实证据。如果宋阀做的事不过分,便小惩大诫。若是真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诛灭一族都是轻的。
只看沧州王在三江的手段,弄出那些天怒人怨的半妖,这一次宋阀怕是危险了。
片刻后。
宋临收起密令,取出一份出门前陶三笑给他的名单。
上面整整齐齐写满了数百个名字,皆是东临仙崖在东阳府的暗子。从街头摊贩,到城门守军,乃至在宋阀服侍上百年的管家,应有尽有。
东临仙崖对宋阀的警惕,似从多年前就开始了。
看了半响。
宋临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任如意】
此人乃宋阀外事掌柜,连一个执事都算不上,自然也无法接触九房核心。但他却掌管人事,负责对接江湖之人。
想要投靠宋阀的江湖人士,皆由他经手。
同时他也是整个宋阀消息的中转站,十分关键。
片刻后。
宋临走到客栈的柜台,买了三斤三牛肉,二两黄酒,一个红烛,最后又问小二要了一把葱花,刻意叮嘱他只要葱白,不要葱绿。
“客官你这……”
小二一脸茫然,最后面对宋临的金钱攻势,只得照做。
没多久。
宋临要的东西一一送到房间,他却没有动一筷子。
直到戌时一刻。
‘叩叩’忽然一阵敲门声传来。
宋临却起身打开了窗户。
一个身影翻身而入,径直跪倒在地。
“属下宋字·暗二十二,参见仙使。”
“你便是任如意?”
宋临重新落座,望着一直低头的身影。
“尊上居然知道属下本名?”那人倏然抬头,黑衣蒙面,一双隐藏兜帽里的眼睛露出危险的寒光。
“给。”
宋临取出密令一甩。
任如意双手接过,仔细一看。
顿时发现了密令上一枚特殊的剑形印记,顿时大惊。
“属下不知是剑字总使,望总使海涵。”
说罢。
他竟直接摘下所有伪装,露出一张麻脸老者的形象。
“你便是任如意?”
宋临手指轻敲桌面。
“属下本名任如意,乃奇门玄峰外门弟子,于六十五年前入道。后改名黄如意,在宋阀外事潜伏已有三十八年。”任如意激动地道。
他本以为此番不过普通的信息上报,不曾想竟是来了一个大人物。
“嗯,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临缓缓点头。
“仙门之恩,无以为报。只怕有朝一日,重回山门,得窥大道。”任如意满面红光,在看到宋临的那一刻,似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十年又十年。
他已潜伏三十八年,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一枚暗子。
如今再次见到那枚记忆中的暗记。
他明白自己半生无止尽的潜伏,终于要到头了!
“说说这些年你在宋阀的发现,他们都做了什么事,竟引得仙门震怒。”宋临问道。
“仙使稍等,属下此番准备不足,去去就来。”
任如意说罢,翻身又出了客栈,身形之灵巧世间难寻。
“这外门弟子,恐怕只差一步便可踏入金身了吧?能潜伏这么多年,果然心性了得。”宋临微微一笑,为将要做的事多了几分信心。
片刻后。
任如意再度返回,送来一堆厚厚的书籍。
“总使,这便是多年来宋字暗子们收集的事迹。只是宋阀毕竟血脉相承,我等外人无法混入核心。虽知一些事情,却苦于没有切实证据。”
“这么多?”
宋临有些惊讶,随意翻开了几页之后,神情忽然变得认真。
坐直腰杆开始一页一页查看。
许久。
油灯熄灭又亮起,天色蒙蒙亮。
宋临才看了不到十分之一内容。
直到一声鸡鸣。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任如意,“如果一切如你所记,宋阀二、五房、八房,可诛一族。”
“总使,我等身在宋阀外围,毕竟见得不真切。其若真起了野心,未必只这三房有罪。”
任如意微一作揖,神色严肃。
“嗯。”
宋临缓缓点头,闭目养神。
这上百本书籍上,记录了一桩桩血案、一件件巧取豪夺之事,仅是宋阀最微不足道的罪名。
这些年来。
宋阀地位日渐抬高,族中子弟也愈发嚣张跋扈。显然是族风、家教出了问题。
当然。
若只是如此,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东临仙崖出手。
他们最大的问题,是与沧州王交往密切,暗中似有利益输送。
这‘利益’不仅是资源,还有‘人’。
上一次宋临参与东阳府青云争渡便有感觉,此地人才凋零,除了宋阀、封家的两个嫡子,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
而根据消息上的记录,宋阀除了逐渐落魄的九房,已经有许多年没有杰出之人拜入东临仙崖了。
他们去了哪里?
许久。
宋临睁开眼睛,问道:“任老,你觉得要治宋阀的罪,应该以什么理由?”
“属下认为,当从宋阀残害东阳府各方仙门的证据入手。可惜这些年来,我们虽有怀疑,却始终未能掌握证据。”
任如意回道。
东临仙崖与沧州王一个代表沧州官方,一个代表东临仙道。
东临仙崖对沧州王有一种未知的敌意。仅凭宋阀现在做的事,便足以让仙门下定决心铲除这个万年世家。
但双方毕竟明面上没有撕破脸皮。
想治宋阀的罪,说他们私通沧州王可不行。
“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吧。”
宋临想了想,道:“你先回去,有任何事情随时汇报。三天后,我会去找你。”
“找我?”
任如意愣了一下。
“当然。”
宋临笑道:“你不是负责接收投靠的江湖人士吗?而我现在,正是一名江湖中人。”
“属下明白了。”
任如意露出恍然之色。
剑字总使这是想深入敌营,收集第一手证据。只不过……别像他一样陷在里头几十年就好!
“对了,还有一件事。”
宋临忽然取出一封书信。
“麻烦任老派一个人,帮我将这封拜帖送到宋阀九房。”
“这是……”
任如意接过书信,有些惊讶。
“算是我的私事,也算一招随手棋。也许将来某一天,会有奇效。”宋临微微一笑。
“是,属下这就安排人秘密送去九房。”
任如意走了。
留下了一百多本宋阀累累罪证。
宋临一遍仔细翻开,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线索。
一边思考一个问题:东临仙崖对沧州王的敌意,是否与七千年前的浩劫有关?
与此同时。
宋阀九房,布置精致的闺房中。
陈晚晚躺在宋湘雨身边呼呼大睡,不时踢一脚被子、挠挠嘴角,将亵衣掀起蒙在脸上,发出阵阵痴笑。
任由两只玉碗亭亭玉立。
一只素手忽然出现,拉下衣襟,盖住了那美妙的风景。
宋湘雨怔怔望着陈晚晚的侧脸,已是一夜未眠。
今日街上看到的那人,和宋阀联合沧州王势力渗透三江的事,轮换着在她脑中流转。
关于那件事。
她今日回到东阳府时,已经秉公职守汇报了上去。接下来宗门是让她继续调查,还是避嫌……就看上头的意思了。
她很希望自己能亲自督办这件事,又有些不想、不敢面对。
‘希望你们只是为了找我,才无意中参与其中。否则……’少女微微咬唇,目光意味难明。
她行事素来公正,心怀大义。
可这一次的目标,毕竟是她的家人……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呢?”
这一夜。
宋湘雨想了许久、许久,终于感到一股睡意,渐渐沉入梦乡。
睡梦之中。
似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不断浮现。
那一步步朝她走来,模糊的脸庞时而化作杨清源,时而化作白天遇到的那个人。
终于。
那身影走到了她身前,张开双臂,将她轻轻拥入怀里。
“清源~~”
“清源?好姐姐,你果然有心上人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湘雨倏然睁眼。
陈晚晚正撑着枕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说!你要退婚,是不是为了这个‘清源’?嘿嘿嘿,肯定是他!宋湘雨啊宋湘雨,你居然也有动心的时候!”
“晚晚!”
宋湘雨脸上一红,连忙捂住陈晚晚的嘴。
“咯咯咯~~清源、清源,做梦都在喊人家的名字,还叫的这么亲热!”
“你……你给我住嘴。”
“我不,我就不!咯咯咯~~好痒,别挠,哪里不行!真的不行……啊!”
“陈晚晚,你要是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和你同归于尽!”
二女在床榻相互打闹,你来我往,春光无限。
片刻后已是满脸通红,不知被对方占了多少便宜。
陈晚晚终于败下阵来,求饶道:“行行行,我错了。好姐姐,下次再也不敢了。不过……”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
鬼灵精怪地凑在宋湘雨耳边,低声道:“你得告诉我他的全名……这不算过分吧?就悄悄告诉我一个人,求你了,好姐姐!”
“他……他叫杨清源。是我在三江认识的……”
宋湘雨双颊绯红,神态扭捏。
一双眼睛却闪着奇光。
陈晚晚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神态。
那个杨清源……究竟有什么魔力?少女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姐!姐!不好了!”
“快开门!大事不好了!”
门外忽然响起宋玉竹的呼声。
“什么事?”
房门嘎吱打开。
宋湘雨顿时看到宋玉竹气喘吁吁的身影。
“宋临给府里送来拜帖,他、他要上门……”
“什么!”
宋湘雨扶住门框,险些歪倒。
宋临的拜帖……
“拜帖?这下好玩了!宋临,杨清源。”陈晚晚趴在床尾,满脸奸笑。一只洁白的玉足不停摆动,彷佛狐狸露出的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