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衡阳城之外,白色的招魂幡迎风而展。
纸钱,哭嚎声,一片肃白。
亡者出殡,这本是一件极为平凡的事情。
然而这一支出殡的队伍,却并非是朝着城外而去的,反而是从城外,向着城内而来的。
城内并无墓地、也并无坟场。
抬着棺木,如此大摇大摆的朝着城中而来,守城的守卫又怎么可能让对方进城?
而这出殡的队伍,在守城军的驱赶之下,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直接在城门之外驻足。
城外停尸,如此大的热闹,自然引来无数人的围观了。
而城门一时间也因为这些围观的人,被堵的水泄不通了起来。
“让开让开,前面看热闹的让开一条路出来!周王大人来主持公道了!”
“周王!真的是周王啊!”
“周王大人!”
“周王大人!”
一身正装的朱橚,此时正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支亲卫军朝着这边缓缓驶来。
而随着朱橚的出现,原本围观的百姓,都十分自发的让开了一条大道。
看着那些手中长槊闪烁着寒光,步伐近乎整齐划一,眼神中充斥着杀气的卫兵。
周围的百姓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惊恐之色,有的,反而是丝丝狂热之气。
这些卫兵,在跟随周王前来衡阳城的时候,那的确是走在街上,就好像是大白天见鬼了一般,让百姓避之不及。
毕竟,这些人刚到衡阳城,那可是被传的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堪比土匪一般的存在。
然而随着衡阳城中的一些为富不仁者逐渐被肃清,而寻常百姓,却无一人遭到迫害的情况逐渐传开之后。
周王身边这些亲卫,在百姓的眼中就好像是化身他们的守护神一般。
百姓也不再觉得这些满脸杀气的亲卫凶煞了。
反而更多的,是觉得他们和善,给人安全感。
“大家都先散开一些好不好?城门拥挤,不利于出行。大家给我朱橚一个面子,暂且放开一条道路。让来往行人通过,与人方便,也是与己方便。”
“现在,还请诸位有序退让。”
朱橚骑着马来到城门口之后,看着被围观的行人堵的近乎是水泄不通的城门口,朱橚眉头微微一皱。
再看向在城门口不远处停下的出殡队伍的时候,他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起来。
因为,那为首的棺木和招魂幡之上,写着的,竟是一个个大大的冤字。
“你们先分出几个人维持一下秩序,切记、不要驱赶,以免造成踩踏。”
“遵命。”
在朱橚开口先安抚周围的群众之后,他的亲卫军和城门守军都开始有序的指挥起了交通。
周围的百姓们此时也是格外的给面子,顺着指挥秩序的守军的命令很快就再次让交通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而朱橚此时也带着亲卫来到了出殡的队伍面前。
为首的是一个看上去面色极为白净的少年。
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
然而对方的眼神,此时却格外的坚定。
在看到传说中的周王朱橚来到自己近前之后,少年一身孝服,手中捧着灵位。
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重重的跪在了朱橚的面前。
“白衣周鑫、拜见周王殿下!”
“白衣?你还是个读书人.”
朱橚在听到对方自称白衣的时候,他的眉头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这白衣可是已经入试、有资格参加科举的读书人才有的称呼。
只不过看着对方领殡入城的这一番举动,朱橚的脸色不由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你既然是读书人,就应该知道,领殡入城、这可是在扰乱秩序。此罪虽是不重,却也能罚伱三年徭役了!”
“你作为一个读书人,怎还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还有,出殡之日,死者为大。怎可在棺木和招魂幡之上写下冤字?你这是大不孝之举你知不知道?”
朱橚的话声音不大,可是却充斥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让人听了之后,很难再有勇气直视他了。
而这样的气势,让隐于人群中的楚泽和朱棣都不由点了点头。
别的不说,朱橚至少气势这一块拿捏的很到位。
“以前是真没看出来,老五居然还能这么气势逼人的。很不错看着快有大哥三成的气势了。”
“不过..你以前不说老五以后对全社会贡献都不小的啊?现在他来当这个城主,会不会以后他的那些个贡献就没有了啊?”
人群之中,朱棣看着端坐在马上,神色极为严肃,令人不敢直视的朱橚。
他不由的用手推了推边上的楚泽。
而听到朱棣这么问的楚泽却无所谓的笑了笑。
“他之后做的那些贡献,主要在于重新编写了大部分医书,整合和修缮药方等”
“但是在我看来,一个治病救人的医生好培养,但是一个发现并且治世人之病的人,却很难培养出来。”
“就好比如今的周王,他如果是一个医者,能治一个人,十个人但是,他如果是一个敢于改政令,敢于开创新政,并且实行新政的人,那他的新政可能一次就能救下成千上万的人。”
“不谋天下者,不足以谋一地之安!”
“好啊。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咱还是先看看热闹吧。”
在楚泽和朱棣谈话间,前方的朱橚人已经跳下了马。
并且带着人打量起了这一支出殡的队伍。
老幼皆有、面色饥黄、身上的穿着破败、脸上的风沙气息看上去都非一时之事。
粗糙的皮肤和有些浑浊的眼神,看的出来,这些都是常年务农,风吹日晒之人了。
“把棺木和招魂幡之上的冤字都给本王去掉!有冤情,本王自然不会包庇,鸣冤者无罪,但如此对待身死者,这是不孝不敬!此事不可为!”
“周鑫对吧?你留下和本王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其他人继续出殡,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多谢周王殿下!乡亲们,摘去冤幡,出殡!”
周鑫在听到朱橚的话之后,他万分感激的重重对着朱橚磕了一个响头之后,这才起身招呼出殡的队伍返回。
而他自己则留在了原地。
“你手中的这灵位?”
朱橚看着依旧抱着灵位的周鑫,他的眼神微微眯了眯。
这灵位之上分明写的是,逝者:赵三九之位。
而如今抱着灵位的,却是个姓周的少年
这事儿貌似有些不简单的样子。
“回周王殿下,逝者并非周鑫至亲,此人名为赵三九,周鑫父母早年死于战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赵叔曾多次对周鑫有施舍救命之恩!”
“今赵叔含冤而死,故而周鑫自是当以白衣之身状告之!”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周鑫当一人担责之!今日前来之乡亲,都是受周鑫之鼓动而为,还望殿下莫要牵责!生死,全由周鑫一人独当!”
朱橚看着说着,就又要跪下去的周鑫。
他嘴角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你这人对我胃口啊!敢做敢说的、鼓动村众,带出殡队伍前来拥堵城门。这说的好了,你小子是来喊冤的,说的不好了,你这就是在找死。”
“你小子知不知道,我在衡阳城的所作所为?”
“略知一二!”
“如何评价?”
“为民除害,杀伐果断,做的都是实事,同时也都是得罪人的事,若您不是皇子,恐已经生死道消了!”
当朱橚听到周鑫的这一番评价之后,他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个周鑫,人虽然看着年轻,但是这股子劲儿他倒是挺喜欢的。
“说吧,你要状告何人?”
“回禀周王殿下,周鑫要状告的并非是一人,而是一个团体,是一个教统!”
“周鑫要状告某些打着出家人的名号,白日里吸纳百姓香火钱,嘴里喊着慈悲为怀,喊着普度众生。背地里却又大肆敛财,向百姓放出高额利息的印子钱的佛门败类!”
“我赵叔膝下无儿无女,他当年还是跟着陛下一同抵御过北元的老兵!”
“后来负伤退役之后,在乡里乡亲都是出名的善人。膝下虽是无子,却供养了数十个战火中的孤儿。”
“我周鑫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为了给我们几个兄弟姐妹治病,赵叔无奈之下,向衡阳城的雾山寺借了十两银子的印子钱。”
“而我赵叔为人老实,月月就算是自己少吃少穿,也都定时向寺庙还款!”
“可是如今一还还了四年时间,前些日子赵叔才得知,他这四年总计还了寺庙十三两银子,如今却还欠寺庙一百七十两!”
“在得知此事的时候,赵叔便和对方在寺庙中吵了起来,然而对方仗着人多,竟对我赵叔进行了殴打和羞辱。”
“赵叔被他们打的不省人事之后,直接丢出了寺庙。被人发现时,人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伤势发作,人已经去了!”
“周王殿下,周鑫知道,欠债还钱本是天经地义!但是若是此等趁火打劫,并且毫无底线的事情,被冠以名目之后,便可以毫无顾忌的巧取豪夺的话.”
“那天理王法何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