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在想……今天晚上吃什么。”
陈安怔了下,本来想实话实说的,但看见女孩那冷冷的脸时,就随口撒了个小谎。
时至今日,陈安已经对姐妹俩的印象有些模糊。
但唯独是陈汐,每次一谈到那两个名字,小脸就会瞬间变得冰冷。
她们之间的误会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弭,反而越来越深。
一如三人的初见。
……
……
今天是难得一见的阴天。
夏末时节,碰上这样的天气,加上凉风习习,便格外令人舒适。
陈安走在校园里,一会儿看看被风吹落的桂花,一会儿又看看操场上那些挥洒汗水的少年。
一只手臂,挂着跟他同样东张西望的女孩。
“你为什么要这样吊着走路?”
陈安看着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臂膀,试图腾空而起,却又因为力量不够而掉落在地,忍不住露出笑容。
童年的阴郁似乎真的被一扫而空,如今在陈汐身上,只看见活泼和可爱。
但转念想到先前女孩面无表情的样子,陈安心里又不是那么确信了。
总归……是在越来越好吧?
“要你管。”
陈汐白了他一眼,不过没有松手,依然是挽着他。
这会儿正是放学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颇多,敢大庭广众下如此亲近,难免引来许多视线。
知道的是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早恋呢。
陈安眼尖,老远就瞅见一个经典地中海发型,大串钥匙挂在腰间一甩一甩的中年男人挺着肚子走来。
“松手。”
轻声提醒。
然而陈汐还在沉思,究竟怎样才能吊着走路,根本没有抬头。
“干什么!干什么!”
“一天天的,成何体统!”
粗犷的嗓音如惊雷炸响,陈汐被吓了一跳,身子颤了颤,手下意识的一松。
这下确实是没挽着手臂了,而是顺势直接栽进怀里。
陈安无奈,扶稳她,他倒是面色如常,冷静解释道:
“谭校长,这是我妹妹,跟我闹着玩呢。”
中年男人的怒容一滞,他上下打量陈安两眼,竟觉得有几分眼熟。
主要少年的气质很好认,跟一般浮躁的初中生大相径庭。
便先按耐住怒气,说道:“就算是妹妹,那也不能在学校里这样拉拉扯扯!”
“你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待陈安老老实实报出自己名字后,谭校长一愣,终于知道为什么会眼熟了。
一来是成绩好,之前见过资料,二是前段时间‘安兴建工’的代表才来过,说是要考虑考虑赞助的问题。
至于详细规划,还没来得及细说,只是委婉的闲聊了下,说自家老板孩子也在这里上学,对一中的师资力量,学习环境等等非常满意之类的场面话。
甚至就连某个姓张的副局长也亲自打电话问过一趟。
于是男人神色一变,笑眯眯拍拍少年的肩。
旋即一脸欣慰道:“嗯……这样啊,那确实,难得有兄妹在这个年纪还像你们关系这么好的,是得多珍惜一点嘛。”
“没事,不用管我,你们继续,我去那边转转。”
说完,迈出步子,腰间的钥匙又开始一甩一甩,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主要知道他们确实是兄妹,也就懒得多事。
“好的,谭校长再见。”
身后传来声音。
谭校长身形一顿,回头提醒道:“叫谭副校长就可以了。”
少年点点头。
“知道了,谭校长。”
背过身子,中年微胖男人嘴角一咧,嘴里哼着小曲走远了。
陈安收回目光,往怀里看去。
“人都走了,你还准备躺多久?”
怀中,有人哼哼唧唧,不肯动弹。
自从年龄大起来,兄长就很少跟她做太亲密的举动了,估计再等两年,连挽手臂都成问题。
不,说不定到那时,挽手臂的人儿已经换了一遭。
一想到那个画面,陈汐顿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碎掉了。
那还不如把兄长关在家里呢。
从根源上杜绝任何女生的出现,比方前两天碰见的那个……奶牛。
也不知长那么大,到底能不能产?
陈汐无端联想到了家里那一箱牛奶。
再低头看看自己。
女孩面无表情,揪了某人一下。
有时候思想太过早熟而身体没跟上,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你干嘛?”
陈安不解,看她一眼。
心说我这是又哪惹到你了?
陈汐没理他,闷头走路。
当然不可能将心底真实想法说出来啊,毕竟她可是时刻都在告诫着自己,要当兄长的好妹妹。
不可以乱添麻烦,不可以那么任性,不可以一直缠着他,抱着他……
虽然这些都是两年前她最爱做的事。
那时懂一些,却又不够多,只想着要和他亲近。
甚至于完全不考虑后果。
若不是那天偷听到妈妈和他的讲话,只怕还不知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陈汐想着想着,忽然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说不上来,就是很难过。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动作其实很快,很轻微,更像是随便挥了下手。
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陈安。
那只手没有收回去,在空中便被握住。
“怎么了?”
女孩的情绪来得太过突然。
就算是陈安,这会儿也有些愣住,手足无措。
少许,见她还是不肯说话,陈安只好牵着她先往前走,在上次和李清月分别的教学楼拐角停下。
这里是几条道路的盲区,相对要僻静许多。
正想再开口,女孩却是突然撞进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很细微的呜咽一点点传来。
“呜……就是,就是想到了,想到那会儿我腿都好了,还瞒着你,瞒着爸妈,要你天天抱我下楼……”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时不时还带着抽噎。
陈安听完,却是松了口气。
他笑道:“就这啊……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真是吓我一跳。”
“才不是!”
陈汐蓦地抬起头,精致的小脸蛋不知何时浸满了泪水,她声音稍稍大了一些。
“这就是,很大很大的事!”
“兄长那时候明明也很小,却因为我的任性,每天要搬那么大的轮椅上下楼,还要再爬上来抱我……”
“问重不重,你总是说很轻,总是爱逞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每天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我……”
“还说抱着我很好玩,很软,很喜欢……”
听着妹妹的倾诉,陈安有些怔神。
他犹豫了下,试着安慰:“其实也还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我力气从小就大……”
“明明一点都不大!”
陈汐忽的打断了他。
女孩倔强的抬着头,那双眸子水雾弥漫,压抑两年的情绪彻底爆发。
“我那天都听到了,听到妈妈问你为什么偷偷躲着抹药,问你怎么摔了,你不肯说,后来妈妈说她看见了,看见你是为了给我搬轮椅摔的,磕到楼梯台阶上,小腿摔了好大一块,又是出血,又是青紫的,你还故意先去楼上换了长裤,怕我看见……”
“但我却在楼下跟你闹脾气,问你为什么等了这么久才下来,又让你哄了我好久好久……”
“我真的,好讨厌你……”
她喃喃着,泪水如决堤,打湿少年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