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北海道洲。
深海染上了一丝鲜血的颜色,有阴影在其中移动,令海面之上也出现了密布的阴云,暴雨倾盆落下,砸在那浑浊的海面,惊起冲天的骇浪。
恍惚的一个瞬间,在那深海之中,有猩红的眼眸一闪而逝,紧接着就是一片遮天的黑暗从海洋的深处跃出。
那是一头大鱼,不,那是一只体魄数万里的鲲。
它原本坚硬无比能够比肩仙金的身躯正在一点点的腐烂,那不断掉落的血肉中,每一块都有着成千上万的血海怪物从其中跌落,然后坠入下方的海洋中。
鲲的身躯一点点的腐烂,渐渐变得血肉狰狞,尤其是头颅的位置,大半个脑袋都变成了破碎的窟窿。
庞大的血肉身躯朝着海洋坠落,下方深海中无数血海生灵恐惧地看着头顶黑暗压下,然后整片海洋都陷入了毁灭。
无数的生灵在鲲的力量下方破碎,死亡,但是时间过去许久之后,海洋再次静谧。
那腐烂的庞大尸体中,有一道道可怖的身影正在孕育,强烈有力的心跳声中,是独属于炼狱修罗的冲天战意正在弥漫在这方天地之间。
这些日子里来,炼狱修罗在深海中与大鱼血脉的厮杀,往往都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无穷无尽的血海生灵就像是寄生虫一般一点点腐蚀着深海中的异兽。
无尽的海洋,都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变成鲜血的颜色,血海逐渐取代北海道洲的海洋。
然而,也就是这腐烂的鲲尸骸之中,那些炼狱修罗即将孕育而出的关键时刻,一声来自海洋极深处的悠扬鸣叫响彻在了整个北海道洲的海洋之中。
无量的海洋生灵全都安静了下来,下一刻,不管是一巴掌就能捏碎的鱼儿,还是遨游在海洋中的猎食者,全都齐刷刷地转动自己的脑袋,看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血海生灵。
一瞬之间,伴随着九天之上,鲲鹏的庞大身躯飞跃过道洲的天空,所有的海洋生灵都冲向了那些血海生灵。
它们疯狂利用自己所拥有所有利器,哪怕只是没有牙齿的嘴器也要朝着那些血海生灵撕咬过去。
只这一瞬间,整个北海道洲的局面翻转,无数的血海生灵被屠戮。
更加让人感到震惊的是,数不尽的炼狱修罗也在这一瞬间破碎,他们的血肉骨骼朝着深海之中汇聚,这些血肉和白骨逐渐组成了一个个庞大的身躯,那是由白骨和为数不多血色的血肉组成的鲲。
这些骨鲲在组成之后,它们活了过来,然后几乎是本能地去找到在这深海之中的血海生灵,炼狱修罗。
而那灰白的白骨,则是一点点地吞噬着所在之地的海水,没人知道那些海水消失在了什么地方,但是随着这些骨鲲游荡之后,海洋中所有的血色都不见了。
“炼狱修罗?”
海洋的深处,有庞大的黑暗中出现了两颗仿佛大日的光芒,那是眼睛,随着这位无上存在的苏醒,整个海洋似乎都因此而活跃。
事实上,并非是夸大,这海洋真的已经活了过来,所有的海水都朝着这片黑暗汇聚。
而这位无上存在,也在这一瞬间动弹,刹那之后整个北海道洲的海洋,海平面竟然也在这一刻下降了指高。
三界之内,有诸多的存在惊惧抬头,他们感受到了秩序的动静,也感受到了在四大道洲之间,那十字裂口的混沌裂隙之海在这一刻沸腾,更加感受到了,人世间在这一瞬间,许多的大道破碎。
因为那位的出现,导致了很多原本应该稳定的道,也因此而消失不见,因为对方的存在,似乎就能够证明这些道的不合理。
“玄皇血脉。”
“鲲鹏大帝座下九位皇者子嗣中,唯一一位从亘古之初活到了现在的存在,也是如今大鱼血脉中最古老的生灵。”
“群仙将其镇压在了那座道洲之下,当年三十三天破碎的最初,并非没有抱着要将这位解救出来的意思。”
“他能比得过如今太阳之上那位金乌东皇吗?”
有人询问,有人沉默,有人疑惑,也有人好奇。
同样的,好奇的不只是这些生灵,即便是作为无上,依旧好奇这个答案。
九天高处,太阳之中,恢弘的大教建立在了这三界阴阳之一的一面之中,金乌大教如今只有两位主人。
一位无上的东皇,即便是劫难也不能奈何其身,轮回和寿命,于这位而言或可无动于衷。
还有一位帝俊,曾经的仙道四方御曾有言,如果没有东皇,那么这位必然会比肩他们,那位东皇占据了本应该属于帝俊的位置,但实际上,列仙也知晓,其实是这位不争而已。
毕竟金乌之中,帝俊才是地位最高的那个,即便是如今,东皇也不曾有过反对帝俊的决策。
金乌大教,是因为东皇镇压了羲和,但却是因为帝俊的想法。
这两兄弟之间,就连列仙也看不到挑拨的余地。
此时此刻,感受到北海道洲深处的动静,这位两位金乌大帝,也齐齐睁开了双眼。
“玄皇,大鱼血脉中唯一的鲲,剩下的八个曾经都翱翔九天成为鹏鸟,只有这一位沉入深海,局限于海洋之中。”
“但他也是最强大的,你在怀疑什么?兄长。”
东皇看向了帝俊,后者有些茫然,看着北海到道洲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许久之后,帝俊才开口。
“你说,当年群仙为什么要将玄皇鲲镇压在那座道洲之下,以整座道洲之力量,封印玄皇血脉,以至于未来无数年,大鱼族群当中都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头玄皇血脉的大鱼。”
“或许,是因为他们杀不掉?”
“杀不掉玄皇血脉?”
帝俊摇了摇头,“不应该是这样的,玄皇血脉,作为鲲鹏大帝座下九位子嗣之一,仙庭四方御加上造化玉碟,没理由杀不死他。”
“而且最关键的在于,玄皇血脉的存在触碰到了秩序的边缘,仅仅这一条,玄皇血脉就不应该死不了。”
“如今轮回大劫,寿命大劫,接下来的几个纪元中还存在着许多劫难,那些大劫都将成为无上生灵的死路,秩序之下,就连你我也不能幸免于难,何况是他。”
“除非……”
“除非,他不是他。”东皇接过了帝俊的话,然后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座青铜钟,燃烧着金色烈焰的双目之中,有着浓郁的战意。
“要不,我去试试。”
“不必。”帝俊摇了摇头,这位妖魔道统的上一位无上引领者,目光深邃地看向了北海道洲。
“炼狱修罗会帮我们找到答案的。”
“大鱼血脉既然让这位苏醒,或许就是想要利用炼狱修罗,利用血海,去将那位唤醒。”
“唤醒……?”
东皇眼神中也出现了凝重,因为他们都清楚这句话中所描述的生灵是谁。
……
“曾经那位……短暂的统御过三界的鲲鹏大帝?”
恐怕就连金乌两位大帝也想不到,他们的交流,其实全都被处于阴司秩序之地的羲和所捕捉。
此时此刻的羲和也震惊无比,他目光看向了那北海道洲下方,那浑浊的黑暗,仿佛是一片存在于海底深处的陆地一般。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这为大鱼血脉中的玄皇血脉,在金乌的口中竟然不是玄皇,而是那位已经陨落在仙庭造化玉碟之下的鲲鹏大帝。
这位太阳羲和的目光中也有着迷茫之色,他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缘由。
鲲鹏大帝,能够借玄皇血脉复生?还是说他本就没有死,玄皇血脉甚至九大大鱼皇者都是鲲鹏大帝能够活下来的后手?
“不,不对。”
“如果是后手,群仙没理由不杀死他,玄皇血脉又不是秩序之中的存在,相反,他的存在触碰了秩序的权威。”
“如果是这样的话,群仙为何不杀?”
……
凤仙山。
头顶两根亮晶晶鹿角的逸仙眼神中流露出弥漫的神色,紧接着变得深邃,似乎在回忆无比久远且隐秘的故事。
而在他的身旁,一席火红的衣衫长裙落在了地面,让土壤也变成了火焰,长裙之下,是一位身姿卓绝,绝对不弱于那位太阴的女子面容。
甚至于,这位气质,遥远比不着调的太阴要强大太多了,她是一位天生的皇者。
凰鸟。
不同于鲲鹏大帝时期统御妖魔的时候有着诸多无上,也不像是金乌时代的时候,有着两位无上金乌,以及七位兄弟姐妹的金乌大帝。
凰鸟时代的妖魔,只有一位无上凰鸟,就是此时此刻站在凤仙山上的存在。
她以一己之力,曾抵挡仙庭亿万天兵神将,在曾经修为不高的时候,甚至随同一批生灵闯荡过仙庭九天凌霄,甚至闹过四方御的地盘,更甚至,在灵山中肆意妄为。
而且凰鸟也是在这之后,唯一一个,仅仅只是被镇压在一个世界的存在,比起其他人来说,受到的教训小的难以想象。
没人知道凰鸟是怎么成长到就那么能够比拟仙道四方御的,但她的出现,让妖魔牢牢地占据了南凰古神洲的主体,人世间四大道洲,只有那一座道洲,以凰鸟为名。
“怎么样,想起来什么了吗?”
凰鸟的声音温和,面对凤,她似乎不像是一位皇者,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玄皇血脉,鲲鹏大帝,哪有那么容易想起来啊。”
凤有些不耐烦,“你在等等,我有很多记忆后在轮回当中。”
凰鸟看着凤,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道:
“那,你能想起来之前所说的宿命与因果吗?”
“佛门掌握因果力量,如果命运真的能够破因果,那么我们就能踏破灵山,将那些高高在上的诸佛拉下来,让他们彻底失去往生的可能。”
“啊,我想起来了。”
凰鸟话音未落,凤就已经开口,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玄皇血脉。”
“三十三天有一仙器,名为兜率真火九卦炉。”
凤开口说道,而凰鸟点点头。
“兜率真火九卦炉,三十三天破碎之后唯一一次显露踪迹是在三千五白州,似乎和那个……灵咒漫?那个女人的名字似乎是叫做这个,和她有些关系。”
“不不不。”凤摇摇头。
“兜率真火九卦炉,曾经不叫这个名字,它叫做八卦炉。”
“取天地之初的八方之金,炼制成为的八卦炉,后来它改了名字。”
“它为什么改名字呢?因为就是这件仙器,在造化玉碟杀死鲲鹏大帝之后,焚烧炼化了鲲鹏大帝所有的痕迹。”
“兜率真火九卦炉,因此而出现,为什么?”
“天地之初,八方之金,已经囊括了三界六道所有的所有,为何会成为九卦炉?”
“因为鲲鹏大帝的命,鲲鹏大帝的天命,有着九个方向。”
“八卦容纳一切,但是鲲鹏却跳出这之外,所以,八卦炉在炼化鲲鹏大帝的痕迹之后,就成为了九卦炉。”
“兜率真火九卦炉,掌握了那第九个方位。”
“那玄皇血脉……”凰鸟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了然。
“是的,玄皇血脉,大鱼血脉成就无上之后,八位都是飞上九天成为鹏鸟,但唯独这一个沉底深海化作了鲲。”
“就是因为,它,曾经就是那位鲲鹏大帝的第九方位的天命。”
“仙庭在杀死鲲鹏大帝之后,八卦炉只能焚烧炼化鲲鹏大帝的八方天命,去掠夺第九方天命。”
“就是从……玄皇血脉中抢过来的。”
“但是仙庭不敢杀死玄皇血脉,因为他们不敢肯定,如果玄皇血脉被杀死之后,天地之间会不会出现第二位玄皇血脉的大鱼,到了那个时候,那头大鱼,就会成为兜率真火九卦炉的主人。”
“成为那件即造化玉碟之下,最强大仙器的主人。”
“同时,鲲鹏大帝或许会因此借那一方天命复活归来。”
“仙庭四方御,也会有一人因此而死。”
“所以,他们以北面一整块道洲,镇压玄皇血脉,直至永恒。”
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多说了。
那就是三十三天破碎,北面那块道洲被打的连名字都已经消失,沦落到不得不早毁灭中孕育生机的地步。
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洲,却也让玄皇血脉得以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