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倾落而下,覆盖在这片下河街区。
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使得街区略显陈旧,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微风拂过,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凉爽,不燥不热,让人的心情也在不经意间舒缓下来。
远处,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喧闹声似有若无,并不刺耳嘈杂,反而与这里的宁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妙而和谐的对比。
林有容亲昵地挽着余欢的胳膊,身体微微倾向他。
她话音中带着笑意,说道:“亲爱的,我妈就是在这一块长大的呢,以前哪里是杂货店,哪里是馄饨摊,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丈母娘听着闺女的话,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
她略许提高嗓音,说道:“那我肯定这辈子都记得啊!那时候我们一群小伙伴,整天在巷子里跑来跑去,这家店进去瞅瞅,那家摊凑过去看看,不像现在,都变了样喽!”
言谈之间,丈母娘的脚步轻盈一转,向右拐去,率先走进了一个墙皮剥落的门洞之中。
余欢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门洞旁,那里用红漆喷绘着‘棋牌室’三个大字。
颜色有些斑驳掉色,却依然醒目。
他顺着林有容的牵引,与她并肩走进门洞。
从门洞进去,右侧便是一扇敞开着的木制门扉,余欢刚一靠近,便被里面的景象所吸引。
烟雾如同轻纱般在空中缭绕,其间,是此起彼伏的麻将碰撞声,清脆而有节奏,鼎沸嘈杂的谈笑声交织其中,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浓郁的烟火气。
然而,丈母娘并没有在此停留,向着更深处走去。
林有容也没有放慢脚步,只有从未到过这里的余欢,带着一丝懵懵懂懂,紧紧跟在她们身后踏上了木质的楼梯。
每落下一步,脚下的木板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在寂静的楼道里悠悠地回荡。
楼梯扶手也是木质的,上面的漆面早已在无数次的抚摸和岁月的侵蚀下磨损殆尽,露出了内里的木纹,有的地方甚至出现了细小的裂缝,就像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伤痕。
走在前面的丈母娘,突然轻声打破缄默:“小余啊,别看下河街这一块现在旧了,可依然是我来得最多的地方。这么多年了,不管怎么变化,我时不时地就想来坐坐,喝喝茶,打打麻将。”
余欢微微颔首,嘴角上扬起一抹柔和的笑意,回应道:“妈,我能理解,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些老地方,装满了回忆,让人割舍不下。”
林有容听见这话,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顿,像是被什么触动了心弦。
她扭过头,目光盈盈地看向后面的余欢,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那你呢?你有哪些让你心心念念,割舍不下的老地方呀?”
“我啊……”
余欢一边抬腿踏上二楼的地板,一边若有所思地回答:
“如果要跟妈说的对应起来,承载着我成长回忆的地方,那当然还是已经拆掉了的乡下老宅咯,跟堂兄弟、姊妹捉过迷藏,玩过弹珠,现在想想,全是年少时最纯粹的欢乐,以及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林有容眸中闪过一抹如水般的光芒,她回头继续迈出步子,轻轻应了一声:“是吧~”
余欢紧随其后,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怀念。
“是啊,老宅虽然简陋,但那里有大大的院子,夏天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院子里纳凉,看星星。还有那棵老槐树,每到开花的时候,满院子都是清香。那时候的日子简单又快乐,没有这么多烦恼。”
“嗯。”林有容微微点头,嘴角带着一抹浅笑,“听起来真的很美好呢。”
余欢粲然一笑,紧接着又说道:“当然了,现在对我来说,割舍不下的老地方,又多了一个,那就是爸妈小区楼下的大堂!”
“唔……”
林有容听见这话,脚下的步子下意识又缓了缓,回首看向余欢,见他颇具深意地挑挑眉,不禁“扑哧”地笑出了声……
阳光似乎很难洒进这陈旧的建筑,大堂里光线昏暗,采光不太好。
墙皮剥落而斑驳,PVC吊顶探下来的一只白炽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努力照亮这方空间
角落里堆放有一些旧物,在昏暗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丈母娘在一扇漆皮斑驳的木门前停下脚步,她微笑着回头,目光慈爱地看着小两口,好奇地问道:“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呢,能不能讲给我听听?”
言罢,她轻轻推开门扉。
“咯吱”一声落下。
余欢昂首望去,里边的光线有些朦胧,寂静无人影。
见状,他嘴角含笑,直白地回答道:“妈,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跟容容见第一面的地方。”
丈母娘往里迈开步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记得你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确实是一起坐电梯上来的。”
话音刚落。
林有容闻言,像是想起了当时有趣的场景,即刻又忍俊不禁地笑了一声。
余欢不经意地瞥了瞥进门口一侧靠墙的小沙发,目光再移向墙上的挂钟。
看到时针已然指向十二点五十出头了,他微微一咳,果断地转移话题:“妈,汪叔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们约好一点半打牌,他说了会提前半个小时过来,还要和你稍微聊一聊节目上的事呢。”丈母娘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摁门边的墙壁开关。
“啪嗒”一声,天花板上的条形日光灯大放光明,此间的一切登时纤毫毕现。
丈母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移步到沙发前躬身坐下,随后微微侧了侧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倚着靠背,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林有容也紧跟着亲妈落座。 小巧的沙发本就空间有限,此时承载了两人,顿时显得局促。
余欢反身合拢门扉以后,踱步至房间中央的麻将机旁,伸出修长的手指,握住椅子的靠背,轻轻一拉,椅子在地面上滑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气定神闲地坐下,双手自然地搭在麻将机的桌沿。
目光从桌面平整而干净的绿色绒布扫过,转头看向丈母娘,好奇地问道:“妈,你跟茹姐她妈认识多久了呀?”
丈母娘听见这个问题,嘴角泛起一抹莞尔的笑容,说道:“那可有好些年喽,你见了喊红姨就行。”
“哦,红姨。”余欢轻轻地点了点头。
丈母娘突然微微颦眉。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的神色,稍作思索后,继续说道:“小茹的爷爷,以前给有容的外公开了十多年的车呢。不过在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又下海经商去了,因为这些过往,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
余欢听闻此言,眉梢不禁微微上扬,说道:“给领导开车,在七八十年代,这可是人人趋之若鹜的铁饭碗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丈母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包里拿出手机,“小茹她们家也是历经波折,起起落落,虽说现在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但和以前相比,真的是相差甚远。”
“是吗?”余欢的话音里带着一丝诧异,眸中满是好奇与探究。
丈母娘轻轻一笑,带着几分感慨地说道:“只能说,小茹还是没有小姐的命,她出生的时候,家里生意就已经一落千丈了。”
余欢嘴唇翕动了一下,正欲出声,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门扉倏地被推开来,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来人穿着一袭薄款灰色棉袄,虽款式简约,却难掩其由内而外的沉稳气质。
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络腮胡浓密而略显杂乱,透着一种成熟中年男人特有的随性。
他的腮帮子微微鼓动,嘴里嚼动着什么,与余欢对视了一眼后,很快把目光移向门边靠墙的小沙发。
当他瞧见坐在里侧的丈母娘身影时,脸上登时浮现出灿然的笑意,以诙谐幽默的语气打了声招呼:“哟嚯,芳姐,来得这么早啊!”
“小汪啊,又开我的玩笑咯?不是跟你约好了一点吗?”丈母娘笑盈盈地扬了扬掌中的手机,“你要是再晚点,我可真要发短信催你了。”
汪函微笑着随手碰拢门扉,随后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他的目光随意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紧接着洪亮地说道:“那不至于,现在也才五十七,还有三分钟才一点呢,我这人啊,最有时间观念了,从来不迟到。”
往常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著名主持人,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余欢站起身来,一手摘下口罩塞兜里,一手热情地朝汪函伸了过去:“汪叔,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荣幸之至。”
“哟!芳姐啊,这就是你的女婿吧!”汪函的眉梢微微扬起,话音中带着笃定。
他脚步一顿,伸手与余欢相握了一下,笑容温和,诙谐地说:“我们台里策划节目的妹子,都讲你长得好,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嘿,果然是个人高马大的帅小伙!”
余欢抿了抿嘴,笑着回应:“汪叔,你太过奖了,都夸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汪叔叔好。”林有容也站起身来,嗓音轻柔地打了声招呼。
汪函闻声侧过头去,在她帽檐及口罩间的秀丽眉眼仔细打量了一下。
随即,他满脸诧异,转过头对丈母娘说道:“芳姐,这应该是你闺女——是林素吧?”
丈母娘惬意地坐在沙发上,嘴角含笑地点点头:“嗯,这是她的艺名,真名叫林有容。今天她有空,就跟着一起过来玩了。”
“稀客啊!那我也只是好多年前看到过几次。”汪函的目光,再次落向已经坐回沙发的林有容,满是感慨地说道,“在我的印象里,她那时候还是留着短头发,跟在你后面也不怎么作声,没想到啊,今年突然走红变成大明星了。”
丈母娘连忙摆摆手,眉开眼笑地说道:“小汪啊,在你面前可没什么明星不明星的。”
汪函闻言付诸一笑,但很快,又竖起大拇指,示意了一下说道:“我们台里的同事啊,只要一聊起林素,那就是这个。”
余欢两脚微移,侧身抽开对角的椅子,声音爽朗而热情地开口:“汪叔,请坐。”
“领导哥,你这可太客气了。”汪函回过身来。
就在他落座的同时,一只手从衣兜里掏出包槟榔,熟练地打开袋口,然后递向余欢,询问道:“来一粒不?”
余欢下意识地微微挺直了身子,忙不迭摇了摇头,语气诚恳地表示婉拒:“谢谢汪叔,我不吃槟榔呢。”
“不吃槟榔好啊,这个东西吃了很容易上瘾。”汪函说着,转而把槟榔随手放在一旁。
余欢表情真诚地说道:“汪叔,你叫我小余就好了。我从小看你的节目长大,感觉你特别幽默风趣,有亲和力,真的是久仰了!”
汪函嘴里嚼着槟榔,腮帮子有节奏地鼓动着,微笑地打趣说:
“真的假的哦?之前我们《天天向上》节目组通过报社联系你的时候,你那可是毫不犹豫,马上就拒绝了。我后来突然得知你竟然是芳姐的女婿,还是通过你岳母娘,这才有机会邀请到你。”
余欢心里清楚汪函这话,已经说得够给面子了。
他参不参加《天天向上》的录制,对于汪函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余欢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嗅着空气中飘逸的淡淡槟榔味,谦逊地说道:“汪叔,你可千万别误会。当时节目组联系我的时候,我真的是受宠若惊。但是那时候我工作上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这才不得不拒绝,心里一直都感觉很遗憾。”
丈母娘在一旁听着,附和了一声:“小汪啊,小余这孩子特别实诚,他说的肯定都是心里话。”
汪函听了,却是话锋一转,笑吟吟地夸赞道:“芳姐你可真是好福气,这女儿女婿,都是人中龙凤。”
丈母娘顿时笑容满面,说道:“你可别这么夸他们,免得他们太骄傲,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不过啊,他们也确实都很努力,我也希望他们能越来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