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微微上翘的壶嘴升腾起出袅袅热气,似薄纱般轻柔地飘散在空气中。
众人围坐在茶几旁,每一次呼吸,仿佛都能捕捉到那股温润的茶香,让人心旷神怡。
在这半是悠闲闲聊、半是认真议事的途中,梁翘泊忽然抬起腕上的手表。
目光在表盘上停留片刻后,随即转头,对着一旁的尚文婕轻声说道:“文婕,你看,现在快要四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混音室制作编配了?”
说罢,梁翘泊端起小巧的品茗杯,微微仰头,将杯中的祁门红茶一饮而尽。
尚文婕听见他那带着独特韵味的港普,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声:“好的,梁老师。”
梁翘泊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拢散落在身前茶几上的资料,一边对着林有容跟茹姐温声道:“那林素小姐,王小姐,我们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就先失陪了。”
茹姐见状,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微微向前倾身。
从肢体语言上来看,便仿佛是在向对方传递着自己的真诚与善意。
她说道:“梁老师、文婕,你们先忙你们的正事,不过二位能不能留个电话给我呀?我做东的时候,也好联系到你们。”
梁翘泊抿嘴一笑,温和地回应道:“这个当然没问题。”
“那行。”茹姐打蛇随棍上,连忙反身拿起放在沙发一侧的单肩包。
扯开拉链后,从中掏出手机。
抬眼间,看到梁翘泊正俯身在半页白纸上认真书写,而尚文婕已经从手提袋里摸出一张名片,双手朝她递了过来。
茹姐连忙双手接过,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绽放出更加灿烂的笑容,说道:“文婕,等我定好时间请客吃饭,你可一定要来哟!”
“好,王姐,我一定来。”尚文婕微微颔首。
她声音不大,使得茹姐乍一下都没有听清。
茹姐不禁暗自腹诽,这帮搞音乐的,还真是一个赛一个内向。
坐了这么久的时间,尚文婕除了聊工作,说过的话寥寥无几,真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素素比较沉默寡言就算了,尚文婕在这方面更是重量级人物。
全程戴着口罩,甚至都不摘下来喝一口茶的……
总之,不太好打交道。
茹姐念头一转,笑盈盈地对写完手机号码、直起身来的梁翘泊说道:“梁老师,我到时候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梁翘泊轻轻点了点头:“好的,王小姐,期待你的饭局。”
话音落下。
梁翘柏朝林有容露出一抹内敛的微笑,温和而又诚挚地说道:“林素小姐,你的竞赛曲目要好好准备哦,期待你在《我系歌者》舞台上的精彩表现。”
一旁的尚文婕闻听此言,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眸中顿时满是诧异之色。
她心中暗自思忖:林素竟然也参加了《我是歌者》?
补进歌手吗?
由于节目组做了保密工作,她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但林素是蓝台的《中华好歌声》节目出道,芒果台的歌唱类节目,又怎么会邀请她呢……
尚文婕暗自瞥着林有容姣好的脸蛋,目光中交织着疑惑与好奇,一时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林有容脸上带着谦逊的微笑,昔日也是一位做题家,此际比较模板化的轻声回应:“多谢梁老师的鼓励,我会全力以赴准备竞赛曲目,也很期待能在舞台上有好的表现,不让大家失望。”
“嗯,那我跟文婕就去忙了。”
梁翘柏嘴角含笑地说完,再次向有容和茹姐礼貌地点点头。
然后,便转身带着尚文婕一同向门口走去。
茹姐目送他们俩的背影出门,直到门扉缓缓地自动合拢,发出轻微的“啪嗒”锁声。
此时茹姐才收回视线,暗暗轻吁一口气。
跟梁翘泊这种华语乐坛顶级音乐人初次打交道,再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坐着不说话的尚文婕,安静的姿态仿佛也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
无形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扑面而来,让茹姐感觉还真是心累。
与之相较,素素平时虽然也不爱说话,但给人却是一种比较文静的感觉,并不会让人觉得太有压力。
胡记言探手拿起梁翘泊留下来的半张纸页,信手将之递给茹姐,笑容中带着一丝调侃,说道:“梁老师在私底下,可很少有这么多话啊,平时更不参加什么饭局。”
“是吗?”茹姐接过纸张,整理好思绪之后,微低下头将号码输入到手机里。
她知道自己只是扯大旗做虎皮。
梁翘泊从事的是幕后工作,也不太喜欢社交活动,哪怕林素正当红,也不至于这么主动地要跟她们结交。
这明显纯粹是看在了‘y先生’的面子上,对余欢惺惺相惜,想跟他吃顿饭,认识一下。
“要不,我带你们去跟这里经验最丰富的录音师聊聊?”胡记言嘴上在征询,与此同时,他的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关掉了茶台的电源。
他心里清楚的是,林素跟茹姐对这个提议应该会很赞同,毕竟她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事。
茹姐把两个号码都存进手机,名片和纸页却也没有丢,正一同放回手提包。
她闻听此言,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回应道:“那太好了,老胡,跟你合作就是放心啊!”
胡记言哈哈一笑,较有文艺范的小胡子微微上翘,爽朗而豪迈地说:“我们当年也是一起去李小东家里,蹭过很多顿饭的老朋友了,那肯定给你跟林素安排得妥妥的,争取让你们满意!”
林有容眼见胡记言说完以后,便低头开始整理起茶具。
她心中暗自思忖。
难怪茹姐跟胡记言玩笑开得如此随意,原来他们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茹姐跟李小东的老婆是闺蜜,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纽带,让茹姐在音乐圈里还算是有点人脉。
胡记言拿起茶壶,轻轻揭盖后,将里面的茶叶倒进垃圾桶里。
他随口问道:“林素,y先生给你写的新歌,现在应该有谱子吧,能不能给我观摩一下?”
话音落下,林有容却一时有些犹豫地看向茹姐。
毕竟,这是昨天余欢才给她的乐谱,歌曲版权登记的流程,都还没开始走呢……
茹姐捕捉到林有容带着几分迟疑的视线,微微点头,显然领会到了林有容在这方面的顾虑。
在茹姐看来,虽然她跟胡记言是旧相识,印象中对方也是内向嘴笨、只知道埋头做音乐的老实人。
但现在混成了芒果台的音乐总监,待人处事方面,明显圆滑到和以往判若两人。
人心隔肚皮,在这复杂的世界里,凡事还是不要轻易打包票。
至少还未版权登记这方面,是万万不能提及的。
茹姐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早就练出了八百个心眼子。
电光火石之间,念头一转,嫣然一笑地接过话茬:“老胡啊,现在只是先确定下来了一首歌,词曲方面不会再改了,倒可以给你稍微看看——”
她话音一顿,对林有容使了使眼色,故作想不起来地询问道:“素素,是哪首歌来着?”
林有容略一思索,一边低头打开斜挎包,一边轻声地回答:“《归途有风》。”
“对!是《归途有风》!”茹姐紧随其后地大声附和,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仿佛这一刻她才想起这首歌的名字。
胡记言收拾着茶具,眼睛看着手里叠在一起的品茗杯,嘴里下意识地复述着念叨一遍歌名。
他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说道:“这名听起来,可不像是主旋律歌曲啊!”
林有容从包里抽出一张打印着简谱的 A4纸,纸页有些卷曲。
她将之放在茶几上,纤细的手指抚过纸页,稍许捋直。
她轻声解释:“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前两年的北非撤侨,歌词很有家国情怀,只能说算得上是主旋律歌曲,其实比较偏流行。”
胡记言眉毛诧异地高高挑起,惊叹地说道:“原来还有真实背景啊!偏流行?林素,听你这么解释我就懂了,归途有风——嗯!这歌名确实很贴切!”
他把品茗杯归置好,胡乱在衣摆擦干手上的水渍,动作带着一种急切与迫不及待。
随后,他弯腰自林有容身前的茶几上,拿过那页乐谱。
即使他的专长是作曲,然而歌名引起了他浓厚的兴趣,第一眼便看向白纸上的方块字。
他逐字逐句看下来,不禁连连点头,称赞地说:“y先生的歌词,还是一如既往的写得细腻。”
话音落下。
胡记言目光专注地盯着乐谱,嘴唇微许翕动,声若蚊蝇地嚅嗫了一句:“抉择多难都已做过,不问得失无悔对错……”
他若有所思,突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向窗户一侧的编曲键盘。
随手打开电源,小心地把乐谱在编曲键盘上的谱架夹好,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随即弯下腰坐于皮凳,左手轻轻敲击了几下黑白键,右手则熟稔地调试出钢琴音色。
很快便一切就绪,他旋即一边看谱,一边奏响出悠扬的舒缓钢琴声。
茹姐回头看到他这副目不转睛、专心致志的模样,顿时和林有容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
茹姐心想的说:魔怔了这是?
林有容则嘴角微微上扬,自家老公的作品,能让胡记言这种级别的音乐制作人如此着迷,她肯定也是与有荣焉的。
由于只是简谱,胡记言很快便从头到尾弹奏了一遍旋律。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登时一拍大腿,侧过身子,笑逐颜开地对林素说道:“林素,难怪你说 y先生写的这几首歌,都偏向于细腻抒情,我看啊,这首歌的曲风确实很温和。”
言罢,回正身子,目不转睛地继续端详乐谱,手上还不时弹奏出一段旋律。
林有容见茹姐朝他那边努了努嘴。
明显是在向她示意,让她去跟胡记言讲几句,聊一聊这首歌。
林有容稍作思忖,将掌中的手机塞回斜挎包里,整理了一下衣摆,随即起身从容地走到窗前。
胡记言眼角的余光瞥见她的身影,目不斜视地看着乐谱,说道:“林素啊,这种层层递进式的旋律结构,可是难唱得很噢!”
已经仔细研究过这首歌的林有容,闻言轻声说道:“确实很难处理,不过有一些比较经典的歌曲,例如《I Will Always Love You》,结构都很类似,我可以稍微借鉴一下。”
“嗯。”胡记言点了点头,饶有兴致地说:“像这种分段式处理的歌,开始需要以相对私人化的口吻与听众建立联系,然后呢,随着旋律的层层递进,需要引导听众跟着情绪走,一步一步地将情绪推上去,直到最终爆发,让人热血澎湃……”
话音一顿。
他手指在黑白键上跳跃,一边弹奏旋律,一边微许摇头晃脑起来。
“这种结构的歌呢,优势在于它会给听众一种荡气回肠的听感,但它却极难处理,如果听众无法产生共鸣,这种层层递进式的旋律就会显得又臭又长,哪怕歌手的唱功再牛,也会变成自嗨,变成一场空洞的炫技。”
胡记言在这言谈之间,每一句显然都说到了点子上。
林有容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
胡记言双手离开黑白键,坐在椅子上转过身来,看着林有容笑说:“不过嘛,我有仔细听过你的新专辑哦,有好几首很‘平’的歌,都被你唱得很细腻婉转。你的语感很强,唱这种情绪递进的歌曲,倒算是发挥到了优势。”
林有容嘴唇翕动了一下,正欲应声。
这时,胡记言看着缓步走到她身旁的茹姐,突然兴致勃勃地抚掌,紧接着说道:“这首《归途有风》,我可太喜欢了!这样吧,也不用找什么经验老道的录音师了,我来!我来给你们录!”
茹姐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她连忙说道:“哎呀,老胡,这可真是太荣幸了!你可是大作曲家,给我们录歌,那可真是小材大用了。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更放心了,有你亲自操刀,这歌肯定能录得特别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