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经典纯牛奶限时折扣,买一送一”的吆喝从扩音喇叭中传出,一浪接着一浪。
纷乱的音乐声,也从不同角落跳跃而出。
人们的交谈声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其间还掺杂着一个熊孩子尖锐且急促的哭闹。
嘈杂之声此消彼长,室内的温度也略有些偏高。
两人买完鞋子走出店门,被燥热侵袭的余欢,解开夹克的纽扣,牵着林有容去寻觅储物柜。
林有容亦步亦趋,紧紧跟随着他的步伐,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说:“你堂弟是来玩的,你这么吩咐他做事,好吗?”
闷得慌的余欢把口罩拉到鼻子下面,深吸一口各种香氛和新服饰的混合味道。
他耸了耸肩,开口说:“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他以前的老本行,比我可专业多了。”
他们穿过三三两两的人群,走道两侧,是一家家热闹非凡的购物区域,亦或是店铺档口。
林有容瞥了瞥余欢额头上微许渗出的汗珠,轻笑说:“你有这么热吗?”
余欢抬起手掌,指向不远处服装区那位身着单衣的阿姨,说道:“瞧瞧别人的穿着,再看看我,话说你难道不觉得热吗?”
“我感觉还好啦。”
闻言,余欢貌似不经意地问道:“老婆,你现在生理期过了吗?”
林有容抓着余欢的手骤然紧了紧,支支吾吾地开口:“唔……没有……今天是最后一天……”
余欢察觉到她瞬间绷紧的小举动,打趣地说道:“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状况,随口一问,你紧张什么?”
话音未落,他微微低头,附在她的耳际呢喃:“莫不是怕我晚上化身为狼,把你给吃干抹净?”
林有容耷拉着脑袋,顿时就不吱声了。
地面的瓷砖反射着绚烂的灯光,看久了让人有些目眩神迷。
落后半步的林有容用力眨了眨眼睛,抬起头,看向余欢那挂着口罩绳的耳朵。
此际,她隐约能听见,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婉转歌声——
“是伱是你~身后的青春都是你~”
两人都对此习以为常。
毕竟《是你》这首歌,此刻正在企鹅音乐与杰伦的《明明就》扳手腕,且丝毫不落下风。
论传唱度,那肯定是杠杠的。
余欢一手提着购物袋,一手牵着林有容,绕开一群正聚在珠宝柜前热烈讨论的大妈,很快便来到了电子储物柜前。
他松开林有容的手,取过条码纸,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入后裤兜。
把鞋子先塞进去,正脱下外套稍许折叠放好,不料腰肉突然遭受到林有容的袭击。
纯爱战士在一旁沉默不语地看着余欢的动作,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
此时见他脱掉了夹克,终于忍不住揪住他的腰部,强调说:“昨天晚上都说好了,我还帮你……唔……你要是敢对我乱来,我真的不再理你了!”
余欢没想到她默不作声走了这一路,竟然还在纠结这个。
趁其发力之前,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打趣说道:“要不,我给你写一张保证书?保证——”
“保证书?”
林有容当即啐了一口:
“呸!对你这个厚脸皮来说,能有什么用?”
余欢把她的小手牵到唇边,轻轻一吻手背,双眼皮眨巴眨巴,看着林有容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瞧瞧我这真诚的眼神~”
林有容白了他一眼,倏地抽回手,娇嗔地说:“真诚?哼,就你这眼神,我看倒像个图谋不轨的小贼!”
听见这话。
余欢顿时噗嗤一笑,转而说:“商场这么热,你要不要脱外套啊?”
“唔……”林有容低头解开毛呢大衣的纽扣,缓缓地说:“我感觉也没那么热,将扣子解开就好。
“好吧。”
余欢随手将小柜门关上。
两口子在一旁坐上电动扶梯,从超市的二楼逛至一楼。
一路上走走停停,待到收银台时,余欢推着的购物手推车,不知不觉间已被他俩装得满满当当。
家居用品与零食水果,差不多各占一半。
余欢将钱包交到林有容的手中,让她走在前面结账。
自己则在后面将推车中的物品一一搬出,放置在收银台的输送带上。
在收银员小姐姐“是否有会员卡”的询问声中,林有容报出亲妈的手机号码,最终结账三百七十块。
余欢将推车放置在收银台外面的一侧,反身提起两個沉甸甸的大塑料袋,而林有容则一手分别拎着一大桶洗衣液。
由于提手勒得掌心有些生疼,余欢果断将羊毛衫的袖子伸至虎口垫着。
他稍作思忖,开口征询道:“要不绿萝咱们下次再买?”
林有容紧跟余欢的步伐,略作思索,说道:“随便吧,阳台上有几盆虎皮兰,搬到练歌房也是一样的。”
余欢笑说:“嗯,明天让余松年刷最后一遍乳胶漆,等晾干之后,再把活性炭跟虎皮兰放进去。”
“哦,我晓得了。”林有容微微颔首。
两人并肩而行,快步走到电子储物柜前。
余欢对着林有容转了个身,示意让她从后裤兜里拿条码纸开柜。
林有容见状弯腰放下手中的洗衣液,把口罩往上提了提。
瞧着余欢挺翘的屁股,从兜里摸出方寸大小的纸张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重重一拍。
软软的。
手感超级好!
她故作正经地说:“让让。”
“遵命,夫人!”余欢屁颠屁颠地让到一旁。
瞅着她婀娜的侧影,帽檐及口罩之间只露出一双眼眸。
余欢不禁陷入沉吟。
纯爱战士怎么又又拍他的屁股?
不会是跟他学坏了吧!?
余欢把手中的塑料袋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接过林有容递来的外套,迅速将其穿好。
随即跟在她的身后,朝着大门口快步走去。
两个人手中皆是满满当当,出门后不约而同地环顾四周了一下街景。
广场舞大妈已然曲终人散,一侧的露天停车位也空旷了不少,路人稀稀落落。
从闷热的环境中挣脱而出,冷风拂来,令人浑身舒畅。
余欢越过林有容走到小电驴前,把两个大袋子放在地上系好,随即稳当叠放在踏板上,随口询问说:“老婆,现在几点了啊?”
林有容先把左手的洗衣液递给余欢,回答说:“我之前看手机是八点半,现在应该差不多九点了。”
“哦。”余欢微微点头。
正将一应物品在踏板上稳稳放置妥当,余欢忽觉衣角被轻轻扯了扯。
转过头去,只见林有容似乎有些忸怩地说:“亲爱的,我想吃酱板鸭~”
余欢嘴角憋着笑,看向一旁的‘仙都辣酱鸭’档口。
他缓缓地说:“想吃你就买呗,酱板鸭没有多余的脂肪,全是优质高蛋白,又不会长胖,钱包还在你手中……”
话音一顿。
掷地有声继续说:“听我的——买!”
“好的~”
林有容听到‘不会长胖’这四个字,便欣然迈开了步子。
她两手插兜,身姿飒爽地走到档口前,跟里面的中年大叔点了一个微辣的酱板鸭。
余欢坐上小电驴,两腿夹住鼓鼓囊囊的塑料袋,轻拧油门,慢悠悠地溜到她的身旁。
林有容打开钱包付完钱,从夹层抽出余欢的身份证。
瞅着那眉宇间满是稚气的人像,扑哧一笑,转过头对余欢小声说:“你身份证上的照片,简直像个没长大的小毛孩,傻里傻气的。”
“呃……”
余欢略一沉吟,笑说:
“这就不得不提及我上大学的时候,不到两年,猛涨二十厘米的往事了。”
闻言。
林有容想到他们三兄妹的合照,余欢站在中间瘦小如弱鸡,表情垂泪欲滴,属实有点儿滑稽。
她将身份证插回夹层,忍俊不禁地说:“厚积薄发是吧?”
余欢打趣说:“没错!不过身份证上面的小嫩娃形象,还得保持五年,待身份证到期了再去重拍。”
林有容闻听这诙谐的话语,扑哧一笑说:“这照片上的小嫩娃,咋就长成你这副德行啦?”
余欢耸了耸肩,无所吊谓地说:“我这副德行咋了?意思说,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咯?”
“唔……”
林有容轻轻一拍他脑袋上冷硬的头盔,口罩下的唇瓣微微翕动:
“喜欢啊,配我刚刚好!”
“嘿——”
余欢扬了扬下巴,尽显嘚瑟。
中年老板在柜台后,手持大砍刀将酱板鸭“铛铛”剁成小块,抬眼瞧了瞧正在咬舌根的两人。
即便两人都戴着口罩看不见面容,但想必这应是一对年纪尚轻的情侣?
虽听不清他们在谈论什么,可被那无比欢快的氛围所感染,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意。
他将案板上剁好的酱板鸭装袋,放置在展示柜台上说:“美女,你的酱板鸭好了嘞。”
“好的,谢谢老板。”
林有容反身上前一步,抓住袋子提手,随口道谢后,跨坐上小电驴。
老板望着一溜烟穿过广场远去的小电驴,不禁满脸疑惑地挠了挠头。
他怎么觉着,听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呢?
在这无星无月的寒夜,两人满载而归。
林有容一手放在余欢的夹克口袋里,环抱住他的腰部,脑袋瓜抵在他的背心,以防帽子被风给吹跑。
她微微阖上双眼,满心皆是安然。
突然小电驴慢了下来,只听余欢含着笑意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少顷再次提速。
不多时。
破风声渐渐停歇,小电驴缓缓停住。
余欢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本次列车已到站,尊敬的女士请下车。”
闻言,林有容放在他口袋里的手调转,下意识揪了揪他的小肚子。
而后才一脚踩在地上,轻盈地下车。
余欢对于她的螃蟹手已然习以为常,弯腰将踏板上的货物逐一卸下,随即调转车头开到卷帘门前。
把小电驴停进车库之后,回过头来与等候他的林有容一同充当大力士。
余欢大步向上迈着楼梯,口罩闷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本来只是打算随便购置些水果零食,还有活性炭跟绿萝,结果这出去一趟,稀里糊涂就买了一大堆。”
手里两个袋子加起来,怕是得有五六十斤。
林有容两手也是满满当当,抬头看着余欢的背影,笑说:“很多都是生活必需品嘛,反正迟早都要用到,趁着年关打折,买齐全一些也划算。”
闻听此言。
余欢脑海里浮现出林有容拿的十包盐,估摸得够他们两人吃上几年。
嘴上却不假思索地附和:“还是老婆会持家过日子,想得周到!”
“是吧~”
林有容声音中饱含雀跃,显然这话夸到了她的心巴。
进门后。
余欢将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扔在一旁,换上拖鞋,摘下口罩,果断选择先在沙发上瘫一会。
林有容却未曾停歇。
把洗衣液放到卫生间之后,再将塑料袋里的物品分类整理,送去它们应在的位置。
余欢见她打开电视柜,从中拿出一个瘪瘪的塑料袋,正要将里面的东西与零食袋倒在一起。
他连忙抬手阻止说:“老婆,这袋子里面那些吃的,都是余澄澄上次来玩留下的。”
“蛤?”
林有容回过头,纤细的手指轻轻挠了挠额头说:
“那下午的时候,我跟茹姐把里面的一包洽洽瓜子跟花生吃掉了,还把奥利奥给她崽了。”
余欢看到她略显错愕的神色,忍俊不禁地摆摆手:“没事,本来就是用我给她的钱买的,之前一大袋,被我消灭得差不多了。你这次也买了这么多零食,那个饭桶一来,肯定会吃回去的。”
尽管余欢对余澄澄的‘饭桶’称呼,着实令人觉得好笑,但林有容忙不迭强调说:“那你不许讲我吃了啊!”
听见这话,余欢哭笑不得地反问:“我情商有那么低吗?”
林有容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句,小表情似乎带着几分不言而喻的意味,回过头继续收拾。
在她一番忙活的途中,余欢起身打开电视机的电源,直接从少儿频道调到芒果台,播放林有容爱看的《小儿难养》。
再从厨房拿出一个碟子,坐在沙发上剥了半个红心柚。
间或拿着电子宠物机,点弄一下按钮。
不多时,晶莹剔透的果肉,在碟子里堆成了一座小小的金字塔。
余欢等她把物品归置妥当,将酱板鸭的袋子解开,伸鼻嗅了一口馥郁的鲜香味,连忙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说:“老婆快来,我都忍不住要开吃了!”
“你吃呗!还等我呀?”林有容嘴角微微上扬。
余欢不假思索地说:“老婆还没有坐下,我就抢着吃第一口?这像话吗!”
林有容轻轻白了他一眼:“你这话说的还算中听。”
余欢顿时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抬起两手,往身侧示意:“老婆大人,请上座!”
林有容莞尔一笑,依言坐在他身侧。
余欢赶忙拿起一次性手套,揭开后往里面猛吹一口气,将其撑开。
随即对林有容说:“老婆大人,请伸手。”
这献殷勤的样子,让林有容霎时有些忍俊不禁。
她侧过身子,伸出右手张开五指,让他戴上手套。
左手却在他胳膊上揪了揪,嗔怪地说:“你能不能正常点呀!”
余欢嘴唇微微翕动,正欲开口调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忽然震动,响起视频铃声。
他低下头一瞧,看到备注的‘橙子’二字,左手抄起手机,解锁后,滑动接听键。
一旁的林有容见状,连忙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的声音调低一些。
稍许卡顿后,余澄澄那占据整个屏幕的脸庞显现出来。
她眸子微许移动,似乎是打量了一下余欢这边,适才问道:“欢哥,你跟嫂子逛完了吗?”
“早就到家了。”
余欢话音一顿,拿起碟子上的一小坨柚子肉送入口中。
咬下去果汁迸溅,清甜微酸,味蕾瞬间被挑起。
他一边咀嚼着,面带笑意地说:
“你不会没有把你嫂子的身份,告诉松年吧?”
余澄澄摇了摇头,嘻嘻一笑说:“没有,不是答应你要守口如瓶吗?再说他明天见了面,不就知道了吗?”
余欢对着前置摄像头竖起大拇指:“橙子啊,太腹黑了,不愧是你!”
余澄澄稍作沉吟,声音压低了几分问道:“嫂子呢?”
闻听此言,余欢身子微许转动,林有容正在小口啃鸭翅的侧影,映入手机镜头。
“嫂子真的是林素啊!?”手机扬声器传来余澄澄欢快的声音。
林有容漫不经心地望着电视,竖起耳朵听着他俩的交谈。
听见这话,顿时就将鸭翅放在袋子上,正襟危坐看向余欢掌中的手机。
余欢呵呵笑说:“请把你扭捏作态的疑惑语气去掉,以你的性格,要说没有找我爸妈摸底,那是绝不可能的。”
“额,四叔四婶是承认了——”
余澄澄说着,大脸倏地往后,露出她的上半身,热情地挥挥手:
“嗨~嫂子好!”
余欢连忙插话:“你喊有容姐就行了。”
“有容姐好~”余澄澄连忙应声。
余欢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堂妹似乎有点小激动。
林有容也对着摄像头抬手挥了挥,嘴角泛起微笑,努力摆出亲切的表情说:“澄澄好!”
余澄澄一听大明星嫂子竟然喊得这么亲热,愈发雀跃地说:“有容姐,我今天把你的新歌《岁月神偷》,单曲循环了一整天,简直太好听了!”
“是吧~”
林有容应声。
嘴唇翕动了一下,突然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余欢见状微微一咳,坐正身子,摄像头对着自己的大脸:“橙子,没其它事情的话,明天见面再聊。”
“好嘞,没别的事,你们早点休息——
“有容姐,拜拜~”
闻听到自己又被点名,正啃着鸭翅的林有容连忙抬头回应:“澄澄,拜拜!”
余欢撂下一句“我挂了啊”,指尖便在屏幕上划过。
“嘟”一声,视频通话结束。
余欢放下手机,戴好手套,从袋子里抄起一只鸭腿就开啃。
皮酥肉紧,不腻不腥,又有嚼劲。
酱板鸭可谓是湘楚的一绝。
林有容看着《小儿难养》电视剧,嘴里咀嚼着酸酸甜甜的红心柚,忽然说:“我感觉你这堂妹,比我想象中好打交道。”
余欢笑了笑说:“她这个人挺有趣的,不是书呆子,脑子虽然比常人发达那么一点点,但没什么怪癖,千万别有刻板印象。”
“噢~”林有容微微颔首。
“如果上午来的话,你就带他们在家里坐一会,让余松年帮忙把练歌房收个尾。中午再来早报大楼,我们找家饭店吃饭。”
林有容询问:“那下午呢?”
余欢瞥了乖乖巧巧听安排的林有容一眼,嘴角泛起笑意说:“到时候再看情况,下午我看看能不能提前下班,来找你们。”
“好~”
余欢略一思索,询问说:“老婆,晚上我们去唱K呗?”
“可以呀。”林有容不假思索地点点下巴。